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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20:42 作者: 松下有鶴
她不放心讓娘子一人待著,但在這望火樓前有官府的人守著總歸是安全的,且那兒離炸魚鋪子不願,她排隊時,一回頭就能瞧見。
琥珀把主意說了,得到南音應允後就迅速去買了一大袋烤板栗,「娘子先吃著解解悶,我很快就回。」
望著她風風火火的身影,南音莞爾,抱著裝滿板栗的紙袋立在望火樓下。
失去了琥珀的眼,她眼前又僅剩碎片般模糊的夜色和燈光了,只能憑藉想像,把方才看清的某些畫面一片片拼湊起來。
她不覺得無趣,反而找到了件樂事般,一邊在腦海中盡情描繪,一邊取出熱騰騰的板栗,被燙得輕嘶了聲,摸摸耳朵繼續去剝,很快便有香氣撲鼻的果肉鑽出。
夜色能掩住許多東西,即便把帷帽的帘子挑開,也不用擔心此刻會有人因她的雙目露出打量的目光。
唇齒咬下果肉,清甜的味道瞬間在舌尖流淌,蔓延至口中的每個角落。
這時節成熟的板栗再甜不過,有些甚至可比糖蜜。
即便唇舌偶爾被燙著,南音也吃得眉眼彎彎,在流淌的燈火中,宛如一泓掩在雲後的月,兀自散發著快樂的光輝。
正是此時,在酒樓前偶遇慶州伯等人,被簇擁在其中的綏帝忽然回首,下意識抬眸環顧一圈。
眼前只有人頭攢動,萬家燈火。
慶州伯跟著看了圈,甚麼都沒瞧出來,恭聲道:「既是巧遇,不知您可有意上樓喝杯茶?」
「不必。」綏帝毫不猶豫拒絕了,「你們自忙去。」
說罷不等幾人挽留,已經大步邁向街市,慶州伯只來得及喊出一個極輕的「陛」字,就被林錫和全英極有默契地擋住了。
全英含笑道:「幾位大人,主子只是出來散心,不想驚動太多人,若有要事,不如明早再稟。」
無法,慶州伯等人只能口中應是,可惜地遙望綏帝背影。
陛下威嚴日重,難得有私下相遇的機會,竟然全無親近的辦法。
……
烤板栗吃多了,喉間難免乾澀。南音往炸魚鋪子的方向瞧了眼,排隊的人全糊成一塊兒,根本看不清琥珀的位置。
賣茶水的鋪子就在不遠處,可南音對自己的雙目沒有信心,萬一被人群帶錯方向,她恐怕很難回到這兒。
只能繼續等了。
她抱著紙袋稍稍閉目休息,等再次準備觀望琥珀的方向時,面前本就不大清晰的燈光被甚麼東西擋住了。
那似乎是一道人影,面容被掩在燈光下,身形挺拔高大。
南音才瞧了眼,還沒來得及好奇,就發現對方逆著人潮,正朝她走來。
起初步伐大而快,在靠近時,又慢了起來。
似乎是來尋她的。
她怔了下,努力分辨對方面容,「請問是……?」
來人頓了一頓,從袖中取出一物。
「物歸原主。」他如此道。
入耳的聲音讓記憶力和耳力都頗佳的南音瞬間反應了過來,是那日在山中偶遇之人,掌中躺的也正是她倉促落下的髮簪。
南音著實驚詫,沒想到以為是一面之緣的人還能再次相遇,且正巧帶著她的髮簪。
無論如何這都是對方好意,她立刻道了聲謝。
她對這位山間人印象不錯,無端被小鹿咬住袖口而不發怒,且能順呦呦的意給它果子,提醒她早些離開山林,種種舉動都證明,這是位君子人物。
接過髮簪,她道:「不是甚麼名貴之物,還勞煩您為我送來。」
「無事,正好遇見。」綏帝答得言簡意賅,絲毫看不出他是會特意保存陌生人遺落之物的熱心人。
不過因著這枚髮簪,話題也算打開,倆人開始慢慢交談起來。
「與友人夜遊,不小心走散了。」這是綏帝告訴南音的理由,很得她理解。這種熱鬧的夜市如果不緊緊跟著,很容易被人群衝散,所以琥珀才要她站在這望火樓邊。
二人交談的距離比上次在山間近得多,南音稍稍仰眸就能大致看見青年的眉眼,極為俊朗,但更為引人注目的,是那隱隱將他與常人區別開來的氣勢。
這種氣勢,南音曾在與下屬交談的慕懷林身上見過。
不過比起這位山間人,慕懷林遠不如他。
她的帷帽這會兒掀了起來,相信對方已看清了她異於常人的雙目,但他什麼都未問未提,而是請她去茶樓喝茶,這種尋常的舉動叫南音頗為放鬆。
「多謝好意。」她搖頭,「同行之人在買東西,我要在此等她。」
綏帝嗯了聲,暫沒再說話,也沒離開,就靜靜站在她身邊,像是在陪她等人。
夜風與喧囂止在了他的身前,鑄出小片寧靜的天地,這種緘默不會令人無措,倒讓本就少言的二人很是自如。
須臾,南音忽然將紙袋往前一推,「可要嘗嘗烤栗子?」
綏帝尚未來得及思考,就發現自己已經說了聲好,接過紙袋。
本意是讓對方取用幾顆,沒想到全被拿走了,南音愣了一息,收回手道:「是那邊殷大娘家的烤栗子,比別處美味些。」
綏帝當著她的面剝用了一顆滾燙的板栗,「確實如此。」
沒多久,琥珀從炸魚鋪子跑了回來,一路風似的,帶著炸魚的香味竄至南音身邊,喚了聲娘子。
注意到她身邊的綏帝,壓低聲音問:「這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