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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賀雨然叫道:「快先給他止血!快啊快啊!」接著就是一片噪雜,肖重華聽不真切,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混混沌沌之中,身上劇痛,然後就昏了過去。

    朦朦朧朧張開眼,卻是黑夜,什麼都看不見,肖重華身上酸痛,摸索之中感覺到心口的部位包了厚重的一層,他休息了一下,感覺呼吸急促,掀被下chuáng,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直接跌了下去。

    肖重華摸索著站起來,忽然聽見推門而入的聲音,接著就是賀雨然高興的聲音:「你醒了嗎?太好了!」

    肖重華搖搖頭,覺得這聲音熟悉,慢慢道:「賀雨然。」

    賀雨然微微皺眉:「你這是怎麼了?」

    肖重華只是微微停頓了片刻,失笑:「既然是毒藥,總歸是有副作用的。」

    賀雨然突然就默不作聲,放輕腳步走近他的身邊,在他眼前晃了晃。

    肖重華睜開的眼睛不知望著何處,空dàngdàng,茫然然,流光不再,泛著些灰暗的顏色,十分的空dòng,這難道是……失明了?老天啊!賀雨然微微呆滯,瞬間回神,訕訕地將手伸了回去,心中微微不安。

    肖重華卻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看不見了,突然有些緊張起來,摸索著就要向門口走去:「暖兒!她到底怎麼樣?她怎麼樣了!?」

    「放心吧……」賀雨然說道:「雖然還沒醒,但是沒有大礙,現在正睡著。」

    「哦……」肖重華鬆了口氣,又道:「那我去看看她。」

    「別、別……」賀雨然按住他,吸了吸鼻子,勉qiáng地笑了笑:「明天吧……明天也不遲。」說到最後,賀雨然像是在隱瞞著什麼似的,語音有些顫抖。

    肖重華隱約猜到了事qíng的發展,冷笑了聲:「你告訴巫醫,讓他轉告他的主子,若是不讓我見暖兒最後一面,我永遠也不會放過他。」

    賀雨然驚怔----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了想,轉身走了出去。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賀雨然掩不住惱怒。

    「什麼怎麼回事?」巫醫端起茶盞,熱氣升騰,他微微垂目,神qíng很平淡,輕輕chuī了一口,道:「你想問我什麼?肖重華的眼睛嗎?」

    賀雨然咬牙切齒,「你根本一早就知道!」

    巫醫喝了一口茶,逕自享受了一番,過了一會兒,才放下茶盞,淡淡道:「他眼睛瞎了,這就是金雕毒血的副作用了,我也沒辦法。」

    「你撒謊!」賀雨然驚呼:「一切都是你們搞的鬼……」

    「賀公子。」巫醫嘆口氣打斷她,「能保住他的xing命,對我來說,已是不易,那金雕毒血何等厲害,他那日喝的藥中,早就加了很多罕見藥材的,如果不這樣,他早就死了,還能熬到現在?」他頓了頓,想了想,又道:「現在只瞎了眼睛,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他能看見,你能保證他一輩子都不見歐陽小姐嗎?」

    賀雨然睜大眼睛:「你是什麼意思?」

    「她雖然活過來了,可是這一輩子,每隔一個月都要去泡藥泉,根本只是個半條命的人,而最好的藥泉,就在南詔皇宮裡,你明白了吧。」

    果真如此,原來這一切都是yīn謀,一切都是圈套,一切都是等待他們的陷阱!一連串的事qíng,原來這就是真相!賀雨然頓時有些難受,眼眶通紅,他突然明白,肖重華是知道一切的,可就算如此,他早有猜到這一切都是個yīn謀,然而他也下定了決心,縱然是個圈套,也要如對方所願去完成它。

    這就是肖天燁厲害的地方,對於想要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近乎執拗的瘋狂。而肖重華,何嘗不是如此呢?明知道對方在等待他跳進陷阱,他又是以什麼樣的心qíng面對這一切的呢?

    肖重華走得很慢,一路上都不說話,他慢慢的摸索腳下的步伐,也許是怕被什麼絆倒,也許是怕爬起來太過láng狽,總之,他都很小心謹慎的,應付著再平常不過的一切。

    賀雨然替他打開房門,有一淡淡沉睡的人影,安安靜靜地,躺在chuáng上。

    肖重華忽然就緊張起來,提了一口氣,身體也微微顫抖,他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抬腳就走,卻被門檻一絆,猛地跌倒在地。

    賀雨然一驚,連忙過去扶他。

    肖重華擺擺手,示意並不要緊,站起來拍拍塵土,深吸口氣,才摸索著走了過去。

    賀雨然在他身後跟地很緊,不敢離開一步,生怕他又跌倒似的,最終看他搖搖晃晃地終於摸索到chuáng邊,才豁然鬆了口氣。

    肖重華在chuáng邊坐下,開始顫抖著摸上什麼,溫熱的肌膚透過薄被傳到他的手心,肖重華怔了怔,有些恍如隔世的錯覺。指腹下的脈搏清晰生動,緩慢而有力,雖然稍顯虛弱,但並無大礙。

    肖重華終於鬆了口氣,摸索著,在她的額上印上淡淡的一個吻。

    賀雨然不知道說什麼好,肖重華微微一笑,暗淡的眼睛不知看什麼地方:「我們走吧。」

    「你不等她醒過來嗎?」

    肖重華慢慢搖了搖頭:「不,沒有這個必要了。」既然他已經瞎了,就該從她的生活中消失,而且現在她,需要肖天燁的幫助。

    仿佛是做了一場夢,那種痛苦,卻讓人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暖兒。」一隻微涼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臉頰,歐陽暖的睫毛微微一動。

    「你已睡了好多天,太久了……快點醒來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我還有好多的話要對你說。」

    那人的指尖慢慢走過她的眉尾劃向眉尖,沿著鼻樑一寸一寸往下勾畫,最後停在她的唇畔,良久……

    歐陽暖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放大的俊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迎面被重重攬入懷中,只覺得對方抱得太緊,幾乎不能呼吸。

    她也不動,也不明白眼前這是什麼qíng形,只是靜靜的不說話。

    「暖兒。」淡淡兩個字,卻似跋山涉水千迴百轉而來。他伸手捧住她的雙頰,雙眼錯也不錯地凝視著她,滿臉的驚喜。

    斜陽照入殿內,落在他的臉上,晚風徐徐漸起,歐陽暖困惑地看他,飛揚的眉峰,綿密的睫毛,泛著chūn水一般的溫柔款款,而那微彎而薄的唇瓣,配著白玉一樣的面孔,更是讓人覺得好似隨時要微笑一般多qíng雅致。她不喜歡這個男人的觸碰,下意識地,她想抽回手,對方卻抓得更緊,仿佛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放開。

    「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告訴我。」男人的語氣很輕柔,仿佛是怕嚇壞了她似的。

    歐陽暖覺得奇怪,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像是戴著面具,讓人看不清楚他真實的表qíng,但,他的笑容簡直是過分的高興了。

    歐陽暖忽然道「我是誰?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肖天燁微笑道:「你是我的皇后,你不記得了?」

    歐陽暖被這個稱呼驚駭,道:「皇后?」

    肖天燁的目光眷戀地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道:「是,你父親是南詔的木將軍,他在戰場上拼殺,後來為國犧牲……現在你已經是我的皇后了,我會一輩子好好地照顧你。」

    歐陽暖安靜地點了點頭,眼底划過一絲異樣:「那你是什麼人?」

    肖天燁靜靜道:「剛才告訴過你了,我是南詔的皇帝。」

    歐陽暖疑惑地看著一旁的宮女,對方連忙點頭,拼命地點頭,生怕她不信似的。

    歐陽暖接著道:「皇后?」

    肖天燁笑道:「是。」

    歐陽暖覺得頭痛yù裂,她的手剛碰到頭部,肖天燁就拉住她的手腕,「你的身體還沒好,休息一下吧。」

    歐陽暖道:「可是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當然會什麼都不記得,巫醫的藥不是普通人能夠抗衡的,肖天燁微笑道:「現在我將一切都告訴了你,怎麼,你不信?」

    歐陽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肖天燁摸摸歐陽暖的頭,有點可憐地說:「你沒有銀子,不記得自己是誰,渾身上下什麼東西都沒有,我比你有錢,比你有地位,欺騙你對我來說什麼好處也沒有。」

    歐陽暖愣住,用力地咬住嘴唇,似乎這些話讓她十分地苦惱。

    肖天燁的眼睛裡慢慢揚起一絲笑意,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臉,嘆了口氣道:「總算比你以前那冷冰冰的模樣要惹人喜歡得多了。」

    歐陽暖還是躲開了他的碰觸,沒緣由的,心裡有一種陡然升起的牴觸qíng緒,不喜歡,不喜歡這個人,不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但是,他說的沒錯,她現在沒有錢,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連睡的這張chuáng都是對方的,毫無值得對方圖謀的地方。

    最後一個問題,歐陽暖撫著胸口,凝視著他道:「那我為什麼會昏迷?」

    肖天燁目光中帶著幾分愛憐,他沒有避開這明亮的眼睛,即便這雙眼睛能照耀出他內心的醜陋和冷酷,他還是直視著她,溫柔地道:「你是太累了。」

    歐陽暖的表qíng漸漸從懷疑轉成了些許小心翼翼。

    他伸手,幫她把一縷掉在頰邊的頭髮撥到耳後,但還是有幾縷不聽話,又掉了下來,肖天燁笑了,伸手還要去撥,歐陽暖躲開了。肖天燁若有若無地勾了一下嘴角,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表qíng,他那樣平淡地笑著。他已經變得很有耐心,不論是對待敵人,還是心愛的女人,都是一樣的。

    歐陽暖垂下頭,用力地咬嘴唇,她覺得很不舒服,不僅僅以為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更重要的是,她不太相信眼前這個人所說的一切,她慢慢地道:「可總覺得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好像想不起來。」

    肖天燁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但他絕不會那樣愚蠢告訴她真相,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肖天燁顯然不是。過了半晌,他緩緩道:「以後慢慢想。」

    是啊,時間多的是,歐陽暖這樣想,可是好像還是有什麼不對……再仔細想下去,只有頭痛yù裂的感覺,心底深處那個不見底的黑dòng仿佛釋放出無盡悲傷的qíng緒,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痛苦地流出了眼淚。

    肖天燁輕輕問道:「告訴我,你為了什麼哭?」

    歐陽暖搖著頭:「我不知道。」

    肖天燁道:「不知道?」

    歐陽暖覺得那種頭痛的感覺越來越劇烈,忽然掩面痛哭,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問我……求求你,別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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