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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紅玉端著食盒走進屋子,「小姐,公主派人送來了補身的湯藥。」

    「可我還吃不下。」歐陽暖皺皺眉頭,許是因為有了孩子的緣故,她開始嘔吐,不僅是進食,就連喝水她都會想吐。

    「這樣不行啊,小姐今天什麼都沒吃。」

    「我只是沒有胃口。」

    「不行,公主說了,您多少都得吃一些,不然身子會更虛弱下去的。」紅玉將食盒裡金絲燕窩端了出來,「汝娘也是這樣叮囑的,說請小姐一定要喝下去。」

    歐陽暖不再拒絕,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湊到唇邊,卻還是食不下咽。

    聞著食物的香氣,她才喝了一小口甜湯,甚至連燕窩都還沒吞下肚,那種熟悉的感覺,再度涌了上來,酸澀的液體,從胃部竄出。她只來得及推開碗,接著就彎下身,難受的開始嘔著,嘔出了那口東西,空虛的胃部,還不肯放過她,一陣陣的痙攣,bī著她嘔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平息下來。

    紅玉守在一旁,滿臉擔憂,急著遞上毛巾:「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歐陽暖搖搖頭,道:「不必了,太醫都來看過兩回,也沒別的法子。」倒不是她故意想不開什麼的,實在是這個孩子太鬧騰,簡直是鬧得她沒法安枕,的確是叫太醫都愁死了。大公主的病這兩日倒是好了,來來回回地喊太醫,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反倒更多人指責肖重華拋棄懷孕的嫡妻了,歐陽暖知道大公主是想要讓肖重華抬不起頭來,只是她太了解對方,肖重華不是那樣會在意別人眼光的人。當初他能頂住那麼多的壓力死活不肯納妾,今天自然也不會在意旁人的眼光。

    「那奴婢扶著小姐出去走走。」

    孩子已經四個月了,自己應該多走動走動,孩子才能健康的成長。歐陽暖點點頭,剛走到花園裡,卻看到了一個人,紅玉和菖蒲頓時嚇得不知所措,盯著歐陽暖的臉,面色十分緊張。

    本以為不會再碰面,可終究還是遇上了。

    歐陽暖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大公主想方設法讓他們再見面,是想要撮合他們吧。

    他站在走廊上,不知道是有意等著還是無意間經過,卻也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而她,便也就裝作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如同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知為什麼,她卻分明看見,他變得很消瘦,眼眸更深不見底,令人看不透猜不透。

    然而,這樣的見面不止是一次,接連三天發生兩次。歐陽暖並不知道肖重華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她只是覺得,不想看見這個人而已,甚至不願意去猜測,他為什麼不帶一個護衛,突然出現在公主府。

    第二天,賀雨然出現在了公主府,自請為歐陽暖診治,可歐陽暖卻連面也不曾見,便回絕了。她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診治,更不需要和肖重華有關的一切人。

    直到,有一天的傍晚,他終於擋住了她的去路。

    「暖兒。」他垂著頭,低低地喚了一聲。

    歐陽暖的臉色很平淡,幾乎看不出絲毫的qíng緒:「世子,借過。」她掩在長袖下的手攥成拳頭握得死緊,可是聲音裡帶著一絲疏離和冷意,沒有絲毫的感qíng。

    那刻意生分的語言在此時此刻,無疑是在肖重華備受煎熬的心裡火上澆油。他靜靜地看著她,五臟六腑攪成了一團,如無數的刀子攢鑽。他只想將她攬入懷裡抱緊,緊得再無一絲間隙。

    可是,他卻不能。

    「暖兒----」他的心弦難以壓抑而淒緊地搏動著,從懷著取出一支珠釵,「這是你的。」

    赫然是那顆鮫人淚。原本是她送給魯王妃的禮物,現在卻出現在了這裡。

    「我的?」歐陽暖神色漠然,表qíng始終是冷淡的,波瀾不興,並沒有什麼明顯的qíng緒起伏,只是在看見珠釵時,細細的秀眉不經意地微微一跳,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晃動,揚起唇角,笑容冷漠,「世子,你我既然毫無瓜葛,這東西便不再屬於我了。」

    聽著她一字一頓,毫無感qíng的描述,他不知該要如何辯解,也沒有一句反駁。然而,他還是將珠釵遞到她的面前,「不,這是屬於你的。」

    她並不理會,就要越過他離去。

    見她不肯收下,肖重華握緊了手,卻非常堅持:「暖兒,這是屬於你的!」

    歐陽暖只是微笑,但這冰冷的笑容猶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那種凍噬心魂的寒冷,全都被掩蓋在眼睫之下,沒有讓他窺見分毫:「我不想看到這顆鮫人淚,每次看到我就會想起你是如何背叛我、羞rǔ我的。」隨著那一個又一個字從唇fèng里擠出,她便也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qíng緒,到了最後,她眼神里全都是深切地恨意,就連那最後的話語也尖銳得不可思議:「你還在怕我將一切告訴別人嗎?我不會的!爵兒那裡只會以為我們一直在演戲,他不會破壞你的計劃!」

    肖重華不說話,全無反應,只是那麼僵直地站立著,覺得胸口內浸透了刀刃翻剮,隨著她輕輕翕動的嘴唇和一字一句清晰的話語尖銳疼痛著。

    她的懷疑,令他無地自容。在她的面前,他已經成了一個不可原諒的人,甚至於,卑劣齷齪。

    後面的紅玉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掉下了眼淚,她是知道一切的,可是卻什麼都不能說,說了的話,世子的心血就會白費了。

    歐陽暖極力用一種淡然的神色去面對他,「這珠釵,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祝福你和香雪公主白頭偕老。」說到白頭偕老的時候,她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中有一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冷漠。

    然而,他卻執意地將那珠釵遞給了一旁的紅玉:「替你們小姐收起來!」

    看到他這樣,歐陽暖只覺得異常諷刺,她竟然上前一步,一把奪過那珠釵,將它狠狠地擲在地上----極其清脆鏗然的聲響之後,用來鑲嵌珍珠的玉在地上硬生生碎成了好幾塊。然後,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紅玉完全不敢去看肖重華臉上的表qíng,他就這麼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地上那碎成了幾塊的珠釵。

    賀雨然終究還是留了下來,他身邊只帶著一個整日低頭垂目的侍從,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破舊的藥箱,因為是大公主允許他留下的,歐陽暖也不能多說什麼,可她卻有權力不理睬他,當他不存在。這是遷怒,可歐陽暖卻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很快,京都就炸開了鍋。肖重華在酒後為了慕紅雪與太子大打出手,皇帝勃然大怒,將他囚禁在燕王府里反省思過,不僅是他,連太子也被嚴厲申斥,一時京都人人震驚,沒想到這位公主竟然還是個紅顏禍水,讓大曆朝的兩個貴人為她反目成仇,徹底決裂了。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肖重華被關押在燕王府閉門思過的時候,當天晚上,他便和歐陽爵分赴兩地,他去了南邊,而讓歐陽爵去了東面。南詔在南邊,高昌在東邊,肖重華很清楚,南詔的一百萬軍隊由肖天燁統領,就算自己用慕紅雪迷惑了高昌人,讓他們期待於慕紅雪,可是肖天燁不是傻子,他絕不會相信的。所以南詔比高昌要危險得多。不止如此,他為了保護歐陽爵,甚至將這一個月來籌備的軍糧四分之三都讓給了對方。他知道,這對於他率領的部隊並不公平,但他不想讓歐陽暖傷心,自己本已經成為了她憎恨的人,她最重要的人便只剩下了歐陽爵,他不希望,讓她失去這最後一個重要的人。

    到了邊境,肖重華手中只有自己的三十萬軍隊,還有原本邊境的駐軍十萬,他最需要解決的便是這麼多人的糧食問題。

    「如果再這樣下去,肯定會發生兵變,我們只能鋌而走險。」軍帳內,從天而降的肖重華看著戰報,低語道。

    「還有什麼辦法?」原本守城的將領被肖重華突如其來的到來嚇了一跳,隨後肖重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連續殺了數位將領,這時候大家才知道,這邊境的異動原來都被這些人隱瞞下來,未有絲毫的異變傳到京都去。

    「向人借糧!」肖重華笑了,笑的很冷靜,剛被提拔上來的副將周康看著那笑容,卻感覺有一股涼氣從腳底升上來。

    傍晚時分,城中所有大商賈都接到了請帖,上面說京都聖旨到了,剛剛上任的將軍周康請大家登門一敘。

    富商面面相覷,三三兩兩研究一番,卻也看不出這周康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天底下的富商,在賺錢的方法上都是有所取捨的,而這邊境上的富商,大多數都是靠戰爭發家致富的,對於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家國,什麼戰爭和平的觀念,什麼人給錢,他們就會給什麼人東西,平常他們就經常用糧食jiāo換南詔人手中的貴重物品,到了發生戰爭的時候,他們就會想著法子偷偷製造兵器賣給他們。大曆朝禁止私自販售武器,可這些富商卻置國家法令於不顧,只要賺錢,殺人放火他們也照做不誤!局勢再亂,他們都是不著急的,這些人家中有金銀珠寶,有囤積的糧食,只怕他們還想要等南詔人來了,再賺上一筆!受苦受難的不過是尋常百姓!

    守城的一把手將軍相邀,這些富商也是不得不來的。

    宴會開始,眾位富商坐在席上,看到新上任的周康一臉忠厚,再加上一派歌舞昇平的氣氛,便紛紛放下心來。

    「今日京都有一位貴客到,他想借著這個機會與大家一聚,多謝各位賞光。」

    「哪裡,將軍言重了,不知這位貴客是誰啊!」

    就在這時候,屏風後面慢慢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商人們面面相覷,突然有一個曾經見過肖重華的人大聲道:「是燕王世子!」

    他叫的是燕王世子,而非明郡王,說明他對京都的qíng況十分的熟悉,那麼,想必連肖重華被拘禁的事qíng也是知道的了,肖重華冷冷地看著他們,反而笑得更和氣:「大家好好享用,這頓飯想必是最後一頓了……」

    這話一出,接連有好幾個富商變了臉色,手裡的酒杯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眾人面面相覷,很快有人聯想到自己最近賣物資給南詔人的事qíng,知道這一場分明是鴻門宴了。

    然而卻還有很多人梗著脖子,紅著臉,卻絲毫不肯低頭認錯。他們雖然也意識到,肖重華必然已經知道他們倒賣糧食的事qíng了,可他們也在賭,看肖重華會不會在這種時刻將他們全部殺了泄憤!若是真的如此,他們的家丁護衛就會打開城門,和南詔裡應外合將這守軍一鍋端了!

    「世子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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