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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
肅靜,這是南音對皇城的第一印象。
每隔一程路就有佩刀侍衛巡邏,齊刷刷走過時,除卻腳步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來往宮人遠遠看見這兩位女官,就會待在原地俯首,待她們經過才重新邁步。餘光所及之處,皆是高大的殿閣,長長的走廊,偌大廣場中有諸多侍衛把守,迎面拂來的風好似都攜著凜然氣息。
紫檀琥珀最多見識過一些公侯府邸的氣派,哪兒想到會有在宮中行走的經歷,此刻都是屏聲斂息,靜靜走在南音身後。
離了慕家,女官卻比先前要更和善些,面上噙著笑意,寬慰南音道:「二娘子不用緊張,娘娘就是問幾句話而已。」
碰著台階或轉彎時,還貼心提醒,「二娘子當心,你們倆個扶著罷,別讓二娘子摔了。」
不知是太后身邊的人都這樣好心腸,還是單她們如此。南音感受到了善意,道過感謝,心情確實要稍微放鬆一絲。
兩位女官對視一眼,含著彼此才懂的默契,留一人守著南音,一人進鸞儀宮回話。
不消多時,裡面便有通傳之聲。
從宮門到內殿有五重門帘,每重都守著兩位侍女,南音無需抬頭,就能感覺到她們的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
許是在昨日的宴會上得了歷練,此刻她竟比那時要坦然些,不再手足無措,至少思緒是正常的。
她謹記臨時學的禮節,朝主位行過大禮,「慕南音見過太后娘娘。」
早在她進門的剎那,崔太后視線就跟上去了,這會兒亦是身著常服,沒有特意擺架勢,招手道:「免了,過來些。」
南音依言走近些,崔太后仍不滿意,喚人在身邊賜座,直到不可更近,才認認真真看向南音。
她看得很仔細,像是審視,但不帶任何迫人的氣勢,起初臉色淡淡,須臾後頷首,「真是個標緻的孩子。」
問她:「聽說昨日你和趙家娘子在宴會上衝撞了嘉太妃,可有此事?」
南音在路上思索過,覺得也就這事值得宮中傳自己了,話早就在心中備好腹稿,被詢問後,便把昨日和綏帝說的話大致又重複了遍,道:「此事因我而起,趙娘子只是直率了些,並無其他意思。有錯,也該歸在南音身上,娘娘若有責罰,還請寬恕趙娘子。」
太后「喔?」了聲,不動聲色道:「若哀家沒記錯,你和那趙娘子還是昨日第一次見,怎麼就有這樣深的情義了?」
她輕飄飄的語氣,聽在尋常人耳中也頗有重量。
「與情義無關,只是事實如此,在娘娘面前,不敢推脫。」
太后微微一笑,「聽說你這眼疾是自幼就有的,怎麼來的?現今如何了?」
南音一愣,不明白怎麼突然跳了話題,猶豫了下,「幼時犯錯,被長輩關在了暗處,放出來後見了天光就突然雙目泣血,再後來就成了如今模樣。看過許多大夫,都說不好醫治,幸而沒有完全目盲,平時視物也能勉強看些。」
她說話輕聲慢語,很容易叫人認真傾聽。
崔太后一直在觀察她的舉止神態,發現她在面對自己時,比一些偶爾進宮的夫人還要鎮定些,至少能夠對答如流,神態自然。
眼中那層白翳確實惹人注意,但不影響那驚人的美貌。她在宮中待了這些年,都甚少見到這樣漂亮的女孩兒。
這孩子的事,還是她昨夜追問綏帝才知道的。
自從從林錫口中得知綏帝在尋一位小娘子,崔太后就上了心,很容易察覺最近他時常出宮的事,當時就猜測是和那小娘子有關。
之前連著問了許多次都被避過,沒想到昨夜多問了幾句,竟得到了答案。
答案和她想的有些差別,綏帝告訴她的是,他與人是師生之誼。
這種話崔太后信不信,只有她自己清楚,反正當場沒有評價甚麼,只道想見一見那小娘子,綏帝也沒反對,說了句,「她比較膽小,請姨母包容。」
她的外甥她了解,自幼就是冷淡老成的性子,甚少能見到他情緒起伏,嘴巴也比不上寵妃玉氏所出的四皇子甜,便一直不怎麼得先皇寵愛。
他還沒有去觀中修行的時候,先帝得了外藩進貢的貓兒,當場賞賜給皇子皇女們。
貓兒可愛,又是先帝所賜,每人都愛若珍寶,精心照料著。結果突如其來的一場疫病,叫所有貓兒都染上了,半月就陸續都沒了生機。
諸位皇子皇女們傷心,還到先帝那兒去請罪,道沒有照顧好父皇所賜之物。唯獨她這外甥,照常起居,沒有任何異樣,甚至在先帝問起時,也平常道:「兒臣與它緣分太淺了。」
先帝當時就評價,「此子薄情,不類朕。」
少年時的他尚且如此,在道觀待了數年後就更別說了,有時簡直像玉做的雕像般,看不出任何普通人該有的七情六慾。
崔太后常想,如果不是和自己有這麼層干係,當時情況又危急,他恐怕都不會願意回來繼任皇位。
所以,這個能夠叫他說出「面善」「請姨母包容」之類話的小姑娘,就更叫她好奇了。
從南音踏入鸞儀宮的那一刻起,崔太后就一直在用問話引導,觀察她的言語、神態和氣質。
……
南音感覺到了,太后好像不是單純來問罪的,一直在與她閒聊般地問話。問她在家中的日子,平日做的甚麼,愛好為何云云,總之再沒說過嘉太妃的事,好像那只是個傳她來的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