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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泡在溫水中,任由溫暖的水波一陣陣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身軀,渾身都覺得暖烘烘懶洋洋的,漸漸的思緒開始遠去,腦海中一片空白。

    泡了澡出來,便覺得舒服了許多。歐陽暖慢慢往回走,卻沒想到慕紅雪早已在門口等著自己。

    看到歐陽暖出來,慕紅雪輕聲道:「攝政王,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歐陽暖沒有出聲,她已經看出來了,只是她覺得,這一切的一切都該有個結束,為什麼要去追問呢?既然是有了各自的人生……

    「他是為了你瞎的,你知道嗎?」慕紅雪忍不住要哭,可她忍住了眼淚,「剛開始我覺得你為什麼要嫁給這個男人呢,冷酷又無qíng,半點人qíng味都沒有,可是後來我覺得你是對的,因為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為了你的安全甘願忍受委屈,甘願承受一切的冤枉,可是等他回來,你卻中毒,命懸一線,他為了讓你活過來,明知道一切都是肖天燁的圈套,卻還是帶著你去了南詔,讓巫醫救你,可他自己卻喝下了金雕血,忍受著噬心的痛苦,甚至連眼睛都瞎了,這三年來,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要臥病在chuáng,因為痛的爬不起來。暖兒,你知道的,他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為什麼不肯原諒他呢?他就算做錯了什麼,也全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呀!」

    歐陽暖聽過,便覺得如同一陣風划過耳畔,帶起一陣陣的漣漪,可是她能說什麼呢?她看到了,也聽到了真相,可這真相,她不如不知道。彼此受傷太重,難道相依相偎便可以取暖嗎?她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就算留在他的身邊,也沒有信心照顧他了。他需要的,不再是自己這個不想去面對一切的妻子,而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女人。她,真的是心力jiāo瘁了。

    慕紅雪失望地走了,她沒等到歐陽暖的回答,因為歐陽暖沒辦法回答她。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卻看到肖重華在和念兒玩耍,念兒攀附在他的身上,很親近的模樣。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一幕,她的心裡微微發酸,發苦。但她不想在此刻多說什麼。

    肖重華看不見她,然而念兒卻睜大了眼睛,奇怪道:「娘!」

    歐陽暖背身而立,一直都沒有回頭。聞言,也禁不住輕輕一震,然後便垂下眼帘,緊緊抿起唇角,bī出苦澀的味道。

    「暖兒。」肖重華嘆息,小心翼翼地摸索過來,走到他身邊不遠的地方,慢慢停了下來,猶豫著不敢上前。

    過了很久,歐陽暖終於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

    「不用說了,我過的很好,你回去吧。」歐陽暖的聲音很平淡,靜如止水,仿佛看破了一切,淡淡的波瀾不驚。

    肖重華心中一緊:「暖兒……」

    歐陽暖輕笑一聲,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喚道:「念兒,走了。」

    念兒看看肖重華,又看看歐陽暖,開口道:「可是叔叔看不見,把他扔在這裡怎麼行?」

    肖重華心裡安慰,看著念兒這麼懂事,暖兒已經把他教導的很好,乖巧柔順,又很會疼人,心裡忍不住一陣柔軟。

    「走了。」歐陽暖卻毫不猶豫地道。

    念兒終究不敢違背娘,最後看了肖重華一眼,道了聲叔叔再見,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歐陽暖拉上他的小手,又緊緊攥了攥,靜默一陣,頭也不回地離去。

    肖重華笑了一下,卻沒有力氣再追,身體的不適漸漸擴大,毒素蔓延的聲音,幾乎要衝破血管,十分清晰的傳來耳廓,緊繃了許久的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終究是留不住她嗎……模糊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他再也看不見,他咬緊牙關,忽然輕逸了一聲,隱忍了半響,終於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看見肖重華,先是驚訝地啊了一聲,連忙停下來扶住他:「大哥……大哥……」慕紅雪已經是他的義妹,這是肖重華報答她一直幫忙的謝禮,有了這份謝禮,足可以讓她登上高昌皇后的寶座。

    噬心之毒卻流竄得難以想像的迅速,肖重華隱忍中模糊地看了她一眼,隱約中知道是慕紅雪,可是卻幾乎無法開口說話,不過一會兒便疼痛難忍,臉孔漲得通紅,冷汗幾乎要濕透他的衣袍。

    「快來人啊!」慕紅雪驚叫了一聲。

    聽見聲音,念兒也忍不住回頭,卻嚇了一跳,對歐陽暖喊道:「娘,叔叔好像生病了!」

    歐陽暖暖胸口一緊,猛然回過頭去,臉色微變。

    肖重華低低地輕哼一聲,胸中忽然一陣緊縮,疼得全身痙攣起來。

    慕紅雪突然遇到這種狀況,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大聲地喊人。

    肖重華已經疼得無法自制,剛才他已經qiáng行壓制,誰知這毒血一旦發作,竟是如此厲害,不過片刻,竟已撕心裂肺般,幾乎要失了神智。「暖兒……」他喃喃的,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大汗淋漓,沿著發尖滴下。

    慕紅雪幾乎要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是看見歐陽暖站在對面,肖重華卻看不見,忍不住故意道:「既然這麼痛苦,你又何必救她?自己瞎了,這樣的生活很好嗎?非要折騰死自己嗎……」

    肖重華蜷住身體,嘴中偶爾才哼出幾聲呻吟,悶悶的,只有汩汩不斷的黑血,沿著他的嘴角溢出,染紅了他的衣衫。

    肖重華已經神智不清,嘴中喃喃不斷地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即便錐心痛苦,他的心中,也早已扭曲,可是他的眼底,只裝得下一個人的身影。

    歐陽不再猶豫,快步走過來道:「不論怎樣,當務之急,先找大夫來。」

    念兒拉著她的衣擺,好似有些害怕,臉色通紅,不敢說話。

    歐陽暖看著肖重華,他已經疼得無法言語,神智似乎也已經不清,只有豆大的汗水,浸透他的衣襟。

    「大夫馬上就來了。」歐陽暖的語氣,忽然茫然起來,有些隱隱不可窺探的痛楚,透過她微顫的聲音,無比清晰的,迴響在,淡淡清冷的空氣中。

    「攝政王體內的毒素已經積累的太久了,經脈混亂,氣血兩虧,好在一直用壓製毒xing的藥物克制著,倒是不妨事,但是需要好好調理……」

    「好了。」歐陽暖一口打斷他,開門見山道:「你能不能救他?」

    大夫看了看歐陽暖的臉色,搖了搖頭:「沒有治本的法子,只能儘量減少他每次發作的痛苦。」

    肖重華已經昏迷不醒,衣衫上全是咳出來的黑血,身體卻疼得微微痙攣,夢中也還在痛苦似的,雙眉皺緊,低聲呢喃著什麼。

    歐陽暖坐在chuáng前,低頭看著肖重華,不說話,也不做聲。

    「暖兒……」過了一會兒,肖重華突然睜開眼睛,不再掙扎,望著她的方向,朦朧地低語了一聲。

    歐陽暖輕輕一顫,抬起眼睛看著他。

    「暖兒……暖兒……」肖重華粗聲喘息,像是已經累了,也好似多少恢復了一些神智,半天都不再動彈。

    歐陽暖只小心翼翼地觀察他,見他雙目緊閉,氣息急促粗重,身上也大汗淋漓,沒由來的,便放輕了聲音道:「重華,你醒了嗎?」

    肖重華睫毛輕顫,卻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嘴裡反反覆覆都叫著她的名字,如夢靨一般,記憶到刻骨。

    歐陽暖眼眶一熱,抿了抿唇。

    「為什麼?……既然我死了,你為什麼還要救我?」歐陽暖喃喃自問,根本沒有期待他能夠回答,誰知過了好久,肖重華忽然低笑了一聲,喘息道:「我不能讓你死的,不能……」

    歐陽暖心中一頓,不過片刻,就慢慢沉靜下來,看樣子肖重華是清醒了,也不知是好是壞,連忙喚了那大夫來看。

    「不要恨我。」他這樣喃喃著,念念不忘。

    「我不恨你,一點都不恨你了。」歐陽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解釋,只是看著他沒有焦距的眼神,心下一緊,不自覺得就脫口而出。

    肖重華明顯地就鬆了一口氣,身上也有些脫力,臉上笑意泛濫:「謝謝你……」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肖重華昏昏yù睡之際,卻拉住了她的手。

    「暖兒……」

    歐陽暖沒有忍心推開他的手,眼睛卻望著別處。

    「嗯……」

    「我愛你……雖然我可能做錯了……」

    「我知道……」歐陽暖抬頭望著窗外。

    肖重華眼角酸澀:「但是只要你能好好活著……」

    歐陽暖拉緊他:「睡吧。別說了。」過了半響,她又補充道:「我陪著你。」

    肖重華怔了一下,眼角忽然有些熱意,低低呢喃了句什麼,慢慢陷入昏睡。

    肖重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過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歐陽暖一直留在他的房間裡,就靜靜看著他,回憶起當初發生過的一切,她幾乎無法原諒眼前這個人。

    肖重華睜開眼睛,只看到朦朧的人影。他試探著:「暖兒?」

    歐陽暖嗯了一聲,道:「我去為你倒水。」

    「對不起,麻煩你了。」肖重華盡力克制自己的感qíng,抱持著一種疏離的態度。

    肖重華知道,她還在怪他,雖然她的語氣一直很平靜。

    「不用,我也只是報答你救活了我。」歐陽暖說得異常平靜,平靜得接近冷酷,她冷笑一聲,像是在自嘲一般:「你沒有對不起我。」

    她想起當初自己瀕臨生產的恐慌與無助,幾乎就想那麼死在那裡。那樣的痛苦無法忍受,她簡直就想放棄了。她從未這麼軟弱無能過,肖重華當初決絕的離開,直到今天,她都無法釋然。

    「暖兒……」

    「你應該好好休息。」歐陽暖沒有正面答他,平靜的語氣中有些淡淡的疏離,她一再否認恨著他的事實,卻是口是心非。

    肖重華張了張嘴,全身仿佛都痛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想你原諒我,也許我沒這個資格……」

    歐陽暖渾身一顫,過了片刻,靜靜閉上眼睛:「何必呢……」

    「你既然已經放下一切,為什麼還要回來。」

    「不、不,不是這樣的!」肖重華掙扎著要起來,僅說了幾句,就已疼得大汗淋漓,好像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粗喘得厲害:「暖兒,我原本不想在你面前出現的,因為我不想要你為我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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