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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吳太醫明白了,「看得太雜,期間定有不少騙銀子的庸醫。你們娘子喝了許多不該喝的藥,餘毒在體內累積淤塞,把身體底子也變差了。」
琥珀咬唇,「是有大夫這麼說過,所以後來就不輕易喝藥了,太醫,這些餘毒能清掉麼?」
「娘子年紀小,慢慢調理,總能好的,不過這眼疾……」吳太醫沉吟,「我並非專攻眼科,以我的醫術來看,這眼疾是沒得治了。但宮裡還有位精於此道的太醫,他此前告假回老家了,還有月余才能回,你們到時可以向娘娘請求。」
說罷,吳太醫還叮囑,「這次高燒可能會讓眼疾變得更嚴重,若是醒了,完全看不見也有可能。讓你們娘子莫害怕,過些日子會慢慢恢復成原樣。」
他輕描淡寫地說,兩個婢女卻幾乎要被嚇哭了,更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
當夜,宮裡久違颳起了大風,槅扇被吹得噼啪作響,宮人門四處去合門窗。
欽天監說子時會有大雨,這在冬日是極少見的。
紫檀仔細挑亮燈火,加了燭檯燈罩,娘子睡覺喜歡留燈,不能叫她起來害怕。
隨即想起吳太醫的話兒,意識到娘子醒來可能看不見,心裡悶悶的,喃喃自語,「娘子吉人天相,定會好的,絕不會真變成瞎子。」
「你嘀嘀咕咕甚麼呢?」琥珀從外而來,撣去身上的寒氣,「到晚飯的時辰了,你先去吃罷,我來給娘子餵水。」
太醫吩咐她們每隔一段時日就要給南音餵水,使法子叫她喝下去,避免唇喉乾燥。
不同於紫檀的多愁善感,琥珀心大得很,到了宮裡後只覺娘子當真時來運轉,天都開朗了,哪兒還有甚麼傷心。
她對兩位侍女道:「還請兩位姐姐幫我把娘子扶起來。」
見她滿臉輕快的模樣,紫檀也忍俊不禁,心道確實不能總是一臉憂愁,便踏出門去,預備用了飯再來接班。
這一出內殿,迎面撞上了道高大的身影,還沒看清臉呢,就聽見人齊刷刷行禮,「陛下——」
紫檀猛地嚇了一跳,下意識跟著屈膝,這道身影卻風一般,大步擦過她的身側,直接往裡走去。
她好奇地微微抬首,餘光瞥見半張臉,心底頓時驚起駭然大波,這位竟是陛下?
裡面的人見到綏帝同樣震驚,宮裡那兩個侍女的臉色不見得比琥珀平靜多少,見他一抬手,都老老實實地沒出聲。
綏帝剛從御書房過來,正是該用膳的時辰,說不上太晚。這幾天有不少事,下了朝那些朝臣也在一個個往御書房裡鑽,尤其是瀾州失控一事非同小可,君臣商討了好幾日,並傳了好些武將,預備從幾處軍機大營調兵。
差不多結束議事,全英才告訴他太后今日接了南音進宮養病。
本不該這時來的,但整座皇城都在他的掌控中,他心中亦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方向一轉,便來了鸞儀宮。
南音陷在被褥中,僅露出巴掌大的臉,蒼白的病容不見憔悴,反而有種驚人的破碎般的美麗。
綏帝詢問病情,侍女一一答了,道:「慕娘子高燒剛退,吳太醫說今夜不反覆,就是無事了。」
綏帝頷首,面含倦色,視線轉向了一旁的燭台,不知在想甚麼。
全英適時上前,「陛下今日都沒怎麼吃東西,不如把晚膳傳到這兒來罷?」
「嗯。」綏帝道,「不要驚動了太后。」
全英應是,對屋內眾人使眼色,讓她們一個個都退了出去。
「陛下看望慕娘子的事,出了鸞儀宮誰也不許亂說,知道嗎?」他語氣嚴厲,「守在門邊,陛下沒吩咐,都別發出動靜。」
作為陛下的身邊人,陛下沒說的事,他當然也要提前做好。
全英辦事綏帝一向放心,他確實也是累了,無暇去想其他。從前夜開始他就沒怎麼睡過,身體疲倦無比,這會兒坐在長椅上,看著南音的睡顏,心神稍稍放鬆,竟就這樣睡了過去。
侍女見燈火暗淡了,去剪燈花時才發現陛下正在闔目小憩,當即斂了氣息,愈發得小心。
全英欲進門請綏帝用膳,侍女輕輕搖頭,「陛下睡著了。」
竟睡著了?全英訝異,陛下連在自己寢宮都睡不好,每夜都得看著道家經書才能勉強入眠。
斟酌之下,卻又覺得沒那麼意外,陛下面對這位慕娘子的反常太多,有甚麼事好像都不奇怪。
一群人就這樣安靜無聲地守在外邊兒。
更深漏斷,綏帝這一場小憩不知休息得如何,南音陷在斷斷續續的深眠中,卻已經許久了。
起初她渾身熱得厲害,腦海中卻還翻滾著兄長的那些話,哪兒都不好受,感覺自己幾乎要被燒灼成灰。
她做了許多個夢,夢也是支零破碎的,好像有阿娘,有被關在柴房的那段日子,還有很多很多,都不是甚麼令人高興的夢。
身體沉重無比,她在夢中囈語幾聲,被褥下的腿一動,忽的醒了過來。
耳畔一片寂靜,眼前也是黑漆漆的,讓南音疑心青姨她們把窗戶都給糊上了,以至於一絲天光都沒漏進。
「……青姨?」她喚人,發現自己根本沒甚麼力氣,聲音微弱得可憐。
努力提高聲音,又喚了聲青姨,依舊沒動靜,再喚紫檀和琥珀,同樣沒反應,便勉強自己支撐著起身,想下榻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