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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低低道:「如果我殺了你,你的皇位呢?你不想要皇位了麼?你不是還為了那個位置娶了王蕭月?怎麼,這麼輕易就放手了?」
姬恪垂眸:「親沒有結成,以後也不會有機會。」
「為什麼?」
姬恪低笑,大約是口腔中的血液潤澤,他的聲音不再那麼沙啞,似呢喃也似自言自語:「已經如此了,我為什麼還要qiáng迫自己去娶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女人?」
這幾乎不像是姬恪說出的話。
蘇婉之又一次震了震,血液依然從姬恪的肩膀流淌而出,潺潺不絕,血河般流淌。
至此,她才真的覺得,姬恪大約是真的不在乎生死了。
這樣苒弱的身體,就算他撐到了登基為帝,也做不了多少日子。
可是……蘇婉之用舌潤了潤唇:「姬恪,這和我都沒有關係了,我只是想為自己討份公平而已,殺與不殺你,以後我們都不會有jiāo集了。」
姬恪霍然抬頭,蒼白的面容襯得那雙漆黑的眸子越發黑得深沉,如濃墨渲染的黑夜,深不見底。
「蘇婉之,你要嫁給計蒙?」
毫不猶豫,蘇婉之回答:「是的。」
又低頭咳了兩聲,姬恪輕聲問:「你可不可以不嫁給他?」
這其實不是姬恪第一次說這句話,蘇婉之憶起謝宇似乎也曾經說過。
那時她有驚訝,有淡淡的羞怯,也有些許的驚訝與驚喜,但現在帶給她的感覺更多的是諷刺。
風水輪流轉,終於也輪到姬恪了麼?
蘇婉之忽然問:「你婚禮那天我說的第一句話你還記得麼?」
姬恪一怔,略沉吟道:「我記得。」
「我說了什麼?」
過了一會,姬恪才緩緩開口:「你說『姬恪,你說過願意娶我。』。」
「你回了我什麼?」
這次開口的時間更長:「我說『是,可是我並沒有承諾要娶你。』」
「是啊,你什麼承諾都沒給我,我嫁給誰,與你何gān?」蘇婉之說得理所應當。
「可是,蘇婉之……」
姬恪坐直起身,總是含笑的黑眸中帶著幾分認真和迷惘:「……我好像喜歡上你了。若我現在肯娶你呢?」
「已經遲了。」蘇婉之毫不留qíng道,「你騙了我兩次,你懂什麼是肝腸寸斷嗎,你知道我是怎麼從明都外趕到祁山的嗎,你知道只要我一想起那件事就痛苦的幾乎無法呼吸,難道說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嘭!」
蘇婉之被猛然一聲血液飛濺的聲音嚇到,只見姬恪一手握著剛剛從自己肩膀中拔出的匕首,一手撐著搖搖yù墜的身體,似乎隨時會倒下,唇瓣和臉頰上都沾上了些許血點,卻為那張臉平添了幾分淒艷的色澤,深深呼吸了兩口,姬恪才微弱著聲音道:「那你就把你受過的痛苦付諸在我身上,直到你覺得夠了。」
說完,他甚至還扯了扯唇角,竟然是在對蘇婉之笑。
蘇婉之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姬恪,她想起了祁山上的謝宇,握著掃把固執的在烈日下幫她掃地,明明每次都像是要被灼烤得暈倒,卻又每次都硬生生扛下來。
目光漸漸轉向平靜,蘇婉之接過姬恪手中的匕首。
小小一把匕首已經被姬恪的鮮血染滿,滑不可握,蘇婉之靜靜的站著,片刻後道:「姬恪,這是你說的。」
「既然你沒有殺蘇慎言,那麼我不會殺你,只是你騙了我兩次,我刺你兩刀不算多吧,方才算是一刀……你還能再讓我刺一刀麼?」
姬恪略向後靠了靠,張開雙臂,空門大露,被血染得斑駁的褻衣已不複方才的純白,肩頭的匕首被qiáng力拔出,血ròu外翻,十分可怖。
光看就讓人覺得疼痛,他卻只是擰眉笑看著蘇婉之,微合了合眸:「你刺罷。」
握著匕首,走近姬恪。
鋒利的刀尖寒光熠熠,讓人膽寒,鋒芒從姬恪的額頭起滑下,姬恪閉著雙眼,像是絲毫未覺。
刀尖從額頭滑到鼻樑,再到下頜,極緩慢磨人。
每一處都像是要下刀,但最終又向著別處移去,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姬恪的身體連顫動也沒有,似乎只是平靜的等待著蘇婉之給予的一刀,他甚至不在乎是什麼位置,會傷害到他哪裡。
忽然覺得無從下手,蘇婉之放下刀,丟到一旁:「夠了,不用了,刺也只是讓你身體疼罷了,你既然不怕,我再刺多少刀又有什麼差別。」
姬恪睜開眼,墨色的眸子裡似有水意溫流。
「別這樣看著我。」蘇婉之冷冷道,「我不是下不了手,只是覺得下手也沒有什麼意義而已。」
用姬恪chuáng頭擺放的溫水洗淨手指,蘇婉之道:「你以後好自為之,不要再來招惹我了。我知道此時軟禁我父母未嘗不是好事,這點我不會怪你,既然你又沒殺蘇慎言,那麼今日以後我們就當兩清。」
「姬恪,我走了。」
放下擦gān淨手指的毛巾,蘇婉之抬腿便要走。
「等等……」
姬恪出聲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
「你要去哪?」
「自然是回祁山。」
按住血液已經漸漸停止流淌的肩頭,姬恪的身體略路前傾,只是這個動作,就讓他的額上微微冒出冷汗:「……不要嫁給計蒙。」
駐足,轉頭,蘇婉之回道:「為什麼不要?」
「你剛才……」
「我剛才可什麼也沒答應。」蘇婉之亦站直身。
站著的蘇婉之比半躺著的姬恪要高上不少,她微低頭,看向姬恪,竟有種俯視的錯覺。
她的聲音平靜,甚至有些殘忍的冰冷:「是你說要把我受過的痛苦付諸在你身上,直到我覺得夠了。但是,我並沒有說付諸過了,我就不嫁給計蒙……」
「姬恪,這是你教我的。」
姬恪張了張嘴,終是啞口無言,他抬手,似乎想做阻攔,蘇婉之卻已經再次推開門走了出去,根本不等姬恪再說什麼。
屋外,夜色已沉。
漫天的暮色倒映入蘇婉之的眼中,無邊天幕像一張沉甸甸的網,糾纏於心,沉悶難安。
原本很有報復快意的事qíng,蘇婉之卻忽然不覺得開心。
姬恪說喜歡她。
他親口說,她親耳聽,可是……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
曾幾何時,蘇婉之喜歡姬恪喜歡的可以連命都不要,他墜崖,她就跟著跳下去,毫不猶豫,甚至還是帶著喜悅的,看見姬恪受一點傷,她就心如刀絞,恨不得同人拼命,可是到了此時,此時……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蘇小姐,蘇小姐……」
其徐的聲音喚醒了蘇婉之的思緒,她定了定神道:「我走了,你回去好好看著你家公子吧,他應該……還沒死。」
蘇婉之的話讓其徐一驚,忙問:「怎麼了?」
眼眸懨懨垂下:「沒什麼,你進去了就知道了。」
再不等蘇婉之,其徐連忙推門進去。
蘇婉之快步出山寨,找到來時的馬匹,翻身上馬,朝著來路策馬狂奔而去。
星夜奔馳,馬蹄飛快的踢動,耳邊儘是呼嘯風聲。
狂烈的風颳在臉上是生疼的滋味,也風gān了眼角邊或許的一點濕意,眼角gān澀到疼痛,眼皮沉沉。
為什麼還是覺得難過?還是覺得不舒服。
姬恪……真的要死了麼?
慘白的面色,暗淡的眼瞳,艷麗的鮮血,方才所見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看他的樣子,恐怕真的活不久了……
蘇婉之,你到底還在糾結些什麼?
還是說,即便到了如斯地步,你還是放不下,那個混蛋……
為什麼,那個混蛋要在這時候說喜歡她,說會娶她?
狠狠咬住下唇,唇瓣被咬得破裂,鮮血的味道蔓延進口腔。
蘇婉之告訴自己:忘掉吧。
計蒙還在等著你,辰時之前,回去成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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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
蘇婉之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祁山,從身到心的疲累讓她差不多是麻木的催促著馬匹前行,在天際染起第一縷微光時,她總算攀爬著上了祁山。
活了十來年,蘇婉之從來沒有一晚覺得這麼累過。
還未走到祁山山門,就看見蘇星焦灼的來回踱步,乍然見她,臉上閃過欣喜,忙跑到蘇婉之面前:「小姐,小姐,你怎麼又丟下我亂跑……啊,小姐,你怎麼弄得這麼láng狽,這是……什麼?」
順著蘇星的話,蘇婉之看看自己身上的裙裾。
裙角上沾了塵土,顯得風塵僕僕,gān涸的血跡星星點點凝固在裙上,像塊難看的污漬。
那是她刺姬恪時,沾到的。
蘇婉之一刻失神,隨後平靜道:「沒什麼,反正一會也要換嫁衣。蘇星,去打點水,我要沐浴。」
說罷,便朝里走。
蘇星的聲音在身後,顯得小心翼翼:「小姐,你真的要嫁麼?」
雖然她並不討厭計蒙,也不介意計蒙做她家小姐的夫婿,可是……不管是她還是小姐都知道小姐其實心裡喜歡的並不是計蒙,而且……看她小姐現在的樣子,哪裡像是個即將出嫁的姑娘家,倒像是剛給人奔喪回來,整個人神色懨懨,無jīng打采,無半點喜悅之qíng。
未曾回頭,蘇婉之的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起伏:「我答應過計蒙,為什麼不嫁?」
「那小姐……你總要開心點……」
扯了扯嘴角,勾起弧度,蘇婉之沒好氣道:「我一整晚趕路沒睡,我有力氣開心麼?」
「啊?」
「準備水去,快!」
揉了揉眉心,看著蘇星去幫她準備水,蘇婉之慢慢坐倒在階前。
熱水很快準備好,蘇婉之泡進木盆里,溫熱的水波漾去疲憊,她閉眸腦中一片空白,沉沉泡了一刻的光景,待水轉涼,才慢慢爬出。
擦淨水,蘇婉之起身換上已經擺好掛在屏風上的嫁衣,大紅嫁衣逶迤衣角於地,很是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