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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再往下看,「不知山下村,人住梅花里。」卻是換了一種楷書,筆力險勁,結構獨異,骨氣勁峭,法度謹嚴,於平正中見險絕,於規矩中見飄逸,筆畫穿cha,安排妥貼,他不由得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然而這只是剛開始,歐陽暖仿佛是刻意賣弄,每寫一句詩文就換一種書法。柔軟時如cha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紅蓮映水,碧海浮霞;剛勁時如糙里驚蛇,雲間電發。又如金剛怒目,力士揮拳。

    想不到她不光詩寫的很有趣,連書法都別具一格。他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撫摸那些詩句,不由點了點頭,想起傳說中永安郡主和蓉郡主並列的事qíng。看來,她能夠獲得這樣的殊榮,絕非是一時一刻之功,這種書法不僅僅需要天分,必然是經過長期的苦練。

    一筆一划看過去,他不由得有些入迷,幾乎忘記了時間,也不知道歐陽暖何時睜開了眼睛,冷冷望著他。

    他的手指摸索過的地方,只覺得有微微的濕潤,卻也沒有留意,歐陽暖冷冷一笑,合上眼睛,翻了個身,仿若無意。

    三天過去了。

    歐陽暖開始變得奇怪,朦朦朧朧的,已經想不起自己是誰。她坐在梳妝檯前,看了半天鏡子裡的自己,卻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

    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淅淅沙沙的腳步輕緩落於身後。

    歐陽暖自鏡中看見來人,不自覺抿嘴。

    三天來,她唯一見到的就是他。

    明若端詳著鏡中人,禁不住暗自讚嘆一聲。

    歐陽暖前所未有的安靜,臉蛋粉光瑩潤,一雙杏眸清瑩似水,睫毛如蝶翅般忽扇輕顫,脖頸纖細瑩白,不施脂粉,整個人卻如一朵清新的水蓮,讓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憐愛之qíng。他這樣想著,一隻手忍不住探出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歐陽暖沒想到他有這種舉動,一時有些吃驚,卻只是皺皺眉。

    這一靠,便覺他的心跳很快。

    「你怎麼啦?」她抬起臉,疑惑看他。

    蘇軟嬌軀在懷,溫熱馨香沁入心脾,他望著她迷濛的水眸,只覺得喉頭漸漸發緊。竟然做出這種從未有過的孟làng舉動……

    「都梳妝完了麼?」他攬著她,聲音有些暗啞。

    歐陽暖眨眨眼,轉身想去拿梳子,不想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我來。」明若捻起了梳子,將她的身子掰轉回來。

    不等她出聲拒絕,梳子已經順著她黑亮的長髮滑下來。

    歐陽暖望著他,目光滿是困惑,除卻困惑,便是清冷,雖然記憶沒有了,可她的本質沒有改變。雖然不知道自己是誰,可她對他----戒心還在。她看著他,越發奇怪,眼眸中波光瀲灩幾乎快要滴出水來。

    她果真還是不好矇騙----明若在心裡嘆了一聲,剛要說話。

    「小姐的衣服送來了。」門外不適時的響起了一個人冰冷的聲音。

    「進來吧。」他朝門外吩咐一聲,聲音恢復了冷靜。

    黑衣人打開房門,剛才說話的人就是他,隨後他身後啞巴的丫頭面無表qíng端著托盤進入房內。

    歐陽暖撈起那件華麗的衣裳,頓時愣住了。

    「一定要穿這個嗎?」她猶豫的看了他一眼。

    「這不是你出嫁時候的衣服嗎?」明若笑道,「就是應該穿這個去見他的。」這件衣裳是歐陽暖失蹤的時候穿著的衣服,現在還給她,也是自然的。

    出嫁的時候嗎?歐陽暖皺眉,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就這麼呆呆坐著,想了好長一會兒。

    完全控制一個人的意識,除卻懸河糙,還需要外力的幫助。明若取出一支鈴鐺手鐲戴到歐陽暖的手上,他的唇在歐陽暖耳邊輕輕開合,催眠般反覆不斷的訴說:

    「你恨肖天燁,恨他,恨得想要殺了他……」

    歐陽暖一怔,隨後一雙清明的眼睛變得意識模糊,慢慢的,變得如同一個玩偶般毫無知覺呢喃:「殺了他……殺了他。」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眉頭擰起,極其掙扎的模樣,明若扶在歐陽暖身上的手指握緊,歐陽暖只掙扎了一會就安靜下來,眉目也漸漸平靜。

    殺了他……她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

    眼看一個聰明睿智、才華橫溢的女子變成這個模樣,明若眼底眸色一暗,歐陽暖,對不住了……這是為了南詔,無論什麼方式什麼手段,都要成功。

    雪山,山腰,營地。

    三天來,肖天燁日夜不停地親自帶人巡山,卻終究一無所獲。歐陽暖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他一連幾天都沒有休息,幾乎要倒下了,卻還是qiáng撐著,非要自己親自去不可。剛要披上披風,突然帳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張定幾乎是兩步一躍的跑進來,口中還不住的嚷嚷,興奮之qíng溢於言表:「王爺!剛才出去巡邏的士兵說營門口倒著一個女子,瞧著很像郡主!」

    昏迷的歐陽暖尚未醒來,帳內已經有了喧鬧。

    「王爺,你還沒有和郡主成親,婚前見面有違禮制。」紅玉在這一點上,向來很固執。

    菖蒲堅定地站在紅玉一邊,和歐陽暖一起陪嫁過來的老嬤嬤們也都很堅持。

    「我要讓她到我的帳子裡休息,親眼看著她沒事才能放心!」肖天燁的聲音驀然bào怒,微一彎腰抄抱起歐陽暖,唇中吐出一個字:「都滾。」

    紅玉攔在帳子跟前:「王爺,你這樣小姐會被人說閒話的!」

    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肖天燁抱著歐陽暖從她身邊錯身而過。

    「王爺,小姐知道會生氣的!」菖蒲急中生智地喊道。

    是的,菖蒲說的沒錯。

    她的確會,向來很重視名聲,連他半夜翻牆進去都會被記恨好久,誰不知道那些大家千金多多少少都會有個把qíng人,偏偏她這麼古板……

    肖天燁抿了抿唇,想起歐陽暖的xing格。

    心無端的痛了起來,些微的心疼,就算他再不想承認,他不想惹她生氣……

    外面的人那麼多,個個看見他抱著她進來,現在還要抱回自己的帳子,終究沒有成親,婚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見面的,這樣容易發生不幸。

    雖然他半點不在乎這種鬼話,可難保歐陽暖在意。他求的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天長地久、一生一世……肖天燁沉默了一下,閉上眼睛,恨恨道:「好……但我就留在這裡,不離開!」

    紅玉和菖蒲對視了一眼,讓他留在這裡,這恐怕是這位bào躁的王爺最大的讓步了。也好,橫豎她們也在這帳子裡,總不至於讓他做出什麼來。

    在這兩個小丫頭的心裡,始終是很防備肖天燁的。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足足四個時辰過去,輕微的呢喃聲從chuáng上響起。

    原本在一旁坐著的肖天燁兩步走到chuáng邊,溫柔而小心的問:「暖兒?」

    chuáng上人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歐陽暖轉動著眼眸四下看了看,最終定在肖天燁的身上,遲疑道:「你們是……」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

    「小姐,你不認識我們了嗎?奴婢是紅玉啊!」紅玉驚得面無人色。

    歐陽暖手一動,鈴鐺就發出清脆的響動,她仿佛頭痛一般,皺起了眉頭。

    「暖兒,我是肖天燁,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肖天燁緊張得看著她,幾乎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看見她茫然的眼神,他有一瞬間仿佛連呼吸都忘記了!

    聽到肖天燁這三個字,歐陽暖的眼中飛快閃過一抹狠厲的鋒芒,卻只是低下頭,慢慢道:「頭很痛。」

    肖天燁不明就裡,只是下意識地去握她的肩頭……

    歐陽暖略愣了愣,放在被子中的手指倏然攥緊。

    第七章

    肖天燁像是抱著珍寶一樣俯身輕輕環抱住歐陽暖,他的眼下微微泛著青色,可是神色卻非常靜謐。

    歐陽暖任由他抱著,身體僵硬了一下,接著變得有些微的茫然。

    肖天燁抱住她不肯鬆手:「暖兒……讓你受驚了,都是我不好。」

    歐陽暖沒有回答,她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屬於肖天燁的氣息很快包裹住歐陽暖,淡淡的沉香味,縈繞在歐陽暖的身旁,非常好聞。

    歐陽暖抬起脖子,望著他的漆黑眼眸里有淡淡的光恍惚了一下,很快平息化為恨意。

    不知過了多久,肖天燁才道:「若是我能早點察覺他們的yīn謀……」

    歐陽暖打斷他:「你是肖天燁麼?」

    難道她在山崩的時候受過傷,完全記不得自己是誰了嗎?肖天燁呼吸一窒,頓了頓:「紅玉,去叫大夫來……」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臂,肖天燁一怔,在她的眼睛裡卻看不到絲毫的,屬於人的感qíng。

    這樣毫無感qíng的眸子,他從未見過。

    以前的歐陽暖縱然不曾愛上他,卻也沒有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過他。

    「暖兒----」他可以面對千軍萬馬,可以在別人面前肆無忌憚地算計人,可他不能承受這樣的眼神,半點也不能。

    恍惚之間,他聽到紅玉和其他人在大聲地喊叫,她們在喊什麼,他幾乎無法聽清,只是當他看到寒光一閃的時候,下意識地側過了身體,那道匕首直接穿透了他的左臂!

    「唔……」

    劇痛襲來,肖天燁捂住了自己的手臂,很快鮮血染紅了他的整條袖子……

    事qíng發生的太快、太令人意外,以至於誰也來不及阻止,大夫趕過來的時候,只看到眼神沉靜的肖天燁和昏迷的歐陽暖。

    「先看看她。」肖天燁捂著傷口,冷靜的過了分。大夫看著他血流不止的傷口,連忙道:「王爺,還是先給您止血吧。」

    肖天燁搖了搖頭,沉聲道:「去看她。」

    大夫不敢耽擱,趕緊上去查看了歐陽暖的qíng況,隨即皺起了眉頭。

    「她究竟怎麼了?」肖天燁凝著一張俊臉,一言不發,目光像針鋒刺雨那麼銳利,全身上下寒氣磣人。

    「郡主是誤服了懸河糙,這種糙藥一般大夫會用來作麻醉,可若是大劑量的服用,會讓人慢慢失去自控能力,記憶力衰退。郡主如今的qíng況,像是用了不少。唉,怎麼會這樣呢?這種糙雖不是稀罕的東西,也非尋常可見,郡主怎麼會誤服呢?」

    肖天燁的眉頭皺地更深了:「不是誤服,是有人給她服用了這種藥糙。」

    紅玉滿是擔心地看著歐陽暖,忍不住擦擦眼淚,轉身走出了帳子。

    營帳外面一片寂靜,眾人行事匆匆,面上都有幾分緊張之色,她剛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幾個副將在議論。

    「大曆這是什麼意思!居然派這個永安郡主刺殺我們的王爺,他們根本不是有心要和親的!如今幸好王爺受了點輕傷,萬一……真是不堪設想啊,萬萬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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