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2023-09-23 08:08:17 作者: 維和粽子
    蘇慎言這話在蘇婉之腦中略一轉,不過瞬息便抬腿追了出去。

    「公子,公子……」

    蘇婉之神qíng乖覺地望著蘇慎言,微微抬起頭,企圖給他一種被仰視的感覺:「公子,你認識方才進去的那位公子?」

    蘇慎言這廝顯然覺得抓住她把柄,負手而立,仰頭望天,竟是不搭理她。

    腳下一轉,蘇婉之慢悠悠道:「蘇公子你不告訴我也無妨,反正人已是在酒樓了,我便一間一間廂房的搜,若是有人盤問起來,只說我是蘇相家蘇公子的小廝,蘇公子侍妾與人私奔,我前來追人。」

    蘇慎言不語。

    她繼續悠悠朝著酒樓晃去。

    邊走,邊偷偷舉袖掂量著:一,二,三……

    「之之,慢著。」

    壓住上揚的嘴角,蘇婉之不耐道:「蘇公子又有何事?」

    剛一轉頭,便見蘇慎言那把竹骨摺扇一抬,似是要敲在她頭上,身形一閃,躲過當頭一敲。

    蘇慎言頓了頓,終是搖搖頭,有些寵溺似地笑道:「你還真是半點虧不肯吃。好吧,告訴你便是……」

    「那人……」蘇慎言拖長了音調欠揍道,「……不正是……你一直想見的那人……」

    第2章第二章

    第二章

    「真的!?」

    齊王姬恪。

    蘇慎言尚沒說名字,她就霎時驚了,震了。

    呆呆半晌問:「他……是齊王?」

    蘇慎言毫不猶豫頷首。

    蘇婉之即刻舉手摸了摸額、捏捏臉,二話不說接著抬腿便要朝著酒樓走。

    倒是蘇慎言先一步喚住了她,無奈道:「你就這樣去,如何能見到齊王?」

    為人當要能屈能伸,她懂的。

    垂下頭,轉過身,雙手低放於膝,眨起眼睛,蘇婉之低低乖巧道:「哥哥,此事拜託你了……」

    姬恪所進酒樓乃是明都內數得上名號的邀月樓,蓋因一詩中狂生的一句詩作而名,也因此常年吸引些自詡風雅之學子逗留,再又因此此處與隔壁花樓關係密切,大有相輔而開之意。

    想來不難理解,對月邀杯,再配上美食若gān,酒足飯飽,難免不會想些更風雅的顛鸞倒鳳之事。

    蘇慎言作為風月場之老手,文士中之敗類,自然是熟客。

    帶著她一路寒暄套話,很快便找到了姬恪所在的包廂。

    蘇慎言推開門的一剎那,蘇婉之些微有些恍惚。

    她其實是曾見過姬恪的,八年前,太后大壽,宴請群臣,傳奇話本看得多了,蘇婉之對皇宮總是有種難言的qíng節,難得一次進宮機會自不會錯過,軟磨硬泡之下到底是跟著爹爹進了宮。

    進去了後,沒裝乖多久,她就借著尿遁從大殿溜之。

    那時八歲的她在師父手下輕功已有小成,自忖流竄不成問題,便左手握只jī腿右手抱只肘子,邊啃邊四處張望。

    見到姬恪正是那時。

    不得不說,蘇婉之八歲前大多呆在府中,爹爹官務纏身懶得搭理她,師父又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有個師弟又還未出現,日日朝夕相對男子只蘇慎言一人。

    而蘇慎言自小有小潘安之稱。

    這直接扭曲了她的審美,那時在她眼中,年紀相仿少年不過兩類,一類,比蘇慎言好看,一類,比蘇慎言難看。

    所謂物以稀為貴,後者數量太巨,她實在記憶不能。

    然而,就這麼一個前者,蘇婉之卻是記了整整八年,還時常揣出來惦念回味。

    猶記得,那也是四月天的一個日子。

    御花園裡的牡丹開得極好、極艷,少年裹在厚厚的銀白裘皮大麾中,只露出半張臉和一雙修長的手來。聽見她的腳步聲,少年緩緩側頭,那一幕像是戲曲里刻意回閃似的,她看的一眨不眨,只等少年整個轉過頭來,才恍然回神,那一張臉,竟是襯得園裡那嬌艷雍容的牡丹都淡了三分。

    蘇婉之的少女chūn心,也便是從那時起懵懂的。

    蘇慎言抬袖,低首:「拜見齊王殿下。」

    隨著蘇慎言這麼一聲,蘇婉之的神智也神遊回來。

    姿勢仍是恭謙的站在蘇慎言身後,眼睛卻悄悄向上瞅去。

    人還未看到,已先聽得一道極其悅耳的嗓音。

    「是謹與麼?我還在想入京後何時能見到你呢?」

    蘇婉之偷偷瞥了瞥蘇慎言,沖他擠擠眼睛。

    謹與是蘇慎言的字,若關係不甚密切之人是不會知道的。

    蘇慎言理也沒理她,聞言後,倒是即刻恢復了他風流公子的常態,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恭謙守禮的模樣。

    「謹與也是剛知道,尚不及拜訪。方才在路上瞧見王爺的身影,便就過來看看。」

    蘇慎言的話音未落,兩聲沉穩的腳步聲踏了過來。

    這兩聲直踏得蘇婉之心頭dàng漾,視線就順著那白緞繡雲紋的長靴飄了上去。

    姬恪離她不足五步之遙,身後的小几上擺了一張棋盤和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一襲白衣如雪,穿在他身上,平白多了幾分清冽之感,隱隱又透出帝王家說不出的尊貴之意,仿佛高山流水,流雲飛絮。

    看蘇婉之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他微微側過頭來看向她,那一雙眸子裡是比墨更深沉的光澤,卻又帶著絲毫無害的溫潤之意,比之八年前,更是……蘇慎言踩了蘇婉之一腳,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迅速低下頭,同時琢磨著怎麼報這一腳之仇。

    「這是……你新找的小廝?」

    蘇婉之迅猛抬頭:「我是……」

    沒料蘇慎言更快地打斷我:「是啊,剛剛買回來,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會,還總是惹麻煩,不聽話的很。」

    蘇慎言,我記住了!

    姬恪目光輕柔,宛如月光流水般清靜,語調溫和:「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他微微彎下腰,這句話竟是對著蘇婉之說的!

    驟然靠近的距離幾乎能聞見姬恪周身的清淺氣息,蘇婉之一哆嗦,實話就哆嗦出來了:「你好看。」

    話一出口,便覺得甚是丟人,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垂頭。

    姬恪卻是笑了,這一笑好似光風霽月,將姬恪周身瀰漫著的淡淡疏離氣息也似乎驅散開來。

    他的身後,是如墨的夜色,廂房外掛著幾隻jīng巧宮燈,在微起的風中搖曳,萬家燈火點點映亮在身側,斑駁光影投she在姬恪身上,他微微側首彎眸,眉目疏朗,容顏清冷,雪白衣袂在隨風漾起,那等景象,堪以入畫。

    此時此刻,偏偏有個煞風景的聲音道:「之之,口水快掉下來了……」

    蘇婉之僵硬回頭。

    「公子,你說什麼……」

    蘇慎言以扇掩面,飛快回道:「公子只是覺得帶如此小廝出門有些丟人……」

    ********************************

    「恪怎麼此時入都?」

    「父皇五十壽誕,我總要回來的。」姬恪漫步走回小几邊,信手收著棋子,聲音有些許悵然:「時久未回,明都都有些陌生了。」

    「若是恪不嫌棄,謹與倒是可以做個嚮導。」

    姬恪微笑道:「那倒不必,大理寺是事務想必也很繁重,就不麻煩謹與了。」略停了停:「更何況,明都多少也算我的故地。」

    「那樣的話……」

    沒等蘇慎言一句話說完,蘇婉之已經極兇猛地用小指戳了他數次。

    到底骨子裡流著一樣的血,蘇慎言這回終於沒拆她的台。

    「……不若讓我的小廝帶著恪在明都轉轉?雖然這小廝,咳咳……不過城內的倒還是熟絡的。這幾年明都內大小也翻修了幾回,只怕同八年前多少略有差別。」

    蘇婉之忐忑地偷偷瞄著姬恪。

    姬恪靜靜回過頭,眸光里是淡如水的平靜,旋即又微笑起來:「正好我也要找個地方,那便麻煩了。」

    明都大小地方,蘇婉之多少都逛過,夜間出門尤其多。

    於是,跟著姬恪上轎子上的甚是坦然,姬恪這頂轎子是按著藩王規格來的,舒不舒服姑且不論,但絕對是大氣的,坐了姬恪蘇婉之兩人仍顯得寬敞。

    兩人座位正中多出來個隔板,整齊擺了一套書冊,邊上垛了鏤花雕刻的匣子一隻,轎內四周均是上好的繡品鋪襯,明明沒茶卻也散發著隱約的茶香。

    那是姬恪的氣息,蘇婉之想到這頓時jīng神一振,不過她也沒忘了姬恪讓她帶路的初衷。

    「王爺想去什麼地方?」

    姬恪坐在蘇婉之對面,抬眸可見的位置。

    聽見蘇婉之的問話,姬恪道:「暫時不急,自回明都我還未在城內逛過,你可以先帶我四處看看麼?」

    姬恪的聲音不疾不徐,很是平靜。

    蘇婉之自然不會違背姬恪的意願,更何況,在城內逛一遍可比直奔某處的時間要長得多,她巴不得呢。

    自邀月樓外,蘇婉之一邊告訴轎夫路徑一邊指著夜景滔滔不絕的跟姬恪做著介紹。

    姬恪一直安靜聽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甚至還偶爾問上一句,表示他在聽著。

    遺傳自老蘇丞相,蘇家這兩兄妹的口才都算尚佳,一番介紹說的妙趣橫生,說到興起之處,蘇婉之還連比劃帶演示,反正她現在一身小廝打扮,也用不著顧著什麼大家閨秀的形象。

    轎子也從邀月樓一路順著長街而下,拐彎便是明都的南城門。

    轎夫抬得很穩,自南城門再行至北城門幾乎沒有什麼顛簸,但蘇婉之看見緊閉的北城門也就知道這一躺只怕是要走到頭了。

    「這是北城門,出了城就是北郊鏡湖,王爺如果無事不妨去看看,每到夏日鏡湖邊百花齊開,湖面倒映起花影,層層疊疊密密覆下花海一般,美不勝收啊美不勝收,再向北去幾個城便是北庸關,不過那個地方嘛……小人也沒去過。」

    說完這一番話,蘇婉之才發覺自己已經口gān舌燥了。

    姬恪忽然叫停轎子,掀開側簾說了兩句。

    轎子停在城門前,姬恪下了轎。

    蘇婉之連忙也跟著下車,剛一下車,就見有人送了一壺清茶和幾隻茶杯過來。

    姬恪回首對著蘇婉之笑笑:「方才你說了這麼多,想必肯定口渴了。」

    蘇婉之愣了愣,方伸手去接那茶,不過實在口渴,也不客氣,倒上便喝。

    咕咚咕咚幾杯下了肚,才覺得臉頰微紅,有些少女般的羞赧。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