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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他還沒聽過誰因這被捋了定好的官職。
慕懷林想, 如果真是因為這,那也只能是擋了別人的道,被借題發揮。
想是這麼想,可要做到對雲氏沒有半分遷怒也很難,慕懷林掃了眼滿臉震驚的雲氏,她已經被這個消息打亂了心神,連連追問,「這是為何?我回家的時候,爹都說已經定了。你在黔中道巡察一年有功,陛下憑甚麼就這樣捋了你的職位?」
「陛下自有他的道理,誰教你說這樣的話!」慕懷林斥她,「婦人不懂政務,就不要亂開口。」
雲氏這張嘴遲早給他惹出禍事來。
雲氏到底是怕他的,立刻抿唇斂聲,過了會兒才小心翼翼道:「不然,我去讓爹給你……」
「不用。」慕懷林冷冷道,「我自會想辦法解決。」
說罷走到書案旁,道自己還有公務要忙,讓雲氏有事快說。
緊步跟上去,雲氏還是把兩位女官在府里耍了通威風的事說了遍,猶豫問:「你說太后是甚麼意思?平白派人到府里來給二娘子撐腰似的,不會真是想叫她進宮罷?」
慕懷林這時候哪耐煩聽她這些推測,雲氏事情做得不漂亮,找兩個禮儀嬤嬤都能被矇騙了,還恰巧被宮裡的人認出來,說出去都丟臉。
「真有那意思,今日跟她回來的就不是女官,而是懿旨了。」慕懷林冷淡道,「你若是稍微用些心,那兩位尚儀也指不出錯處來。我知道你不喜歡南音,但至少明面上的功夫做得好看些,走出去才不會被人笑話。」
然後擺手,是不願她再留這兒的意思。
雲氏沒得到安撫,反而吃了頓掛落,心裡的委屈不知如何說道,踏出書房前還聽慕懷林說了句「今晚我去梅院歇息」,腳步一滯,離開的速度快了許多。
這些年下來,慕懷林待她其實早就不比從前,所以在他去黔中道巡察時,她才寧願把女兒留在長安也要跟著一起去,生怕途中生了意外。
但也就是這一年的功夫,笙月被慶州伯幼子引誘,鬧出易親的事。
從這以後,她感覺自己的日子越來越不順心,隱隱的,似乎有甚麼即將發生巨大的變化。
這廂,慕懷林在書房坐了許久,手邊的公文翻開後再沒動過,也根本無心去動。
陛下都已經駁了那道摺子,他還管戶部的事做甚麼?勞心勞力,回頭還要被人說忝著臉不放權。
知道自己這想法不對,可慕懷林克制不住隱隱憤怒的情緒,最後乾脆一推公文,往梅院去了。
和其他官員比,慕懷林侍妾很少,僅有兩位,還是雲氏遲遲無法再孕才不得不給他納的。
梅院住的就是為他生下庶女的夏氏。
夏氏相貌清麗,秉性柔弱,因是小門出身,對他向來百依百順,比偶爾會驕縱鬧脾氣的雲氏省心得多。
慕懷林一臉沉色地走來,夏氏甚麼也沒問,吩咐人去取煮好的湯,為他揉肩,「本預備煮好了給郎主送去的,正巧郎主來了,是添了許多藥材的補湯。妾身見郎主近日多有倦色,要保重身子才是。」
闔目任夏氏揉捏,慕懷林許久才嗯一聲,問她:「今日府里的事,你可知道?」
「郎主說的可是兩位尚儀親自送二娘子歸府一事?」夏氏微微一笑,「二娘子嫻靜知禮,得了太后娘娘的賞識,妾身聽了也為二娘子和郎主高興。」
同樣一件事,在雲氏和夏氏嘴裡聽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先不說事實如何,總叫慕懷林舒坦些,睜眼問她,「你和南音交好?」
「郎主千萬別這麼說,妾身不過一個妾室,哪裡敢稱與二娘子交好。」夏氏說,「只是當初妾身發了高熱,沒有大夫診治,是二娘子讓人從府外請了大夫來。那次著實兇險,如果不是二娘子相助,如今妾身還能不能站在這兒都不可知。」
慕懷林皺眉,「府里不給你請大夫麼?」
「府里這麼大,夫人平時忙碌,想來是不小心忘了這事罷。妾身也不敢過多打攪,本想著自己捱過去,捱不過去,也就是命了。」
這樣的委屈,慕懷林也是今日才知道,如何不明白是雲氏故意為之。
沒想到她竟連一個侍妾也容不下,稍有不慎,可就是一條性命。
他沒有評價這事,和夏氏閒聊般,「我還道南音靜得很,不喜歡出院子,原來還會注意這些事,確實難得。」
「郎主這話就是偏見了。」夏氏搖頭,「其實二娘子和南院裡的人並不孤僻,郎主看她們院子裡栽養的花草樹木,春季翻種,夏日摘花,秋收果實,冬日還會采雪煮茶,但凡膽子大些,去南院討要的,就沒人被拒絕過。」
她說:「郎主是甚少去南院走動,所以不知道罷了。妾身看二娘子心腸軟得很,也很有過日子的詩情畫意。妾身等去南院,二娘子她們都是極熱情的,一點兒也不冷淡。」
說著,流露感慨的神色,「妾身記得,二娘子還小的時候,玉雪可愛的一團,一點不認生,誰見了都能抱。老話說三歲看小,若不是因著眼疾不便,二娘子哪會常年待在院子裡不出門呢。」
隨著她話語中的勾勒,慕懷林的腦海中,好像也浮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當初因著溫氏的存在,被他有意忽略的女兒的身影。
南音確實是長得極可愛的,很小的時候,她還不像現在這樣守禮,也不懂長輩間的恩怨,每回碰見他,都會邁著踉蹌的步伐喊「爹爹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