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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蘇婉之摸了摸蘇星的頭:「你跟我道什麼歉,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事qíng。」

    轉頭看向那個冒牌貨,蘇婉之問他:「你到底怎麼才肯說?」

    對方只是道:「蘇小姐,對不起。」

    下一刻,有紫色的污血從對方的口中流出,蘇婉之一驚,忙鬆開手裡的白綾,然而已經來不及,軟綿綿倒下後,再探對方鼻端,已經氣息全無。

    蘇婉之大駭,反覆探息,隨著那毫無反應的生命流逝,她的心也跟著沉到谷底。

    眼看著鮮活的生命在她的眼前消逝,蘇婉之的感覺只剩荒涼。

    這個人死了,那一切的線索都斷了,她甚至不知道謝宇是什麼時候被換掉的,而且……能輕易的用一條生命來掩蓋秘密,那殺了謝宇又算得了什麼。

    即將入秋的節氣夜間已經有些微涼,低低嗚咽的夜風拂過,蘇婉之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

    雙手抱臂,驀然一點悽惶。

    蘇星還在地上搖著那具屍體,蘇婉之抬眸望著遠處的燈火,若有所思呢喃,不知是說給蘇星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我找不到謝宇了,那還去什麼回chūn谷,我們回祁山……不對,計蒙說了下山了就不要再回去了……那我們去哪呢……」

    還沉浸在眼睜睜看著人死的驚駭中,蘇星抬頭看見蘇婉之的模樣,更是嚇得不輕。

    姬恪說是選擇讓小姐受傷還是一無所知,可是……再受傷又怎麼能比得了現在!至少、至少,告訴了小姐,她不會以為謝宇已經死了……至少,就連恨也比現在這個樣子好!

    「小姐,謝宇沒有死!我知道他在哪!」

    蘇婉之木然的轉動眸子看向蘇星,帶點期待帶點狐疑,最終換做一笑:「你又怎麼知道的?別哄我了。」

    咬咬牙,蘇星站直了身,繞到蘇婉之身前,囁嚅了良久,卻又開不了口。

    蘇婉之等了半晌也不見她繼續說,只當蘇星是哄她,拍了拍蘇星的肩,便yù迴轉。

    「小姐!」蘇星見狀終於鼓起勇氣,又一次攔住蘇婉之,閉著眼睛,低吼道:「小姐,因為謝宇就是齊王姬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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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王府,書房。

    其徐無聲的掠進姬恪的院中,低聲向姬恪匯報朝中消息,姬恪安然聽著,末了,其徐忽得道:「公子,那個替身已死。」

    姬恪握筆的手抖了一瞬,繼續書寫:「這麼快。」

    「那公子,之後該如何?」

    姬恪沒回答,只是繼續寫。

    抖抖紙張,待墨跡半gān,將紙折起,放入信封中,遞給其徐:「這信你務必jiāo給太尉關簡,定要他本人收到。」

    隻字未提蘇婉之。

    其徐前腳剛走,便有人引摺扇於身前晃悠而來。

    丟下厚厚一沓的文書,來人兀自尋了姬恪書房一處鋪著軟墊的榻靠坐上,眸光一抬,儘是風流滿溢:「齊王殿下,我這次可是為你出生入死了一回,你要的我都找齊了。」

    姬恪接過,糙糙翻閱,微微點頭:「我要的的確是這個,你是如何找到的。」

    「錢、權,威bī利誘,不過十九年前的事qíng還真的不大好找,大理寺庫房都被我翻了個底朝天。」蘇慎言悠然扇扇,俊逸的眉微挑,很是自得,「除了這個,應該還有不少你想要的,權當是我的附贈吧。」

    「謹與,多謝。」

    「謝什麼,你當帝王總比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qiáng,更何況這時節,純臣也不好做啊。」

    似是有所感慨,蘇慎言拍扇,「唉,這些日子都沒去醉煙閣,也不知那些姑娘們可否還記得我蘇某人……對了,殿下,我家不成器的妹子呢,你可有她的消息?」

    姬恪番外

    雨夜無眠,從齊王府的閣台眺望,透過淅瀝的雨簾,姬恪能看見宮城的一角,翹起的檐角重疊而起,煙雨朦朧。

    就連眼帘似乎也被滂沱的水汽浸染,朦朧不清。

    恍惚時,姬恪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紛亂的記憶似乎氤氳纏結,穿梭過層層意念,鋪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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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

    金碧輝煌的宮殿,成群蜿蜒聳立的建築,深幽的迴廊里竟是悄無聲息,宮人們恭敬的沿著寬闊的廣道循矩而行,只餘下曲裾深衣自地面拂過的沙沙聲,驕陽下奢華的一切是那樣華麗誘人卻又隱纏著一縷說不出的淒哀。

    那是姬恪最初的記憶。

    他生在宮中,長在宮中,十一歲以前他的一切都被北周皇宮烙下深深印記。

    他記得從母妃居住的霜華殿到父皇的寢宮一共要走一百二十七級台階,路過三座宮殿,繞過七個迴廊,就算是用跑的,這麼一長段路他也要走上半個時辰,而父皇卻時常來看母妃,會賞賜母妃漂亮的衣裳和jīng致的首飾,也會指點他的功課。

    那麼遠的路,父皇走過來一定很辛苦,如此不辭辛勞,父皇一定是很愛母妃的。

    小時候的姬恪這麼認為。

    然而他不知道,父皇是帝王,即便在後宮也是乘著龍輦的。

    而且……如果真的那麼愛,又怎麼會讓母妃住在後宮中最偏遠的宮殿,常年鎖居深宮,整日對著的只有奢靡的家什和高闊的宮牆。

    母親是真正才貌雙全的女子,在那一方冷寂的空間裡,手握書卷,捧茗香茶,她教會他如何念書,從書上的每一個簡單的字起,一筆一划,一個音節一個音節,溫柔而慈愛。

    他永遠記得那個溫婉的音調,合著那樣的聲音,伴他在霜華殿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日夜。

    那個不大的殿宇,有他,有母親,還有雲姨,曾經姬恪的所有也不過如此,他滿足於簡單的生活,從未想過離開,更未想過那更遼闊更遙遠的水墨山河。

    江山予誰,又與他何gān?

    但有些事卻偏偏非人所能預料。

    七歲,他進了蒙學。

    太傅講學,底下做了一排排的皇子公主,身邊皆伴著名臣子弟做伴讀。

    他孤零零的獨自走進學堂,又孤零零的等著雲姨帶他回霜華殿,耳畔是其餘皇子公主的嬉鬧聲,他曾試圖加入他們,但最終未去嘗試,母親說過----人生在世,別人如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挺直脊樑做人,於心無愧便好。

    然而,不知何時,以他所謂的大皇兄為首的子弟開始以捉弄他為樂。

    他們最常問的問題是:「你是哪家的野種?」

    他的身體裡流著一半前朝的血,這是個禁忌,不能說亦不能解釋。

    唯一不會奚落嘲弄他的是蘇相家的公子,蘇相是朝中中流砥柱,沒人會去得罪,看似吊兒郎當的蘇公子曾向他提議要做他的伴讀,最終被他拒絕……朝中亂如渾水,他不想節外生枝。

    不過是被羞rǔ而已,又能如何?

    但差異又何止羞rǔ,父皇去太學查看,單獨考察大皇子姬止,夸完亦是如雲獎賞,二皇子姬躍不甘,向父皇抱怨,父皇笑著給他也補了一份賞賜,姬恪站在末尾,父皇卻似從未見過他,視而不見般掠過。

    隔些時日,父皇再去看母妃的時候,對他又是一副慈父模樣。

    他終是明白……父皇的寵愛只在這霜華殿,出了這個殿宇,他只是父親眾多無望皇位的皇子之一。

    他憤憤的將自己的發現告訴母妃,委屈湧上心間,母妃卻只是溫柔攬著他,低聲道:

    「恪兒,你父皇是愛你的。」

    「恪兒,不要管其他人怎麼說

    「恪兒,你的身上留著最高貴的血,你該驕傲的活著。」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母親的話,他信,只是不甘。

    他認真學習四書五經,經策典論,讀遍百家詩,一遍記不住便再記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記住為止,遇到不會的便反覆思索推敲,實在不會便再去問太傅。

    他被傳作神童,七歲作詩,八歲熟讀四書五經,九歲便敢與教習的大儒爭辯。

    所有的授課師傅都誇他聰慧過人,可堪大用。

    那時的他,尚不會斂卻鋒芒,亦不會韜光養晦,他只是在等著他的父皇如同誇耀大皇兄般誇耀他。

    然而,在那之前,先找上他的卻是他名義上母后,許皇后。

    美麗雍容的許皇后請他吃點心,一整盤的蘇餅,做的jīng致誘人。

    即便再遲鈍,他也知道,這點心不能吃。

    他打翻食碟,不肯吃,許皇后臉色一沉,極怒讓他跪在階前,自日中到日落,何時反省自己衝撞了皇后的罪過何時起。

    他倔qiáng的咬著唇,一言不發跪著。

    腹中飢餓,疲累jiāo加。

    夜色下,他恍惚看見一個女子抱住他,跪在他的身側。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母親走出霜華殿,卻是為了他。

    跪了一夜,母親病了,他也病了,父皇來看他們,卻沒再像平日面目慈善,只叫了太醫,甚至沒有多看他們幾眼,就匆匆走了。

    他怨憤了。

    母親的話卻還是在耳邊:「恪兒,你父皇是愛你的,不要恨你父皇。」

    他漸漸懂了,即便再努力,也不會得到父皇的誇獎,不在於學識,而在於身份……無論母親再美,無論他再優秀,身體裡的血液無法抽gān,他的母親是前朝公主,而他永遠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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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隆」

    響徹雲霄的炸雷聲隨著一道耀眼的閃電迂迴的掃過明都的每個角落,打破了沉靜的夜空,狂bào的雨緊密密的撒落。

    雨大了,狂風卷計,呼嘯蒼穹,到處滴水如柱、雨簾紛飛。

    其徐上前,雙手遞上一件斗篷:「公子,雨大。」

    裹緊斗篷,寒風依然躥過篷底,寒意襲來,姬恪卻只是站著,不避不躲。

    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他一輩子也無法忘卻。

    什麼是誣陷,什麼是百口莫辯。

    他第一次在霜華殿中見到那麼多的人,鎧甲上銀光粼粼,如同刀劍的鋒銳,他們在將霜華殿從里至外翻過,搜出幾封書信與一個人偶,父皇的人偶。

    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

    前朝公主被迫嫁給當今聖上,不知感激聖恩,一心尋機報仇復國,被人贓俱獲。

    那一樁後宮中的秘辛在幾乎不給任何辯駁的機會下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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