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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轉身,蘇婉之邊想走,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這麼一下,蘇婉之才回過神,忙轉頭道:「我是氣急了,都忘了勸你別下山了,謠言什麼你不用在意,既然計蒙都沒把你攆下山,還送你到了醫館,你就儘管呆在山上,沒有人會說你的。」

    謝宇平靜的看著她,握緊的手沒有鬆開。

    漆黑如墨的眼睛裡似乎湧起了什麼難解的qíng緒,如同漫捲的夜空,浩渺無邊,蘇婉之不由自主的轉身停駐。

    「蘇小姐……」

    謝宇的聲音很沉,慢慢開口,話語像是從他的口中碾磨而出。

    儘管慢,蘇婉之還是等著他說下去。

    可是,等了好一會,謝宇也沒有再說什麼,似乎是很難以啟齒,抿緊的唇被壓的幾無血色。

    蘇婉之搖了搖手腕,抓著她的手卻沒有鬆開。

    「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不用抓著我的手了……」

    耐心耗盡,比起手無縛jī的謝宇,蘇婉之的力氣到底還是打一些,用力一拽,甩脫了謝宇抓著她的手。

    失去了手掌中的溫度,謝宇收回手,拳在身側握緊,他到底還是說出了口。

    「蘇婉之,你可以不嫁給計蒙麼……」

    話一出口,謝宇便不敢再去看蘇婉之。

    別人或許不是,但對他而言,順從於心去說話,是件何其困難的事qíng。

    不想,等來的第一個回應,卻是蘇婉之的笑聲。

    「你莫不是也說你打算湊合著娶我吧,小書生,你就別湊這個熱鬧了……」蘇婉之想了想,笑得有些無奈,「我自己什麼樣我自己清楚,過去的十來年壓根沒有哪家的公子敢說喜歡我,怎麼今日一朝翻身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即不淑女也談不上窈窕,你……不會是因為那日我見你寬衣了就覺得要娶我了吧,這完全沒有任何必要啊,你不用勉qiáng自己……」

    「不是……我不是……」

    謝宇別開臉,難得顯得有些láng狽。

    見他如此,蘇婉之忍不住想逗逗他,剛想開口,忽然想起什麼,斂了斂笑:「而且我們也並沒有多少接觸,說起喜歡,你該喜歡的是蘇星吧,如果她對你也有意,我可以答應讓她和你一起下……」

    「不是的,是你!」

    驟然截住蘇婉之即將說下去的話,謝宇再次拉住了蘇婉之的手。

    能說出剛才的話對他而言是多麼不易的事qíng,卻還被一直歪解,以至於謝宇不自覺湧起了挫敗的感覺,是的……他完全可以順著蘇婉之說的話,說他不過是礙於禮節或者是其他,可是……已經在理智之前脫口而出了,這麼無疾而終,以後……還會不會再有機會?

    倘若蘇婉之嫁給了計蒙……

    他忽然覺得窒息,當那個女子嫁做人婦,從此三從四德,他們再無瓜葛,那那個會為他甚至不惜生命,那個大膽而放肆,熱烈而天真,那個義無反顧即使在最後也放不下他的女子……是不是會永遠的消失。

    他不願意……

    蘇婉之,你讓我今生今世除了你不能再娶他人,你又如何能再嫁給別人?

    拽住蘇婉之,在她沒有防備的同時,把她徑直拉近自己的懷裡。

    淡淡的茶香讓蘇婉之一僵,沒能及時掙脫。

    下一刻,貼過來的,是謝宇的唇。

    所有的話語,盡數被吞沒,剩下的好似只有謝宇身上特有的氣息,清淺而靜謐。

    蘇婉之能很清楚的感覺到鼻息間溫熱的呼吸,清冽gān淨,茶的香氣侵染在唇上,卻也有茶的微澀,百味jiāo雜,輾轉廝磨間她看不清謝宇的面容,但綿長的氣息拂過,即使在親吻也帶著說不出的壓抑qíng緒,糾纏著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具身體裡藏匿的決然和一絲若有似無的柔軟,莫名讓人覺得放不開。

    相濡以沫的纏綿間氣息也漸漸變得輕微。

    謝宇閉著眸,一手攬住蘇婉之的腰,一手扣住蘇婉之的後腦,溫柔的含著蘇婉之的唇親吻吮吸,似乎是怕她退開。

    ----他並沒有發現蘇婉之弱化下來的態度。

    閉上眼睛,謝宇眼中腦中都是一片漆黑的空白,然而內心卻無比的平靜安逸,似乎這一刻可以一直持續到天長地久。

    但好像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利刃破空而來的聲響打斷了這片安靜的旖旎。

    蘇婉之像是這時才清醒,猛然推開謝宇。

    幾乎是用了全力,謝宇被這一下推了老遠,將將靠著牆才得以站穩。

    而他剛才所在的地方,一柄chuī毛飲血鋒芒畢露的劍正橫在當中,若他再遲走一步,只怕那柄劍便會當胸而過。

    剛剛松下一口氣,沒料到那柄失了準頭的劍尖一轉,橫向謝宇再度刺來。

    計蒙冷冷的盯著他,眼睛裡毫無溫度。

    而那柄攜帶著沖天殺氣的劍直直而來,鎖住謝宇所在的那方天地,無論謝宇如何動,那劍尖竟都是指著他的,一時間謝宇避無可避。

    四五章

    「計蒙!」

    比計蒙的劍更快的是蘇婉之的低吼,計蒙的劍術她很清楚,這一劍下去即使不致死,也會要了謝宇半條命,再加上謝宇剛剛病癒,肯定是凶多吉少……雖然她對謝宇剛才的舉動很不滿,可是也沒想過要謝宇死。

    而計蒙同樣覺得不慡。

    上次的冤枉已經讓計蒙夠憋屈了,這次蘇婉之還要攔著他麼?

    對面那個根本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小書生,處置這種身份不明的危險人物本來就是他的權利,憑什麼要他背無故傷人的黑鍋,蘇婉之又憑什麼管他。

    念及此,淡淡的怒意不覺浮起,計蒙用劍尖抵著謝宇的胸口,恨聲道:「蘇婉之,你知不知道這個謝……」

    話未說完,被他制住的謝宇突然動了。

    劍客對於自己劍下的一切最是敏感,謝宇這一動,計蒙下意識就用劍去攔。

    只是一個條件反she的舉動,卻沒料到下一刻傳入耳中的便是利刃入ròu的聳人鈍響,而劍尖已經沒入謝宇身體三寸。

    謝宇隨即悶哼,痛苦的皺眉,鮮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流淌過雪白的衣衫,紅白分明,很是刺目。

    跟著那一劍,蘇婉之的心也像是咯噔了一下。

    一瞬間的慌神,在看見謝宇傷口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沒想到應該怎麼辦。

    計蒙也是一愣,正想上前看看謝宇的傷勢,抬眼便對上謝宇的眸子,因為痛苦瞳孔內微微收縮,但和他相對的那一瞬,那雙漆黑的眼眸分明的彎了一下,唇角跟著輕輕扯動,模樣竟是在笑。

    剛剛滅下的怒火重燃,計蒙抬手,便要拔出cha在謝宇胸口的劍。

    而直到此時,蘇婉之才乍然清醒過來,猛推開計蒙,怒斥:「現在拔劍,你要他死麼?快點送他去醫館……算了,我自己送!」

    說著,不等計蒙反應,蘇婉之一手繞過謝宇的肩膀,另一手穿過他的腋下,半架著他便準備出門。

    「蘇婉之!他是個……」

    蘇婉之已經扶著謝宇出了門,根本不聽他說什麼。

    「騙子」兩字就這麼堵在了計蒙的喉頭,像是咽不下去的魚刺,不止噎還痛。

    自己的劍,計蒙很清楚,他沒有要殺謝宇的意思,方才根本不是他動手是謝宇自己撞到他的劍上去的!

    只是,現在解釋……蘇婉之恐怕根本不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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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山醫館。

    從蘇慎言的院子一路走到醫館,已是不遠的一段路。

    蘇婉之本可以御起輕功,但又怕扯動謝宇的傷口,只得一步步蹣跚而來,謝宇雖然不重,但對於身為女子的蘇婉之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

    到了醫館,蘇婉之才發現,謝宇捂著傷口的手已經被血浸透,下半截白色長衫染上斑駁的血痕,條條觸目驚心。

    而謝宇本人,也已經因失血過多神智昏聵。

    這麼快見到謝宇又被抬進來,馮大夫很是訝異。

    看見謝宇胸前cha著的計蒙的佩劍,馮大夫更加訝異。

    小心的看了一眼一臉擔憂的女子,馮大夫很忐忑的問了一句:「蘇小姐,這……謝公子的傷是……」怎麼弄的?

    蘇婉之抬眼,咬牙吐出一句話:「治好他。」

    那一眼宛如刺刀鋒利無比,馮大夫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只覺後背微微升起寒意……蘇婉之這一眼,倒像是同他說,如果治不好謝宇,那你就完蛋了。

    咽了口唾沫,馮大夫輕道了一聲「我儘量」,便緊接著讓藥僮去準備些止血的藥劑碾磨成粉。

    馮大夫在院內替謝宇拔劍治傷,蘇婉之不敢添亂,只好在醫館外坐著。

    但是沒坐一會,就又心神不寧。

    因為醫館裡太靜,拔劍有多痛蘇婉之可以想像,可是從始至終裡面都沒有傳出一聲謝宇的呻吟,顯然----他昏過去了,就連拔劍也沒有把他弄醒。

    這種心驚ròu跳的感覺,蘇婉之此生只體會過一次。

    明都城門外,蘇慎言從馬背上掉下,鋒利的箭羽cha進了他的身體裡,生死不知,只是那時悲傷太過,這種忐忑反而被痛沖淡了,然而現在……蘇婉之再一次體會到那樣的感受。

    簡直度日如年。

    一念之差,可能就是天人永隔。

    生命何其脆弱,何其不堪。

    在那之前,蘇婉之從沒有體會過這種看著身邊人逝去的感覺,就連蘇慎言,也是後來得到消息一瞬間的疼痛,然而此時卻好似凌遲一般,一點點體會著那種無力。

    她甚至已經完全忘記了謝宇在之前對她做的無禮舉動。

    夕陽漸漸在天邊沉墜下來,蘇星也從膳房帶了飯食過來。

    都是很可口的菜餚,可是蘇婉之只吃了一點就再沒胃口吃下去了。

    蘇星不無擔心的看著蘇婉之:「小姐,我知道你擔心謝公子,我也擔心,可是你不能不吃飯啊……這樣你會餓壞了的。」

    對著蘇星笑了笑,蘇婉之搖頭:「沒有,我只是沒胃口而已。放這裡吧,我餓了會吃的。」

    蘇星沒有辯駁,只是又擔心的看了蘇婉之一眼,才把東西都收好,擺放在了食盒裡。

    兩三個時辰後,馮大夫才從房間裡走出。

    衣服上還沾了點血跡,馮大夫的神qíng顯得有些疲憊,還沒等邁出兩步,蘇婉之就已經站在了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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