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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跟在蘇婉之身後,走得都是僻靜小路,一路都未遇見祁山弟子。
其徐徹底放下心,一邊調息一邊跟在蘇婉之。
突然,蘇婉之頓住腳步。
其徐也隨之一頓,抬頭正對上那位祁山大師兄計蒙的眼睛,幾乎同時,他微微弓腰,神色戒備,目光銳利的死死盯著計蒙,蓄勢待發。
計蒙卻只看著蘇婉之,眼睛裡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蘇婉之不笨,一下子便明白,計蒙之前就對她有所懷疑,難怪那麼簡單的就告訴她關押的位置,此時她身後還跟著其徐,幾乎是坐實了罪名。
明日就是她和計蒙的婚期,被計蒙抓住這樣的事qíng,實在……
一時間,三人都不曾開口。
寂靜無聲中,只能聽見偶爾風過拂動枝葉的聲響。
蘇婉之動了動唇,終道:「我……」
沒想,計蒙此時也開了口:「你……」
見狀,蘇婉之索xing道:「大師兄,你先說罷。」
計蒙也不讓,神色冷峻:「蘇婉之,你其實想嫁的還是那個謝宇,而不是我罷。」聲音也透出幾分冷意,再不似之前的柔和關切,「看在師叔的面子上,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人我可以放過,但你必須現在乖乖回去待婚,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明日成親照舊。如果你執意帶此人下山,便做叛門,婚約作廢,以後你也再不是祁山弟子,出了事,我也不會再若上次般去救你。」
任誰看見自己的新婚妻子帶著一個剛剛被捉住的陌生男子下山,都不會有什麼好心qíng,計蒙沒有直接發火大打出手,已經很給面子了。
聞言,其徐站不住了,忙開口:「蘇小姐……」
「閉嘴。」蘇婉之驀然一聲斷喝,止住了其徐的話。
她垂眸,似乎在看著什麼,又似乎在想什麼,良久看向計蒙:「計蒙,現在讓我下山,明日一早我一定趕在婚期前趕回來成親,這樣可以麼?」
計蒙笑:「我憑什麼信你?現在取消婚約還來得及,若等到明日,你不回來話變成笑柄的可是我。」
蘇婉之上前一步,忽然握住計蒙的手。
計蒙一驚,卻甩脫不開蘇婉之的手,蘇婉之定定看著他,那雙大大的眸子裡竟然滿滿是誠懇,蘇婉之的眸本就極亮,此時看在計蒙的眼中更有些刺眼。
她說:「計蒙,我沒有騙過你。」
沒有騙過,小事不論,但是大事從來沒有騙過,甚至於當日要和謝宇離開,她說的也完全是實話。
計蒙的心不自覺地軟了軟。
再一次,計蒙為自己的心軟而感到無奈,幾乎是不甘心的道:「明日辰時,辰時之前,如果你沒有趕回來,那我就當做你叛門。」
「多謝!」蘇婉之從方才就一直冷冰冰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笑意,淺淡卻讓人如沐chūn風。
計蒙都忍不住別過頭不再看。
鬆開計蒙的手,蘇婉之正待繼續走。
被鬆開的手讓計蒙有一瞬的失落,不過一閃即逝,他面無表qíng轉身準備回去。
忽然,蘇婉之快步跑到計蒙面前,張開雙臂,抱了一下計蒙,又說了一遍:「謝謝。」
這一聲很輕,卻帶了幾分哽咽的味道。
計蒙一怔,蘇婉之已經又放開他,逐漸跑遠。
微側身,看著蘇婉之遠去的背影,計蒙的眼睛裡也像是蒙了一層夜霧。
蘇婉之走在前面,揉了揉眼睛。
方才那一刻,計蒙無端讓她想起了蘇慎言,那個總是和她吵嘴卻在危急關頭,拼死護著她的哥哥。
一瞬間,居然有想哭的衝動。
眼看蘇婉之還是帶著他下山,其徐自然不會多言,只是斟酌想安慰兩句:「蘇小姐……」
如果不是姬恪……連帶著看其徐也不那麼順眼。
用手臂狠狠抹了兩下眼睛,蘇婉之瞪了一眼其徐:「別說話,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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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距離黑風寨實在不算遠,蘇婉之在山腳下驛站買了兩匹馬,丟給其徐一匹,又買了簡單的繃帶讓其徐自行包紮,便讓他帶路。
馬蹄急踏,幾聲奔làng似的鐵蹄聲後,已奔出數里。
其徐的騎術很好,自小路走亦十分平穩,蘇婉之跟在他身後片刻不停。
約莫幾個時辰後,兩人已經到了黑風寨下,黑風寨的獵獵黑旗尚掛在山上,遠看去一片黑影十分駭人。
聯想起自己在黑風寨的遭遇以及那個總是沉默掃地的莫忘師兄,蘇婉之不覺也沉默了下來。
沿途都有把守的兵士,其徐從懷中取出腰牌,一路暢通直到寨內。
指著正中的一間亮著燈的屋宇,其徐微彎腰退後:「公子在房間裡,蘇小姐可以進去了。」
他並沒有入內的意思。
蘇婉之有些想笑,他就真的一點不擔心自己對他家公子下手麼?
手觸上門板,輕顫了一刻,隨即再不猶豫,用力推開門。
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姬恪。
半臥在榻上,面如紙白,鬢髮微有凌亂,掩住半邊面容,唯獨唇瓣上染了血色,格外顯眼。
姬恪也看見了她,微微轉過視線,烏潤髮絲傾斜,流瀉到純白褻衣上,另半側的臉隨之露出,暗淡無光的眸子無悲無喜,卻在看見她的一刻顯出幾分訝色。
那副容顏依舊俊美到無可挑剔,如同初見。
只一眼就已足夠讓周圍的物事為之褪色,徒留下那張無論從何角度都叫人心折的面龐。
蘇婉之依然覺得他好看,只是,不會再因為那張臉而心跳加快、怦然心動。
斂去訝色,姬恪抿了抿薄唇,眼神變得溫柔。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羸弱和沙啞,似乎還帶著些低顫:「你來了?」
只聽聲音蘇婉之就知道,其徐說姬恪病重,不是假話。
也是此時,她才留意到房間裡瀰漫著的濃重的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無。房間裡所有門窗緊閉,一點寒風也不曾入內。
從懷裡掏出匕首在掌中把玩,蘇婉之根本不答姬恪的話,冷冷淡淡問:「謝宇是你?」
似乎意料到蘇婉之會問,姬恪輕輕點頭,未曾否認,只是靜靜看著蘇婉之,音若嘆息般道:「是我。」
蘇婉之沉默了一刻。
握緊匕首,鋒刃指向姬恪,寒芒一閃:「如果有人殺了你親生哥哥,軟禁了你父母,還把你當猴耍欺騙了你兩次,你會怎麼樣?」
「大概會……殺了她……」
不等姬恪說完,蘇婉之道:「很好。」
第五四章
幾乎是話音一落,蘇婉之的匕首就直直向姬恪刺去。
不長的距離,剎那匕首已經遞到了姬恪身前,他卻沒有躲避,只是輕啟薄唇道:「蘇慎言沒死。」
蘇婉之一驚,手不自覺微偏,匕首沒有扎在要害,卻也正中了姬恪的肩胛骨。
刀鋒入ròu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同時順著匕首血液噴涌而出,染紅了姬恪的白衣,也染紅了蘇婉之的裙裾。
姬恪一聲悶哼,單手撐住肩胛。
髮絲垂下,掩蓋住他一時痛極的表qíng。
匕首上的血沾染到蘇婉之的手心,溫熱的血液讓她悚然一驚,翕合唇瓣,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說什麼?」
好一會,姬恪似乎才緩過勁,咬牙道:「蘇慎言被救活了。」
蘇婉之蹲□,手緩緩握住匕首,血液太滑,她的手掌上已經浸透了姬恪的血。
看著姬恪的眼睛,她慢慢說:「姬恪,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姬恪迅速的閉了一下眼睛,甜腥的滋味在口中翻滾,艱難道:「書桌下第二個抽屜。」
鬆開手,蘇婉之起身找到姬恪說的抽屜,猶豫了一下,沒有動手拿,而是找了一個鉤子拉開。
破壞姬恪婚事時,姬恪的偷襲她還記得。
不知何時起,有了這些防備之心。
拉開後,並沒有機關和暗器,撈出裡面的東西,是一封信。
上書四字,之之親啟。
拆開了,是蘇婉之熟悉的蘇慎言的字跡,沒心沒肺的一行字:安好,勿念。蘇慎言
末了是蘇慎言的印章,那是蘇慎言隨身攜帶的,也是蘇婉之親手刻的,在右下角有一個很小的缺口。
一瞬間的狂喜後,蘇婉之慢慢冷靜下來,這是蘇慎言寫的,可是……
「為什麼蘇慎言對外說他死了?」她冷冷問姬恪。
姬恪閉著眼喘息,聽見蘇婉之的聲音,輕聲回答:「說來話長,但確實事出有因。」
握著信,手裡的鮮血沾染上信紙,手指攥緊,信紙幾乎被揉破。
她抬頭,看著姬恪,血已經整個染紅了他的肩頭,原本挺直的背脊也漸漸因為痛苦彎曲。
哆嗦了兩下唇,她qiáng自鎮靜地問:「你告訴我這個,是不想讓我殺了你?」
姬恪想回答她,剛張口,忽然俯低身體,從chuáng下抽出一個木盆,張口便吐出一口血,黏稠的血液鮮紅yù滴,一時間蘇婉之竟然不敢去看,猛然別過頭。
吐過後姬恪像是好了一些,將盆推進,用掛在chuáng頭的濕巾擦淨唇角的血,對蘇婉之虛弱笑笑:「嚇到你了?」
轉回頭,蘇婉之看著姬恪,說不上的滋味。
見到姬恪吐血的瞬間,她真的被震了一下。
她知道姬恪這次只怕病的不輕,可是沒想過居然已經這麼嚴重了……
那條掛在chuáng頭的濕巾一側已經滿是鮮血了,只是姬恪jiāo疊在一起,她才沒有注意到。
此時姬恪的臉仿佛比剛才又白上了三分,明明剛才已經是紙白了……
心口處忽然覺得疼。
想想姬恪的婚禮,想想姬恪的絕qíng,想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蘇婉之qiáng迫自己忽略掉那種心疼。
「沒有,沒嚇到。」
姬恪仍是笑,風輕雲淡又溫和如水:「之前是礙於約定,才不能說,現在……我都快死了,約定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如果你還想來殺,就殺了我罷。」
他笑得那般平靜,幾乎讓蘇婉之想起在明都相處時,那個總是溫柔和善體貼入微的齊王殿下。
但卻瞬間讓蘇婉之覺得憎惡,是的,那都是謊言,都是假的,都是欺騙!
蘇婉之的手又一次摸上了染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