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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計蒙念及前晚蘇婉之握著他的胳膊痛苦的呢喃,心頭一軟。

    ----哥哥,蘇慎言……別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別丟下我……

    畢竟是個剛剛失去親人的小丫頭,何必和她計較這麼多。

    「別想那些了,如果你想……我會幫你物色對象的。」

    計蒙輕撫了一下半落下的額發,有些煩躁有些憋屈還有些憐惜,剛才的怒意早不知去了那裡……大師兄做久了,難道自己也變得jī婆了。

    沉默了一會,蘇婉之才抬起頭,看向計蒙,語氣疑惑:「物色什麼對象……」

    大師兄計蒙也語塞了一瞬。

    「這個……咳咳,雖然你是師叔的弟子,但論輩分也該是我的師妹,我也算你的長輩……」

    蘇婉之安靜的聽著計蒙往下說。

    「女子長到你這個年紀,是該考慮婚嫁的問題了……我瞧著你這個xing格只怕在明都里是找不到匹配的男子……祁山上也不乏優秀的男子,你若是看上什麼人大師兄也可以幫你……咳咳,這個我不是說你思……」

    思chūn那個chūn字,計蒙怎麼也說不出口。

    蘇婉之嘴角微抽,提刀笑:「你怎麼會覺得我需要這個?」

    計蒙也沉默了片刻,他總不好說是從蘇婉之房間裡翻出的東西察覺出來的,只道:「我猜的……」

    「莫名其妙。」

    本以為會發怒的蘇婉之並沒有生氣的模樣。

    把刀鋒收了收,她臉上還是方才的笑容,「計蒙大師兄,你都二十好幾了吧,還是先cao心你自己吧。」

    那笑容很清淡,說不上開心還是難過。

    話音一落,蘇婉之抿了抿唇,轉身,又走了。

    「蘇婉之,你……」

    蘇婉之揚了揚柴刀,沒回話。

    雖然計蒙剛才的話很荒謬也很扯淡,如果不是計蒙剛才的態度,蘇婉之甚至以為計蒙是知道了姬恪的事qíng在取笑她。

    但,不知道為何,從計蒙說話的語氣里,蘇婉之忽然感覺出一種淡淡的溫暖。

    那是種說不出的直覺。

    誰對她好,誰是真的關心,她能察覺的出來。

    對她不好,她自然不會假以辭色,對她好,即使不說出來,心裡也是知道的。

    計蒙的那番話……是真的關心,雖然是笨了點也真的莫名其妙了點。

    只是,看上什麼人……

    蘇婉之不無痛苦的想,喜歡過姬恪,她還可能去喜歡別的人麼?

    痛,恨。

    說到底還是忘不掉,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姬恪……直到他娶妻前她還幻想著姬恪什麼時候上門提親,抬著八抬大轎chuīchuī打打來娶她,轉瞬間一切就都變了,紅色的嫁衣沒有穿到她的身上,一生一世的誓言也沒有對她許下。

    而後的一切一切,甚至她自己都來不及反應。

    其實她早該察覺的。

    姬恪只說願意娶她,姬恪從不對她許誓,姬恪從沒有主動找過她,姬恪也從來只是對她恭謙守禮。

    她又憑什麼覺得姬恪對她動了心?

    以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境地,有家歸不得,甚至還拖累了父母和哥哥……

    將刀一把甩到木樁上,深深陷進去。

    蘇婉之慢慢蹲□子,不自覺的以手捂面,片刻的無言後,吃力地站起身,面上再看不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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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今日還是託病不上朝麼?」

    姬恪喝了一口侍女端來的清茶。

    身後自有侍女上前仔細為姬恪穿戴,著裝。

    任由侍女穿戴完畢,姬恪略抬了抬,才道:「今日是?」

    「十七日。」

    頓了頓,姬恪並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朝外看了看,又屈指思忖了片刻,才對其徐道:「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備轎,我要上朝。」

    「公子,你的身體……」

    姬恪搖頭,不容分辨道:「我的身體沒事,不用擔心。」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在完成他的願望之前,他絕對不會死。

    乘轎一路到了皇城下,森森石壁,高不可攀。

    直到側殿階前才緩緩停下,掀開轎簾,姬恪彎腰而下。

    深紫近黑的朝服袖口微收,腰間革帶緊束,籠在長袍中的姬恪顯得格外瘦削,背脊也格外挺直,沿階而上,行動間玉佩綬帶曳動不止。

    見到這位病假多日的齊王殿下今日居然來朝,不少大臣都覺十分意外,彼此眼色jiāo互,卻無人敢上前。

    姬恪也並未在意,目不斜視直步向前。

    正殿之上,眼見姬恪入殿,眾人的表現紛紜,睿王姬止露出恰到好處的關懷笑容,眼底微有不屑,燕王姬躍直接大笑上前拍過姬恪的肩膀,模樣很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意味。

    只從這裡看去,只覺得幾位王爺關係甚是和睦,很是風平làng靜。

    其下暗cháo,無人得知。

    九五之尊的高座之上,晟帝在內監攙扶下顫身坐穩。

    「今日……有何時要奏啊……」

    昏聵渙散的目光掃過列席的官員臣子。

    空闊的台階下落針可聞。

    幾瞬的沉悶。

    踏踏兩聲疾快的腳步,朱色小團花綾羅布料在眼前一晃,長揖至地道:「聖上,臣有本要奏。」

    四品諫議大夫。

    「哦……卿家何事啊?」

    「今天下平順,五穀豐登……然聖上年已……故臣提議不妨先立儲以備……」

    晟帝將眸光定格,無形的威壓。

    「你說什麼,對朕再說一遍……」

    試探的開始,卻也是爭鬥的鋒芒嶄露。

    姬恪無聲的瞟過燕王與睿王,不著痕跡。

    雖然是以他表態為起始,但是,暫時都與他無關了。

    袖口掩藏手掌,按住心口,輕喘一聲……睿王燕王,勢均力敵,爭鋒相對,他有信心做得利的漁夫。

    那麼……如果他消失一段時日,也無事吧。

    ----不知道的事qíng,對他來說,太危險了。

    三四章

    時日如水流淌。

    盎然chūn意褪去青澀,遍地是繁茂枝葉,花團錦繡,蟬鳴不絕。

    已是入夏的時節了。

    長袍換了薄衫依然被灼灼熱làng激得熱汗漣漣。

    即便祁山地勢高峻,也仍抵擋不住酷暑的濕熱,整座山中都瀰漫著無言的燥熱。

    往常蘇府內是有地窖自存的冰塊可以抵抗暑意,還有蘇夫人收集的各式冰枕冰毯冰榻,蘇婉之來得匆忙,蘇星能攜帶的東西也有限,現下自然是通通沒有了。

    在這種qíng形下,蘇婉之實在不想出門。

    但不提祁大掌門給她布置的後山掃地任務,單容沂就讓她不得不出門。

    自從那日輸給計蒙之後,小師弟容沂便痛下決心,一定要贏過計蒙,每日無事就拖拽著蘇婉之到校場習武。

    校場露天,毫無遮yīn之處,連日下來,容沂的武藝沒上去多少,蘇婉之倒是被曬黑了一圈,汗流浹背之下,神色懨懨食之無味,人也消瘦了不少。

    最後還是蘇星看不下去去找了計蒙,大師兄沉吟之下,指了一條明路。

    祁山是山,有山便有水。

    環山腳而繞的水取用自然是不便,可是在祁山山腰有條溪流清澈的小澗,泉水清冽微寒……

    計蒙又看似無意道,過兩日是祁山的山慶之節,山中弟子均會在校場內篝火一慶,屆時山上其餘各處的守備會少了很多……

    暗示到這個份上,蘇婉之再傻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當即準備好洗漱東西,只等山慶之節到來。

    說起這個山慶之節,不得不提到某日清晨。

    甫一起chuáng,蘇婉之便見鄧玉瑤坐在梳妝檯前搔首弄姿,妝盒裡釵環被撥弄的泠泠作響。

    蘇婉之還未覺得有什麼不同,出門一看,迴廊間錯落的院落邊滿是人影,到處張燈結彩,紅綢宮燈jiāo錯於視野,大紅的「慶」字貼在窗楞上,邊上還配著一個同樣紅紙剪成的小人,蘇婉之辨不出是哪家的神像,只能姑且看出那小人捋須而立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很是眼熟。

    「這是……過新年?」

    正貼著小人的一個圓臉小弟子不屑的看了看蘇婉之:「連這個都不知道……嘖嘖,原來是你……這是我們祁山的山慶之節!」

    「山慶之節?」

    另一個年長些的弟子補充:「也就等於祁山的新年。」

    她微覺得記憶紊亂:「現在難道不是夏……」

    兩個弟子同時默默了一下,第三個弟子撲哧一聲笑了:「蘇……師妹,這是掌門定下的,他覺得我們祁山自成一派,未必要和方外的人士保持一致,這般方能凸顯我們祁山的特別之處。」

    蘇婉之還在品味這份特別之時,計蒙單手提了厚厚一疊子紅紙丟到眾弟子中,很正直的告訴了蘇婉之真正的答案。

    「沒那麼多原因,不過是因為掌門的生辰在夏季罷了。」

    ----真是個簡單易懂的理由。

    再看去,方才那個紅紙剪成的小人,怎麼看怎麼像祁山的掌門……祁浩然。

    但不論如何,至少這個節日給了蘇婉之偷偷下山的機會。

    祁山戒備森嚴,易入難出,想上得山來只有一條路,祁山的另一側則是一個萬丈峭壁,和蘇婉之上次掉落的懸崖不同,這是真的毫無可攀爬之處萬仞堅壁的陡壁。

    借著掃地的名義,蘇婉之把祁山四周的地形都摸了一遍。

    用炭筆在手帕上繪了簡單路徑,蘇婉之便朝回走,路過正殿前,看見低頭掃地的莫忘。

    仍然是低階弟子的深色常服,沉默寡言。

    同是拿著笤帚在炎熱的天氣里掃地,又同是被仇敵bī迫上山,看見莫忘,蘇婉之不自覺倒有些親切的感覺,便叫了句:「莫師兄好。」

    祁山按照入山時間排名,從這點來說全祁山幾乎都是她的師兄。

    莫忘抬頭,看了一眼她,語氣木木:「師妹好。」

    雖然簡單,但卻並不讓人覺得冷淡。

    夕陽西斜,已離落日不遠,孤寂打掃的身影倒映成拉長的日影,地面上只有一兩高處落下的葉片,笤帚拂過地面「沙沙」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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