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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等待著他和他母親的只有毒酒一杯,他的父皇一直都知道……
父皇的皇位來的很懸,他不是嫡子,更有個比他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父皇所仗的無非是下手快,朝內朝外不服的人甚重,那時的他需要靠許家的實力來維持這個平衡。
所以無論許皇后做了什麼……他都不會管,即便是殺了他的妃嬪與幼子。
他永遠記得那個高傲的女人仰著下頜,眼中帶著尖銳的快意,看著她母妃一口口喝完杯中的毒酒。
窗外的雨水幾乎將整個霜華殿籠罩在其中。
端起杯子,他也喝了兩口,許皇后見狀,滿意的微微側身,朝後望了一眼,電光火石他的母親搶過他杯中的毒酒,一飲而盡,再遞到他的手中。
而那個懦弱的帝王,只敢在許皇后走後,來看垂死的他們母子。
母親已經毒發,面頰上紅潤的血色迅速褪去,扯著男子的袖子,艱難的張嘴:「求求你,恪兒……太醫……他是你的兒子……送他去齊州回、回……」
他跪在母親的榻前,腹中絞痛,卻死死咬著牙,眼睜睜的看著生命的力量一點點地從母親虛弱的身體裡抽失。
即使在生命里的最後一刻,母親也依舊是那麼溫柔。
他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來,他知道母親一定不會忍心看著他傷心流淚,他也知道如果要想為母親報仇,此後再不能懦弱、膽怯。
也是從那一刻,他就再放不下了。
他恨許皇后,也恨他的父皇。
可是,他只是個普通的不受寵的皇子,要報仇談何容易……
唯一的辦法,就是坐上那個生殺予奪的位置,只有那樣,他才能報復回當初所有傷害過他母親的人。
像是脫了韁的馬,唯一的歸途,只有一直走下去,不論最後的結局會是怎樣。
所以他從啟程去齊州便開始謀劃,整整八年,他終於回到了埋葬了他一切的明都。
他以為自己的心在齊州的八年已經磨礪的足夠堅韌。
無論什麼都不能再影響到他,可惜……世上最難把握的便是人心……世事難料,姬恪閉上雙眸。
雨越下越大,雷越打越響,天空中一片yīn霾。
未曾想過,他註定淒冷的一生中,會遇上一個蘇婉之。
四九章
狹小的空間被石板牆堵實,只余高處一塊通風處,微有些cháo濕的地面鋪著糙垛,鐵質圍欄隔絕空間,唯有昏暗的燈光落在糙垛上,些許yīn冷幽暗。
蘇星敲敲欄杆:「獄頭,能不能給點水?」
光頭的獄卒橫了她一眼,啐道:「你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啊,這裡是大獄!」
怏怏退回去,就看見蘇婉之抱著膝蓋一言不發的盯著地面,眼神兇惡的駭人,只站在一邊就能感受到蘇婉之身上傳出的yīn森的氣息。
蘇星抿了抿唇,又看向在一旁靜坐的莫忘,神qíng漠然,似乎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嘆了口氣,蘇星也跟著坐了下來,誰知道這裡的治下這麼清明,姬恪替身的屍體被人找到,有人作證,他跟她們是一道的,也因此,三人就這麼被押解進了牢房。
推了推蘇婉之:「小姐……」
蘇婉之木然的轉頭,聲音咬牙切齒:「有事嗎?」
蘇星被蘇婉之的模樣嚇到,瑟瑟朝後縮:「小姐,我也是才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怕你……」
「怕我什麼……」
回想起她剛說出口的時候,蘇婉之那種震驚而不可置信的表qíng,蘇星不禁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小姐知道消息後整個人都像是爆掉了般的模樣,在上來緝捕她們的捕頭面前硬生生用掌風削倒一片樹,那幫捕頭也不會當機立斷把她們逮捕回去----就算不是犯人,這女子也是個危險人物。
想著,蘇星又嘆了口氣。
蘇婉之捏了捏拳,突然用雙手握住蘇星的肩頭,反覆搖動怒極道:「你嘆什麼氣啊!要嘆氣也是你小姐我嘆!有沒有搞錯啊,我給那個混蛋騙了一次也就算了,居然給他來回騙了兩次!每次都是他,每次都是!你知道我有多痛心麼!我現在恨不得立刻殺了那個混蛋!千刀萬剮我難泄心頭恨!混蛋!混蛋!混蛋!」
被蘇婉之搖的頭暈眼花,待蘇婉之放開手,蘇星勉qiáng才找回了方向感。
「小姐……」
發泄過,蘇婉之重又抱住膝蓋,闔起雙眸,嘴上仍喃喃著:「混蛋混蛋……」
蘇星看得心疼,握住蘇婉之的手:「小姐,對不起……」
止住聲音,蘇婉之深吸了兩口氣,握緊拳頭,狠狠砸向地面。
她早該發現,謝宇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揮之不去的香氣瀰漫,如果他只是個普通書生,怎麼會有那麼靜而彌久的茶香……普通人家是喝不起好茶的,多半是喝香味已散的陳茶。
更何況,在謝宇身邊的那種時而寧靜時而的心qíng,她該有預兆才對。
只是,不肯承認……
摔倒一次沒什麼,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除了沮喪,蘇婉之更有種說不出的qíng緒。
謝宇怎麼會是姬恪,怎麼能是姬恪……她不願回想,亦想不清晰。
獄卒送來了飯菜,順便告訴蘇婉之明日提審。
飯菜都已涼透,還散發著一種淡淡餿味,只有一邊的冷饅頭還堪以下咽。
吃了兩口,就掰給了蘇星,莫忘倒是全部吃了gān淨。
入夜,微涼的天氣讓蘇婉之有些受不了,抱著手臂半夢半醒,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連忙推了推靠在她身邊的蘇星,另一側莫忘已經醒來,目光灼灼的盯著獄外。
大堆蒙面人握著大刀衝進獄中,迎面便砍翻了守衛的獄卒,直衝進裡間,末尾一個身著文衫的蒙面人忽得道:「我是黑風寨的二當家,今日來解救我寨被無辜牽扯入獄的兄弟,各位有志之士若有人願意跟我入寨,那以後便都是兄弟。」
接著,蒙面人指示了一個握刀的下屬,摸到獄卒的鑰匙,接連打開牢房。
蘇婉之拉著蘇星也跟著出來,牢中自也有一些人留著,但多數選擇了出來。
跟著人cháo走了一段,蘇婉之發覺,大半的犯人都跟在剛才那名文士後,恍然了一刻才明白,畢竟出了牢中,戴罪之身只怕是洗不盡了,再想謀生只怕不易,要混口飯吃,倒不如跟著他們賣命。
雖然自己現在沒有去處,但也沒必要跟著他們去山賊窩,想著,蘇婉之準備拉蘇星迴轉,轉了個身,竟然不見蘇星的身影,再朝前看去,蘇星跟在莫忘身後已經離她有段距離。
蘇婉之一急,擠著人群想去拉兩人,跑得遲了,蘇星已經跟著莫忘上了山賊帶來的簡易馬車,蘇婉之忙追上去,剛一躍上馬車,就已有人駕著馬,緩緩行駛起來。
馬車上坐了十來個人,有男有女,都灰頭土臉,神qíng麻木,各自縮坐在一隅。
壓低聲音,蘇婉之問:「蘇星,你怎麼上了車?」
蘇星茫然:「我剛才沒找到小姐,見莫忘師兄一直朝前,就以為小姐你也在前面。」
另一側坐著的莫忘轉頭看過來,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qíng,他沉聲:「兩位小姐,我可能不能再保護你們了,若要走,就棄車。」
一路上莫忘的表現都像是個透明人,卻沒料第一次開口便是要分別。
「可是,掌門讓你跟著我們,你一個人要做什麼……」蘇星剛想問下去,突然被蘇婉之抬手攔住。
山寨,土匪,和莫忘意外的表現,讓蘇婉之聯想起一件事。
「莫忘師兄,這個寨子不會就是……」殺害你全家的土匪窩?
雖未說完,但是顯然莫忘已經明白了蘇婉之想要問什麼,只遲疑了一瞬,便點點頭,憨厚的面容掛著少有的凝重:「你們還是快走,我會牽連你們。」
蘇婉之愣了愣,才讓自己相信……自己大鬧姬恪婚禮還是靠著師傅的秘藥,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弟子竟然要靠一己之力去挑戰一個山寨……
忽得,蘇婉之揚唇大笑,聲音卻並不大:「牽連又有什麼關係?你有想殺之人,我也何嘗沒有。我幫你報仇,你幫我報仇如何?」
莫忘默默低頭,手握成拳,音調極低:「我要殺的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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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陋的幾乎稱得上是木板的馬車被拖進去了山寨中,顯然寨里的人對這批剛來的犯人還有戒心,男女分類登記了姓名祖籍和從前所作的事,因何事入罪,將人群打散分在山寨的幾處。
登記到蘇婉之時,負責記錄的土匪露出了幾分驚艷之色,提問時還毛手毛腳總想占些便宜,蘇婉之忍著差點就想動手,好在那個文士二當家看見,教訓了這土匪幾句,對方才收斂,嘴裡還嘟囔著:「寨里哪有這麼細皮嫩ròu的娘們,比寨主夫人都不差,摸兩下怎麼了……」
直到躺在chuáng上,這一路的顛簸才算是告一段落。
這幾日的變故太多,又是直到謝宇是姬恪又是入獄,如今又跟著上了土匪窩,蘇婉之一時心qíng無法平靜下來。
但最初直到謝宇便是姬恪的震驚也漸漸淡去。
一直以來無論面對姬恪還是謝宇,蘇婉之總是喜歡掩耳盜鈴,被騙了一次兩次,到現在才開始學乖。
姬恪化身謝宇上山來找她所謂何意,她已經再不敢去想,無論姬恪是處於何種考慮,欺騙便是欺騙,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
念及此,洶湧的怒意無法遏制,無論是弒兄還是再三欺騙,都足夠蘇婉之對姬恪湧起殺意。
她是真的想殺了他,哪怕殺不死,至少讓他後悔也好……
可是,那樣的人,會有後悔的時候麼?
他有在乎的事qíng麼?
輾轉一夜,直到天明。
和蘇婉之住在一屋的都是女子,清一色的粗布衣木簪,有昨日跟著蘇婉之一起到山寨的,也有本就在這的。
蘇星跟著蘇婉之,舉動間仍是將蘇婉之當小姐侍候,邊上的女子嗤了她一聲,沒說什麼。
不到中午,就見一個衣著錦緞的女子帶著滿身釵環娉婷而入,身後也了個侍候丫頭,女子長得很美,行動時顯得很是嫻靜,只是與當下她們的處境格格不入。
「誰是今日新到的姑娘啊?」女子的聲音亦很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