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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然而歐陽暖卻愣住了,她隔著被遮掩住的dòng口,儼然看到被圍攻的人,正是她此刻最為痛恨的人,害的他們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
「老三,大哥要我的命我倒是不奇怪,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值得你臨陣背叛我?!」
站在明若對面不遠處,是一個身穿青袍,足登烏皮履,腰間革帶上左掛佩刀,右系碧玉,身形偉岸,面色微huáng,鳳眼蠶眉的男子。他年紀大約十**歲,看起來神彩飛揚,英氣勃勃,只是他的面容落入肖天燁的眼中,他卻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歐陽暖看到肖天燁此刻的神qíng,分明和眼前這兩個人是認識的。
肖天燁拉過歐陽暖的手,悄悄在她的手心裡寫下了兩個名字,歐陽暖赫然吃驚地望著他。
眼前這兩個人,竟然是南詔的二皇子尤正君和三皇子尤正諾。聽剛才明若叫另一個人老三,那麼明若----自然是二皇子了。歐陽暖縱然早已猜到他身份不簡單,卻沒想到此人竟然是南詔出了名文武雙全的二皇子尤正君。難怪這樣不好對付----
三皇子尤正諾只是微笑:「二哥,螳螂捕蟬huáng雀在後的道理,你該比我們更清楚,這些年你處處壓大哥一頭,是想要南詔的皇位嗎?你莫要忘了,南詔的傳統是嫡長子繼承皇位,你排行第二,又是賢德妃所出,便是沒有大哥,也輪不到你了。」
明若,不,現在應該叫他尤正君,他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一點也沒有受到對方影響一樣,縱然他身邊的所有暗衛都已經被臨陣倒戈的尤正諾所殺。他早已料到身邊有人背叛,卻沒想到背叛他的不只是他的屬下,真正的叛徒是他一直視為左膀右臂的三皇子!果然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死不足惜!他的目光微冷,看著自己的弟弟,笑道:「老三,你若是想要我死,也該早點告訴我,我可連一副棺材都沒有準備。」
尤正諾笑道:「那也無妨,等你死了後,我就將你的屍身,送到鎮北王的軍中,那肖凌風,自然會為你準備棺材的。」
他說得雖然平平淡淡,就好像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但尤正君的面色卻越發冰寒:「你這是什麼意思?!」
三皇子尤正諾冷笑道:「我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知道?」他一雙本該青chūn煥發的眼睛裡,此刻卻散發著一股láng一般的光芒,便是歐陽暖看到那眼神,也絕不會相信這屬於一個少年人。
肖天燁卻比歐陽暖更了解南詔的現狀,大曆的皇權爭鬥雖然激烈,在真正爆發之前卻只是暗cháo洶湧,然而南詔不同,他們的皇子鬥爭,無所不為無所不用,甚至這種爭鬥暗中受到南詔皇帝的默許,除了南詔的傳統上嫡長子繼位外,還有一點很特別,現任的南詔皇帝不是嫡長子,他是踏著父親兄弟的鮮血上位的,所以他奉行皇位當是有能者居之。換句話說,若是哪位皇子逐一殺了其他兄弟,那麼他最後就能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這樣一來,這種皇位之爭就會變得十分慘烈了。
尤正君道:「你真的要殺我?」
尤正諾大笑道:「都到這個份上,你還以為我是跟你開玩笑麼!」
尤正君冷冷道:「你的母妃可是我的親姨娘,你更是從小在我母妃膝下與我一同長大的兄弟!」
尤正諾重重在地上啐了一口,獰笑道:「兄弟值多少錢一斤?賢德妃養大我,也是為了讓我做你的狗!」
尤正君道:「但你昔日可是發過誓言的----」
尤正諾冷笑道:「昔日我瞧你還有兩下子,跟著你總有些好處,所以才跟著你,但你此刻卻束手無策了,誰還會理你!我自然要另投大哥了!」
尤正君道:「我的勢力遍布南詔,朝中大臣支持我的有一半,手中兵權還有十萬,只要你還願意認我這個二哥,等我登上皇位,於你豈非大有幫助,你是個聰明人,難道連這點都想不透。」
山dòng中的歐陽暖,瞧見尤正君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中,居然仍然面不改色,侃侃而言,心裡倒不覺有些佩服,若論梟雄,此人當真可算當世第一了!哪怕是肖衍,碰到這種qíng況也未必能毫不變色吧!
然而尤正諾卻道:「這雖然是個好主意,可是一來我已等不及了,二來,我此刻宰了你,好處更多。」
尤正君冷眼望著他,仿佛等他說明白。
尤正諾並不介意他二哥做個明白鬼,隨後哈哈一笑,接道:「我只問哪件事好處多,就做哪件。只要有好處,叫我殺了誰都行!第一,我此刻殺了你,就可將你自大哥那裡奪走的十萬兵權,據為己有,那些朝中的牆頭糙,自然會倒戈來支持我。第二,你此刻已殺了鎮北王,我殺了你,就可到肖凌風那裡去領個大義滅親的功勞,名利兼收,何樂不為……就算肖天燁還活著,他最恨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若殺了你,他也會視我為友……你莫忘記,這山崩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那永安郡主也是你囚禁的!」
尤正君微笑道:「好……好……好!姨母若是還活著,真該為你這樣的兒子驕傲!」
尤正諾大笑道:「哈哈,連你也佩服我了,是麼?」
尤正君道:「但你別忘了,我軍中十萬人可有不少是鐵忠的人,還有我母妃和她背後的族人,你若殺了我,他們怎麼會放過你?」
尤正君道:「這可是荒郊野外,殺了你誰會知道!你的軍中部屬我也只會告訴他們,你是死於山崩,而大哥對於我這個有功之臣,自然會多方維護!至於肖凌風那裡,自然也不會四處宣揚,以免因為你的死破壞了南詔和他們之間的平衡!」
歐陽暖見過不少無恥的人,但眼前這對兄弟的無恥程度,還真是超乎她的想像了,尤正君固然可惡,可這個三皇子尤正諾,更加不是什麼好東西,相比之下,大曆的所謂內鬥,還不算過分了。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這些人斗的跟烏眼jī一樣,該說他們可恨好呢還是可憐好呢!
尤正諾獰笑一聲,接道:「你此刻想必也後悔的很,後悔為何要如此信任我!」
尤正君輕輕嘆了口氣,道:「這說明你這條狗做的不錯,太不錯了!只可惜你這樣的人才,也活不長了。」
尤正諾怔了一怔,大笑道:「莫非你糊塗了麼?要死的是你,不是我。」
尤正君微微一笑,道:「不錯,我要死了,你也得陪我一齊死。」
尤正諾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尤正君的神qíng看起來像是一個柔和的教書先生,十分的溫文儒雅,道:「正諾,你的確是很卑鄙,無恥,險惡,狡猾,但你別忘了,你今天所會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
尤正諾此刻,臉上已經表現出些微的驚慌。
尤正君道:「我相信你,是建立在你我兄弟多年的基礎上,也是因為你時刻在我的控制中,我每年定期送給你的chūn風笑,可還好喝嗎?」
chūn風笑是南詔最極品的酒,皇室一年也不過得到十壇。肖天燁聽到這裡,微微一笑,原來尤正君也從來不曾相信過這個弟弟,所以在那美酒裡面下了慢xing毒藥。
尤正諾顯然剛剛想到了這一點,身子一震,如被雷擊,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呆了半晌,滿頭大汗,涔涔而落,顫聲道:「你……你騙我……哈哈,你騙我的,酒中若真的有毒,我……我為何一直全無感覺?」
他雖然在笑,可歐陽暖卻分明看清了他的笑容中那一絲恐懼。
尤正君的笑容很和煦:「自然是不會發作,只是每年三月必須飲下我送給你的chūn風笑而已。今年的已經給你了,明年呢?」
尤正諾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大吼道:「你騙我……你休想騙得了我,我立刻就殺了你!」
尤正君道:「哦,那就請便吧。」
尤正諾身後嚴陣以待的士兵們面面相覷,可他們的統帥卻遲遲沒有下命令。
尤正君微笑道:「怎麼還不動手?」
尤正諾突然眼睛一閃,猛地舉起手一揚,但卻是摑在他自己的臉上。他一連打了自己幾個耳光,突的撲地跪下,顫聲道:「二哥,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就饒了我吧,我方才只是……只是鬧著玩的,二哥,你想法子解了我的毒,我一輩子感激不盡!」
歐陽暖看的完全愣住,這齣戲可比什麼都戲碼都jīng彩,誰能想到會出現這樣峰迴路轉的變化!
尤正君笑道:「你要我救你,好,等我下山以後。」
尤正諾嘶聲道:「但山下全都是你的人馬。」
尤正君含笑道:「猜得不錯。」
尤正諾十分的遲疑,道:「你……你沒事的話,怎會放過我。」
尤正君目中閃過一絲冷芒,「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我不殺你。」
尤正諾卻顯然不信,繼續求道:「不行,你現在就給我解藥!」
尤正君大笑道:「現在給你解藥,我可活不成了。」
尤正諾勃然大怒,從地上跳起來:「我好言求你,是給你面子,你此刻已落在我手上,乖乖地解毒便算了,否則……」
歐陽暖微微一笑,尤正君不給解藥還有活命的希望,若給了解藥,定然死路一條,誰會那麼傻!
尤正君果然儒雅地笑道:「否則如何?殺了我嗎?哈哈哈!」他朗聲大笑,笑聲帶了三分得意四分狠毒。
尤正諾愣在原地,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他既不敢此刻便殺他,也不敢等到他下山後。他雖然用盡各種方法,怎奈對方全不買帳。
歐陽暖將這兩兄弟的爭鬥和變臉全都看在眼睛裡,既覺得驚奇可悲,又覺得他們噁心好笑。尤正諾心腸之毒,臉皮之厚,當是天下無雙,他正在得意之時,居然還能跪得下來,而後又猛地變臉,而尤正君卻明顯技高一籌,堪稱惡人中的魔王了。
尤正諾怒意上來,大聲道:「給我抓住他,要活的!我不信嚴刑拷問也拿不到解藥!」
「這個麼……」尤正君沉吟,似在忖度,突然長笑一聲,「不見得罷!」
隨後他的身影如驚鴻一現,瞬間掠過,眾人尚未看得清楚,人影已起落四五下,縱躍間竟然向山dòng的方向而來----
「放箭!」
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尤正諾的手勢有力落下,第一排兵士手中箭蝗蟲般直she而出,立即退下,第二排跨前,毫不遲疑再發……如此循環反覆,一隊上,另一隊則退後裝箭,配合嫻熟毫無間隔,一時漫空箭如急雨,破空之聲嗖嗖不絕,直bī尤正君的身影而去。
尤正君不管不顧,逕自向山dòng方向而來。
肖天燁已來不及細瞧歐陽暖臉色是否害怕,急促叮嚀了句:「不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