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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慕懷林登時一口茶哽在了喉間,疑心自己聽錯了,「……一兩年?」
「是,祖母說未見過表妹,要留她多住些時日,揚州那兒也有不少好兒郎,或許給她覓個如意郎君,叫她直接留在那裡就更好了。」溫子望態度輕鬆肆意,好像說的是一兩月般。
「荒唐!」慕懷林有了怒意,「南音的婚事,自該由慕家來定。她家在長安,哪有遠嫁到揚州去的道理,我決不同意!」
溫子望挑眉,「如果我記得不錯,南音幼時是定過婚約的,只是不久前被府中換給了大娘子。我還當慕家已經不會管表妹了,正好祖母那邊早有幾個人選,便想讓她親自相看一番,說不定就能碰著滿意的。姑父放心,那些都是好人家,年紀、家風、才貌、品性都是經得住考校的,決不是隨意挑選的歪瓜裂棗。」
其實溫家祖母最屬意的,還是直接讓南音嫁給溫子望,這件事溫子望的父親也表示贊成,只是他從未對此表過態。
他強調了年紀一項,讓慕懷林感覺是在隱喻前陣子的誠王一事,可沒有證據。不論如何,換親的事是他們做得不地道,豈止是不地道,簡直是有辱門風。
慕懷林覺得自己的臉面,都要因這一件事給丟光了。
「那也不妥……」慕懷林想含糊帶過換親的事,「我怎會不管她,如今正給她相看合適的人家,不說要出身權貴高門,好歹也得有功名在身,揚州那些門戶終究是差了些。」
「這個姑父放心,揚州城有好些出色的郎君,年紀輕輕就過解試成了舉人,就待春闈一朝高中呢。」
見溫子望一副故作聽不懂的模樣,慕懷林狠狠心,堅決道:「不論如何,南音的婚事還是要慕家做主。如果你們是打的這樣的主意,那也不必帶她回揚州了,我不允。」
他說得很絕對,是不容置喙的態度,終於讓溫子望斂了笑意。
靜靜看了慕懷林半晌,溫子望道:「您就這樣恨溫家,誤了姑母一生不說,連女兒也要這樣狠心嗎?」
慕懷林像被針蟄了般,差點沒跳起來,「這是甚麼話兒?!」
「顯光大膽了些,這些話可能會冒犯姑父,但我所言句句都是事實。」說這話時,溫子望的臉上,其實並沒有甚麼冒犯他人的歉意,「姑母嫁到長安後一直不得您喜歡,連寄回揚州的家書都要受管束,三月才得一封。她是報喜不報憂,但家中長輩哪能不知她的日子如何,只是對於慕府而言,溫家不過一介商賈,哪有資格插手你們的事,一直以來,也只能委屈姑母。」
慕懷林在夏氏面前能稍微坦然地承認錯誤,但溫子望是溫家人,又是小輩,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他面前承認自己做錯了,於是繃著臉道:「都是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南音是我的女兒,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害她。」
「您的話,還請恕顯光無法相信。」溫子望說,「我到長安後打聽到了一些事,您猜那些人怎麼說慕家的二娘子?又是如何說您的大娘子?同樣都是女兒,也都是嫡女,在您府上的待遇好像差得有些多。」
無需他細說,慕懷林也能大致想像那些話,臉色愈發不好。
「本來長輩間的事,顯光不該過多置喙,可我憐惜姑母和表妹,她們實在無辜。」溫子望輕輕嘆了一聲,「姑父,你難道真覺得,當初慕家同意和溫家結這個親事,是為了簡單的恩情嗎?」
慕懷林瞬間看去,詫異的神情好像在說:難道不是?
「原來,慕家長輩也不曾把其中緣由告訴您。」溫子望停頓了會兒,像在斟酌語言,「先帝朝時,有段時間戶部混亂,掌戶部的尚書遲遲未定,便由兩位郎中主事。那兩位膽子極大,到處用朝廷的銀子放利,任各家借用,直到新尚書到職,發現此事後大發雷霆,理出名單來要呈給先帝,驚得長安城各家人人自危,急忙湊銀子還錢。這事,您可還記得?」
慕懷林當然記得,那陣子許多同窗愁眉苦臉,說是自家要大難臨頭,他當時還慶幸自己家裡沒那麼糊塗,借公家的錢花用。溫子望這麼說,難道是……
果然,身側的青年點了點頭,「當時慕家欠的銀子,都是溫家給的,不然渡不過這一劫。」
慕懷林狠狠吃了一驚,又不敢相信,「口說無憑,叫我如何信你?」
「您當然可以不信。」溫子望語氣輕淡,「反正不過是利益之交,後來溫家也憑慕家的勢,一舉奪得了皇商的資格,才能有如今的門庭,清算下來,也算不上誰對誰有恩,所謂的恩情只是說給外人聽的藉口而已。」
「長輩都是為了家族考量,估計不想到處宣揚此事。不過,您不知道,您的兄長定是清楚的,您自可修書一封去問,且看那位承不承認這事實。」
他敢這樣說,慕懷林就知道八成是真的,已經信了大半,仍沉默著。
「我說這些話,也不是為了讓姑父愧疚,覺得這些年錯待了姑母和南音。只是想讓姑父知道,溫家不欠您,南音更不欠您,她不該受這樣的罪。既然慕家不在意她,就讓她回溫家去,那裡有許多人都想對她好。」
當年的婚事是溫子望的祖父拍板決定的,連祖母都不知內情,就連溫子望,也是在開始當家後才被父親告知了這些。
父親一直對只能看著妹妹遠嫁長安的事心懷愧疚,覺得家裡用她的婚事換取了利益,後來聽說南音也被欺負至此,終於忍不住,叫他來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