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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但從未得到過回應,心情稍好時,他也只是吩咐下人把她抱起來。
她真正對他這個爹疏遠起來,是甚麼時候呢?
好像是她五歲的時候和笙月起了爭執,把笙月推進了府里的池子,叫笙月生了場大病。他大怒,令她解釋她不說,叫她認錯也犟著不認,所以雲氏要把她關進柴房時,他就沒有反對。
當時雲氏說這個孩子性情古怪,和溫氏簡直一脈相承,他心底是認同的。
後來,雲氏會時不時在他耳邊說一些南音的事跡,說她趕走了給她治眼疾的大夫,說她違逆開蒙的先生,還說她見了長輩無禮。種種累加,讓慕懷林對這個本就不喜歡的女兒越發冷淡。
他徹底無視這個女兒的時候,雲氏就再也不提起來了,南音在府里成了被遺忘的人。
如今在夏氏口中再聽到南音,好像講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夏氏從不敢對他說謊,慕懷林心中的天平已經傾斜了些,看向旁邊老老實實坐著的小女兒雅墨,問她:「你和二姐姐關係好嗎?」
慕雅墨今歲十一,向來畏懼這個爹,聽了問話怯怯地點頭,「二姐姐不方便帶我玩兒,但常叫人給我帶吃食和玩具。」
小孩子是很容易收買的,但某種程度上,他們也最能感受到誰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慕懷林感慨萬千,對雲氏生出不滿後,以往被他有意忽略的那些缺點也一一放大,嘆息道:「真是委屈你們了。」
夏氏說不委屈,「妾身說句真心話,真正委屈的是二娘子才對。明明是嫡女,過得卻還不比夫人身邊得用的婢女。有時候妾身去廚房,見南院領的都是些殘羹冷炙,那些人看菜下碟,背著主子欺負府里的娘子,可惜妾身人微言輕,也不敢說甚麼……」
「竟還有這種事?」慕懷林沒領教過這些,自然不知道後院婦人磋磨人的手段,聽來只覺不可思議,「府里又不缺一口飯吃,雲氏竟還想餓死她不成?」
「夫人許是不知道呢……」夏氏的聲調,在慕懷林越來越緊的眉頭中變低了,囁嚅著想說甚麼,止住了。
慕懷林深知雲氏調()教侍妾有一手,兩個妾室都很敬畏她,從來不敢說她壞話。可他已經聽明白了,這些年背著他雲氏還不知做了多少欺凌南院、欺凌妾室的事。
那好歹也是他的女兒,她竟連條活路都不想給!
又是憤怒,又是痛惜。慕懷林對女兒南音的愧疚達到了頂點,本以為被搶婚事就是她受的最大委屈了,今日聽下來,背地裡還不知有多少他看不見的眼淚。
他心底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時都是因為被捋職生出的煩悶,這會兒全被痛心給取代了。
「我去南院走一趟。」他留下這句話,匆匆起身離開。
夏氏送他到門前,不緊不慢地回屋,持勺舀了湯細細品嘗,唇畔浮現淺淺的笑意。
郎君多薄倖,世上哪有那麼多堅貞的情誼。從前是郎君和雲氏的感情有了阻礙,天降一個溫夫人,倒叫他們倆為了表現不屈般,顯得情深意切。如今這些年過去,雲氏順風順水,行那等下作的事越發明目張胆,她就不信郎主還能一如既往地喜愛她。
她早就看不慣雲氏了,毫無容人之心,竟想把雅墨一個毫無威脅的庶女定給那出了名的浪蕩子做妾,叫她實在恨極了。
二娘子於她有恩,她不介意藉此回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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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懷林趕往南院之前,慕致遠先到這兒來了。
對於今日府里發生的事他還不清楚,只知妹妹在宴會上衝撞了嘉太妃,為此還被太后叫進宮裡問話。
慕笙月滿口抱怨,「我和阿娘好心好意帶她去認識人,她倒好,一點兒都不為家裡著想,還到處傳我奪了她的婚事,昨兒在宴會上叫我好一陣沒臉!阿兄,她是不是心底對我很不滿啊?」
慕致遠自是好一陣安撫,請當姐姐的原諒妹妹不懂事,又承諾給她送禮物,才叫慕笙月露出笑容。
「你們畢竟一母同胞,想來她也就和阿兄你親近些,你可要好好教教她。阿娘昨日為著這事,可是生了好大的氣。」
還能怎麼辦,慕致遠必須得來走一趟。
有段日子沒落雪了,院子裡清清爽爽,枯木上掛著結串的紅繩,窗下不知名的花卉綻放,顯得生機盎然。
青姨正在教南音打絡子,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見纖細的手指在幾條繩中翻飛,頷首道:「不錯,娘子很有天分。」
紫檀忍笑,「打絡子都能說到天分,青姨也不必如此誇張罷。」
南音亦有笑意。
今日多虧兩位尚儀,幫她們輕鬆擺脫了那兩個嬤嬤,還難得見到雲氏受訓,叫青姨心情大好,說是等會兒要給她們做拿手好菜。
見到慕致遠身影,青姨笑說:「大郎來得正好,留下用晚飯,有你愛吃的水煮魚。」
對著他,青姨不記仇,早忘了當初含沙射影的話兒。
慕致遠說好,在旁站了會兒,南音依舊在專心對付手裡的絡子,他不得不主動開口,「外間風大,進屋玩兒罷,正好我也有些事和南音你說。」
南音頭也沒抬,說了聲好。
兄妹倆一前一後進屋,紫檀奉上茶點就在慕致遠的示意下退出去,面上不無憂心,「大公子不會又是受了那邊慫恿,來說教娘子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