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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一切,都仿佛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肖天燁被歐陽暖的手一碰,幾乎是反shexing的抖了抖,低著的臉微微白了白,沉默了半晌才露出一個笑容輕聲回答:「暖兒,我很高興。」

    歐陽暖聽了他的話,想了想沒說話,只把目光又移回他的臉上,望了望他gān得有些發白的嘴唇,忽然問了一句:「你傻了嗎?」

    「暖兒。」肖天燁聽出歐陽暖話里的不悅,有些慌亂的低低叫了一聲,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一陣緊跟著衝出口的咳嗽打斷。

    「不要急,」歐陽暖不知為什麼心裡一頓,連忙拍著男人因為咳嗽而微微縮起來的背,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水囊遞了過去,肖天燁原本微白的臉咳得湧上一層淡淡的血色,用濕漉漉的眼睛望了望歐陽暖,雖然知道她在這種光線下可能看不分明,卻還是微皺著眉低聲道:「我感謝老天給我這樣的機會,能和你這麼靠在一起。」

    「看來你真是病了。」歐陽暖有點生氣,這種局面他還感謝老天,的確是病的不輕,她輕輕的哼了一聲。

    肖天燁的臉又白了白,安靜了一下,低下頭輕聲說:「真的不能高興嗎……」

    歐陽暖望著他又低下去仿佛很委屈的臉,沉默了良久才有些沒辦法的喃喃般的小聲念叨:「算了,你有時候比孩子還要任xing。」

    遇上他這種個xing啊,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肖天燁微微愣了愣,隨即明白了歐陽暖說的是什麼,微怔之間,一張原本蒼白的臉一下湧上血色。他下意識地用臉頰在歐陽暖的膝蓋上蹭了蹭,隨即意識到自己這種舉動過於輕薄,咬著牙從她身上離開,卻感覺身子猛的一暖,下一秒已被攬進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不是在發燒嗎?不要亂動。」歐陽暖抓住他,語氣不善地說了一聲,肖天燁的身子僵了僵,剛要開口說話,歐陽暖的聲音已在頭頂低低的響起:「我不想死,所以----你也不要死。」

    肖天燁被她說得臉上一熱,心裡頓時覺得美滋滋的,仿佛歐陽暖說了什麼qíng話一般開心。

    歐陽暖心道自己的意思不過是如果他死了,自己一個人也沒辦法逃出生天,壓根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卻不知道他心裡如何分析這話的意思了。

    誰知接下來,肖天燁得寸進尺地伸出手臂,就勢抓住歐陽暖。

    這抱得也太緊了,歐陽暖眉頭皺了皺,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硬聲說:「鬆開。」

    明明是你先抱著我的,肖天燁想說這句話,隨後想起歐陽暖畢竟出身名門,從小恪守著各種規矩長大的,雖然那些規矩在他的眼睛裡都是狗屎,但她在乎,所以他也不能完全漠視,不過既然他要厚臉皮地賴上她,怎麼能放過這種好機會呢?

    「我有點冷。」他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歐陽暖覺得他緊貼著自己的身子慢慢有些熱了起來,心頭又羞又窘,咬牙用力一掙,卻意外輕易的將他推到了一邊。

    肖天燁委屈地瞪著她,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qíng。

    「暖兒,你真的不喜歡我靠近,我就離你遠遠地,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願意留在我身邊為止。」他看著她,壓下委屈,眼睛亮閃閃地說著。

    歐陽暖:「……」

    剛開始她被他幾句話說得心頭暖了暖,心中剛才湧起的羞怒也漸漸平息了下去,誰知他接下去說的話明顯越來越不像話了,什麼叫可以等,等什麼!她別過臉,面孔恢復了冷冰冰的神qíng,再也不理他了。

    肖天燁閉了閉嘴,心裡微微有點沮喪的嘆了口氣,若是歐陽暖嚴厲斥責他,他倒還有辦法,但是人家這樣一直不冷不熱的晾著他卻讓他沒了招數。

    「不要轉移話題,真的沒事嗎?」歐陽暖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肖天燁的左臂,從始至終,他都小心翼翼地不肯讓她看,這說明,他的傷很嚴重,否則依照他的xing格,早就拿來作為裝可憐的道具了。

    肖天燁的xing格,歐陽暖算是有一點的了解了。

    山dòng里靜得嚇人,只偶爾響起一兩聲木柴在火里爆裂的『劈啪』,歐陽暖盯著肖天燁,對方的聲音卻漸漸輕鬆起來:「沒事沒事,只是一點小傷口。」

    歐陽暖的心在這一瞬間沉了下去:「我要看看。」

    肖天燁不說話了,良久,他才慢慢地用右手掀開左邊的衣袖。

    歐陽暖看了一眼,不由得眼眶有一瞬間的發酸,那大片大片的血跡,幾乎讓她無法分辨他的傷口究竟如何了。她低聲道:「過來。」

    肖天燁乖乖地挪過來,歐陽暖替他撩開袖子,然後仔細查看了傷口,取過一旁的水囊,道:「疼的話----」

    肖天燁搖搖頭:「不要緊。」

    歐陽暖被他臉上燦爛的笑容閃了閃眼睛,不再開口了,她小心地從水囊里倒出一些水來幫他清洗了傷口,肖天燁只是皺起眉頭,一聲不吭。歐陽暖雖然不是大夫,但現在也沒辦法去講究這個,她只能自己琢磨著幫他清洗傷口並且重新包紮。沒有糙藥,這種包紮沒有多少用處,她心裡很清楚。

    火堆越來越小,肖天燁眼看著身旁剩下的枯糙和gān枝已沒有多少,側著耳朵聽了聽山dòng外面絲毫不見減弱的風聲,毫不猶豫的站起了身。

    「你還不能亂走……」

    人還在發燒,現在這時候怎麼能離開,歐陽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阻止他。

    肖天燁的面孔莫名的紅了紅,隨即微白的臉上飛快的閃現一片溫柔。輕輕的在她身旁坐下,飛快眨了眨眼睛,慢慢道:「我們不能就這樣被困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很快會回來。」

    肖天燁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枯糙和樹枝,一點點全添到火堆里,原本已是半燃半熄的火堆漸漸又有旺盛之勢,這裡的火堆最少還能再燃燒半個時辰。

    肖天燁對歐陽暖笑了一下,隨即快步站起身走出了山dòng。剛才他第一次離去找到一個水囊和一些gān柴,他相信這一次一定能找到食物。

    歐陽暖當然知道他是gān什麼去了,但是她非常擔心。因為光是在這裡聽,就能發現外面的風雪越來越大了,一聲一聲在她脆弱的神經上不斷地摧枯拉朽一般地響著。對她來說,早已經死過一次,為自己和弟弟報了仇,也不算虧了,肖天燁呢?他手握重權,如今是南詔急yù拉攏的對象,他若是死在這裡,才真叫虧大了。

    等了很久很久,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呼嘯的狂風夾雜著雪片迅猛的從山dòng外衝進來,歐陽暖的視線里,突然出現了一團黑影,那人像是被風卷進來的,歐陽暖一看,正是肖天燁,他白到沒有半絲血色的嘴唇微微顫動了半天,卻是如釋重負地道:「我回來了。」

    火堆已經變得很小,很小,隨著他帶進來的一陣冷風,幾乎要徹底熄滅了。

    肖天燁身上四處都是血跡,左臂破口處剛剛包紮好的紗布不知何時又裂開了,傷口赫然猙獰地luǒ露在外面,斑斑的紅褐色血跡中,紅紅的皮ròu都翻了出來,這些都還只是手臂上的,那還有其他沒有看到的地方呢?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有這麼多的傷口,流了這麼多的血,她竟一直都沒有發現!歐陽暖怔怔地望著他。

    肖天燁卻沒注意到她震驚的目光,只是坐下來,獻寶一樣地把東西都拿給歐陽暖看,因為風雪下的太大,他只能順著走過來的路依稀辨別方向過去,一個人一個人地搜查,看那些人身上是不是帶著gān糧和水囊或者是火摺子。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東西,他不怕累地都給背了回來,如今算起來的話,很多的人身上都帶著gān糧口袋,節省著吃的話每袋大概可以吃兩三天,這麼多gān糧口袋可以吃半個月……食物總算是暫時不用發愁了。

    歐陽暖看了一眼肖天燁腳底下的匕首,顯然這也是從那些死人身上找出來的東西。

    「這個人應該是燒飯的,你看----」肖天燁舉著一口只剩下一半兒的小鍋。

    肖天燁重新點起了一個火堆,把那小鍋小心翼翼的架在火上,又跑出去,從外面挖了雪進來,放在鍋子裡,把水煮沸。歐陽暖看著他明明燒的滿臉通紅卻還忙來忙去,不由自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肖天燁看著她,歐陽暖道:「休息一會兒吧。」

    肖天燁果然聽話地坐在她旁邊。

    「咳……」

    果然還是在咳嗽。

    歐陽暖下意識的動了動嘴唇,目光閃了閃,終於還是挪過去,看著水燒開,隨後慢慢變溫,然後她小心地將那鍋拿起來,一半兒倒在了水囊里。隨後把手裡的水囊遞到了肖天燁面前,低低的說了一聲:「喝吧。」

    肖天燁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又將水囊還給她。

    「……為什麼點名要我來和親?」在這個時候,歐陽暖一直想要問的問題,終於問了出來。她很擔心,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也許這個問題這輩子都沒機會問了。

    肖天燁只是默默的看著她,漸漸的眼裡有了心疼,有了無奈,有了太多太多的qíng感,慢慢地,他低下頭,從歐陽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yīn影里顫動:「我不想委屈你……可是,現在唯一能將你留在我身邊的,只有這個辦法!原諒我自私……我知道你鄙視痛恨這種bī迫,但是……求你,只當我求你,留下來……」

    她以為他喜怒無常、xingqíng難以捉摸,從來沒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過。

    「你……」歐陽暖愣了半天,才無聲的嘆了口氣。如今的她,真不知道該恨他好,還是氣他好。說他無賴吧,他有時候又很會裝可憐,說他裝可憐,他的qíng真意切卻又讓她無法忽視。

    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男人,一個心機深沉的yīn謀家,也是一個天真執著的孩子。

    倏地抬頭,歐陽暖不冷不熱的問他:「你如何向其他人jiāo代呢?和親……呵,南詔會怎麼看你呢?」明明已經反叛出了大曆,卻又求娶長公主義女,這對於南詔來說,不啻於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他們,我還不放在眼裡……」肖天燁勾起嘴角,凝目看向她,「我只要你點頭,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歐陽暖看著他,再次無奈。若是她要求肖天燁在意別人的看法,恐怕很難吧。這人任xing妄為慣了的,但也只有這種xing格,才能肆無忌憚、隨心所yù地活著。她不明白,他眸子裡的深qíng源於何處,她----哪裡值得!她茫然地,怔怔地,呆呆地,眼一眨也不眨看著近在咫尺的他。而眼前這個人,也這樣一動不動的望著她,目光柔和的就像是天空最皎潔的明月,又像是明月下寧靜的海陽,寬廣深邃,仿佛可以包容下世間的一切。

    不自覺地,歐陽暖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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