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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當然不是。」肖重華脫口而出,隨後他別過臉,不敢再看歐陽暖的面容,生怕被她看出心中的痛楚。「你們不一樣。」說到最後,他漸漸低下頭去。
「不一樣?」歐陽暖的臉上似是有一絲冷笑。「什麼不一樣?」
肖重華沉默了,良久沒有回答。
終於,歐陽暖嘆了口氣:「你若執意要這麼做,自也由你。」說完,她不再開口。
歇息的時候,肖重華卻突然地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歐陽暖看著他出去,猜想到他是去找慕紅雪,不由冷冷地笑了一下,莫非自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引láng入室麼?
等肖重華回來的時候,房中已放好了木製的大浴桶,裝滿了熱水。
歐陽暖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穿著雪白的裡衣,披散著頭髮,美麗的仿佛偶然闖入人間的仙子,似是已洗浴完畢,見他進來,便溫和地道:「怎麼去了那麼久?我已讓他們換了gān淨的水,你趕快沐浴了,就睡吧。」
「好。」肖重華竭力將自己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他不知道,她明明剛才很不高興,為什麼現在又像是從未發生過的樣子,若是她不在意,那麼自己刻意做出的一切,不都白費心機了嗎?不!不能這樣!這樣一想,他迅速脫光了,便邁進了浴桶。
肖重華沐浴的時候,從來不讓外人伺候。
歐陽暖親自給他遞過去香巾、胰子,然後替他將只是束著沒有梳起的長髮挽起來,這才站在一旁,看他洗著,微微笑著與他說話,和往常一樣。
「我看公主的確是很聰明,學什麼都是很快的。」她輕描淡寫地說。
肖重華恍若未覺,順口道:「是啊,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是聰明,可是沒辦法讓人喜愛,也沒辦法進入他的心。
歐陽暖並不知道他所想,心中嘆息,淡淡一笑:「重華,我只是覺得,這次她來了之後,你似乎有了一些改變,不像以前了。」
歐陽暖是個內斂的人,她若非是傷了心,絕不會問出這種話來。然而她卻不知道,她哪怕是一句話,自己都無法忘懷。肖重華心中痛的難受,微笑著說:「她也是個可憐人。暖兒,你曾經勸說過我,不要對她心懷芥蒂,如今她願意幫助我們的計劃,我已經十分感激了。更何況,她除了燕王府,再也沒有依靠,我既然有能力,自然應該照顧她,這不也是你的心愿嗎?」
歐陽暖聽了,心平氣和地笑了起來:「重華,你要照顧慕紅雪,我當然不會反對,只是覺得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在宮廷中能存活下來,而且還能將這等重要機密帶出來,似乎不是等閒之輩。現在是非常時期,我擔心她有其他打算。你既然心裡都明白,那自然很好,以後這種話我再也不會說了。」
肖重華盡力維持自己平靜的笑容:「你的擔心我自然理解。若非我領著,慕紅雪連燕王府都走不出去,這府里又經過你的管理和約束,不會出什麼紕漏的。我的公文都沒有帶回來,除了與你之外,我也從不在這裡談公事,就算她有所反覆,也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大局。這一點你儘管放心。」
歐陽暖自然也知道他說的這些,慕紅雪表現得確實很規矩,根本不會鬧出什麼亂子來。可是她擔心的不是對方在政治上做什麼,而是----她在不知不覺中搶走了自己的夫君。所以她只是笑道,「是嗎?看你們二人的模樣,倒是跟外人說的一樣,很相配。慕紅雪啊,那可真真是個美人呢,如畫容顏,如詩風qíng,這世上少有男人不動心的,是不是?」
肖重華卻並沒有回答,只是沉默,漆黑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的感qíng。
歐陽暖看了看他,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若有所思地別過臉,便再也不說話了。
第二日一早,歐陽暖卻聽紅玉說,肖重華在凌晨便出去了,歐陽暖聽了,嘴角邊漸漸出現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肖重華,為什麼我們之間仿佛變成了一種敷衍的關係,可是我不需要這樣的虛qíng假意。你這樣做,侮rǔ了我的感qíng,也侮rǔ了你自己。在你心裡,到底當我是什麼人呢?究竟你的心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為什麼要對我保持沉默,甚至串通我身邊的人瞞著我?歐陽暖最恨的就是欺騙,不管是什麼樣的欺騙……這讓她的心一點點冷下去。紅玉來伺候她起身,歐陽暖心平氣和地坐起身來,臉上一絲表qíng也沒有,眼裡卻有了以前未出嫁的時候總是閃動著的冷淡漠然。直到這時,她才覺得全身冷得像掉進了冰窖一樣,手足僵硬,行動起來已有些困難。
勉qiáng起來,歐陽暖便讓紅玉陪著她在花園裡走走。忽然聽得有人說話,心下一動,下意識地拉過紅玉的手避開。眼前走來的人正是肖重華與慕紅雪。
然而肖重華一反常態,與慕紅雪語笑晏晏,十分親密。此qíng此景,讓歐陽暖凝眸望去。慕紅雪一身金色閃珠的緞裙,頭上挽一支長長的墜珠流蘇金釵,嬌怯中別有一番華麗風致,更襯得神色如醉。她微笑道:「我瞧著,世子妃最近有些不開心。」
肖重華眼底有一絲鬱郁之色,道:「她看來和順,其實xing子十分倔qiáng,是從不會向人低頭的。」
這話落在歐陽暖耳中,幾乎是一愣,心中似被什麼東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難受。歐陽暖沒有想到,肖重華竟然在慕紅雪面前,表達對自己的不滿。
慕紅雪想了想,低聲道:「暖兒畢竟是郡主,xing子高傲冷淡些也是難免。」
肖重華目光掃過假山的方向,口中冷冷道:「最近她對著我,往往是沒有一個笑臉,這計劃不是她也知qíng的麼,卻不知怎麼學那種無知婦孺拈酸吃醋。」
無知婦孺?他不說自己做的過火,卻說自己無故拈酸吃醋……歐陽暖無聲地笑起來,原來,在他心中對自己積怨已深。
慕紅雪淡淡地道:「人之常qíng而已,這也是她對你的珍惜。」
肖重華卻搖了搖頭:「不,她最關懷的,永遠是他的弟弟,不是我。」
歐陽暖只覺得心頭的痛意一陣陣的傳過來,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站穩,紅玉連忙扶著她。歐陽暖的一隻手牢牢握住假山的一角,手指fèng幾乎掐出了血。她已經再三說過,在她的心裡,肖重華的分量半點也不比歐陽爵差,可他卻在此刻舊事重提,不過是將積累的不滿抒發出來罷了。
慕紅雪眉心微低,略帶愁容道:「不管她怎麼樣,你心裡,終究是最愛她的。」
肖重華的目光在假山上停留片刻,略一遲疑,狠下心腸,半帶輕笑道:「再美麗的人,再深重的愛,若是得不到回應,也要消失的。」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針一樣,刺得歐陽暖的心一陣一陣的痛。她的喉頭一緊,這幾句話,從肖重華的口中說出來,像有一雙手狠狠抓住了她的心,揉搓著,擰捏著。
她無法轉開視線,眼睜睜看著肖重華溫柔的注視著慕紅雪,伸手將她落在額前的髮絲,輕輕撩到耳後。
歐陽暖的雙手,握得更緊,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良久,他們已經去得遠了,歐陽暖卻怔怔地站著,幾乎無法挪動一步。
燕王府依舊,人們的笑容表qíng依舊,只有她的世界,仿佛已經完全不同了。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歐陽暖深刻地明白了什麼叫作物是人非。她願意為他cao勞一切,願意陷入勾心鬥角,願意忍受一切的不公正,這都是建立在他好好珍惜她的基礎上,若是她的付出他不以為意,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歐陽暖什麼話都沒有說,逕自去了一趟寧國庵,在林婉清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什麼也沒有做就回來了。
一看到她,張總管連忙迎了上來,微微躬身跟著她往裡走,一迭聲地稟道:「世子妃,您一早上去了哪兒?一點消息也沒有,可把我們急壞了。世子說是您一回來就通知他。您這是……」
歐陽暖截斷了他的話,淡淡地道:「我出去走了走,也沒什麼事。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下去吧。」
「是。」
歐陽暖回到自己的屋子,方嬤嬤早已站在門口等待,她看到歐陽暖,幾乎大吃了一驚,不過是一會兒的時間,小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臉色蒼白,神qíng憔悴,眼中閃動的光卻十分的冷冽淡漠。
不過是幾個時辰,她仿佛已是歷盡滄桑。
方嬤嬤不由問了幾句,歐陽暖的臉上忽然出現了極其疲倦的神色,低低地對他說:「嬤嬤,你先回去歇著,我也想休息一下。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
方嬤嬤的面色一變,歐陽暖還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和世子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qíng?
歐陽暖覺得身子很冷,頭很暈,眼前陣陣發黑,已是再也支持不住,便合衣上chuáng,拉過錦被來蓋上,閉目養神。
肖重華進了房間,覺得屋中冰涼,頓時發起火來,忍不住對方嬤嬤道:「你們就是這麼侍候世子妃的?天色這麼暗了,也不知道點個燈送進來。這是故意怠慢嗎?」
方嬤嬤心中對他有氣,卻不好發,只是吩咐下去,趕緊點燈進來。
肖重華走到chuáng邊,猶豫地看著閉著眼睛的歐陽暖,思慮著她是不是裝睡,該不該將她叫醒,他的手雖然只是稍稍靠近了她的臉頰,卻感覺到了那種灼人的高溫,頓時心中大驚,將手背貼上了她的額,立刻便被那燙手的熱度嚇了一大跳。
歐陽暖傷心的很了,這時候是真的非常睏倦,竟然真的昏睡過去。
肖重華這時才相信她不是裝睡故意避他,心中痛苦的幾乎無法呼吸,連忙叫太醫來問診,他自己也是衣不解帶,一直守在這裡,一直用浸了溫水的手巾冷敷歐陽暖的額頭,希望能幫她把高熱降下來。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肖重華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著她的臉。
經過一夜,她的熱度已經退了,只是還沒有醒過來,肌膚卻隱隱地透出一絲暖意。他修長白晰的手緩緩地遊走在她的臉頰、雙唇、下頜,眼中滿是奇異的光彩。歐陽暖有張讓人百看不厭的臉,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那樣的清麗奪目,就是病成了這樣,又在沉睡,也仍然給人qiáng烈的誘惑。他緩緩地傾前去,將自己的唇覆蓋上她的雙唇,舌尖輕輕滑過她優美的唇線。
歐陽暖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頭,肖重華陡然一驚,連忙後退了一步。隨後便是無邊無際的痛苦湧上來,讓他幾乎無法站穩。
是啊,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又為什麼要留戀?只要----她真的相信自己背叛了她,那麼她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