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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歐陽暖一怔,隨即道:「戰報?」
曹姨娘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圍,歐陽暖道:「你不必擔心,這裡都是我的心腹,不會有人出去胡言亂語的。」
曹姨娘這才接下去道:「這事qíng十分隱秘,但孟妃和我熟悉的很,若說她是jian細,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我反倒覺得那個人----」她看了一眼歐陽暖,不再往下說了,道,「若是她今天還得勢,這個秘密可能我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不過,若是你現在讓我出來作證,我卻也是不敢的。」
歐陽暖心下明白,面上絲毫沒有惱意,只是淡淡道:「我明白,曹姨娘有這份心,已經很難得了。」
曹姨娘扶著小几,又是顫巍巍跪下道:「我表姐死的實在悽慘,就算到了現在,我還時常夢見她,若說要洗刷孟妃的冤屈,還得靠您了!」
歐陽暖微一沉吟,笑道:「這都是王爺的決定,我等怎好gān涉?不過,這件事qíng我會放在心上就是,曹姨娘放心回去吧。」
「全憑世子妃做主了。」
送走了曹姨娘,已是傍晚時分,歸巢的鳥鵲在窗外輕輕呢喃。楊柳翠碧,在晚風中飄搖,驅走了暑氣,只剩下淡淡花香縈繞。
歐陽暖喝了一口茶,突然向紅玉道,「你看曹姨娘的話,有幾分真假?」
「會不會是看著董妃倒台,故意再推她一把好立個功勞?」紅玉猜測。
「曹姨娘不是蠢人,她該知道搬弄是非會有什麼後果……所以,這件事qíng定然是值得推敲的。」歐陽暖撫摸著手中的青瓷茶杯,淺笑道:「董氏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得很。」她眼中沒有嘲笑,只是憐憫和嘆息。
「那麼----」
「這件事qíng,暫且不要聲張,燕王府出了jian細,未必王爺和重華沒有察覺。」金huáng色的夕陽照在梳妝鏡上,漾出散亂細碎的光點,照得歐陽暖的面容如同夢幻,她輕聲道,「董氏現在如何了?」
「明天就要押送三司衙門了。」紅玉回答道。
「那咱們還真得送她一程才是。」歐陽暖站起身,輕輕地道。
說是將董氏關進監牢,可王府畢竟不是外頭的監獄,董妃的身份也與眾不同,所以透過層層看守,也不過是將她關在最內的那間狹小的屋子裡而已。
歐陽暖到門口時,卻看到肖重安正站在門口,被護衛攔了下來:「王爺有命,除非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入內。」
肖重安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歐陽暖走過來,所有護衛都跪下行禮,臉上的表qíng明顯和緩了許多。
歐陽暖淡淡道:「王爺的令牌在我這裡。」說著,她將肖重華給她的令牌在護衛的眼前晃了晃,這靈牌是從燕王那裡得到的,自然很有效果。護衛對視一眼,道:「可是三公子他----」
歐陽暖道:「你們這麼多人在這裡,難道還怕他將人劫走不成?他不過是想見見自己的母親,便是到了王爺那裡,也是要放行的。」
肖重安只是個庶子,歐陽暖卻是手握實權的肖重華放在心尖上的人,誰敢再多說什麼呢?只能放行吧。
歐陽暖看著臉上露出難堪窘迫的肖重安,道:「走吧。」
肖重安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神qíng,平心而論,這個男孩子並不像他母親一樣可怕,甚至比起肖重華,他和穩重的燕王更相似,xingqíng也更溫和,所以幫他一把,歐陽暖並不在意,她率先走了進去。
畢竟是牢獄,即使在盛夏高溫,甫一踏入,仍能感到一陣yīn涼之氣撲面襲來。屋內家具簡陋,角落四隅各點了盞銅燈,以此照亮室內不太明亮的bī仄空間。
屋子裡,只要走近些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發霉的味道,裡面只有一張chuáng,上面掛著半幅chuáng單權作帳幔,誰會想到,曾經煊赫一時的董妃居然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門一響,「誰?」帳內有個沙啞的聲音警惕的叫了起來。
歐陽暖不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幔帷帳。少頃,咳嗽聲起,有個影子在帳內坐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人!」
歐陽暖回身看肖重安,示意他過去。肖重安蹙著眉,最終下定了決心,慢慢地走到chuáng邊。
這時候,幔帳內的人還在不停的咳嗽,肖重安伸出手,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有些顫抖地伸手將帳子撩起一角。
歐陽暖站在七八丈開外,看到那掀起的一角露出董氏看起來比三天前要枯槁憔悴十倍的臉來。肖重安震驚地望著她,瞪大了眼,手忽然一哆嗦,撒手向後彈跳了三四步:「你----」他顯然沒想到,一向風光的母親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啊……」董妃驚呼一聲,急急的揮開帳子,「重安!」
肖重安又往後縮了幾步,董氏側身趴在chuáng沿上,尖叫:「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右手筆直的伸向他,臉上淚水縱橫,「你過來,你快過來……」
一向高貴冷傲的董妃何曾有過這樣激烈的qíng感表達,肖重安似乎被這種場面嚇到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復面前這位涕淚俱下的婦人,惶恐的側首求助似的看向歐陽暖。
歐陽暖向他點點頭,示意他不要過於憂慮。
董氏注意到兒子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慢慢轉過頭來,歐陽暖與她目光相接。
董氏一瞬不瞬的盯住歐陽暖,表qíng由驚訝變成錯愕,再轉變為驚怒,眼中qiáng烈的恨意似乎要在歐陽暖身上燒灼出一個dòng來。
「歐陽暖!」她突然尖叫起來,狀若瘋癲,「你……你跑到這裡來,安的什麼心?你這個心腸惡毒的女人,你把我害成這樣,搶了我兒子的世子位,如今又想使什麼yīn毒無恥的手段謀害我?歐陽暖,你個下作的**,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滿門全都不得……」
「你住口!」肖重安大聲地道,幾乎從未有過的失態,「不許你這樣羞rǔ二嫂!」
董氏完完全全愣住了,臉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你……」她張大嘴,不敢置信的呢喃,「你不是重安……你瘋了!你竟然這樣和我說話!」說完,她卻突然大叫:「我知道了,歐陽暖這個居心歹毒的賤婦,想用這種法子來挑撥我們母子的關係,你帶著我兒子來看我落魄的樣子,你……你好毒的心思……」
「你……你快住口!」肖重安的身體在顫抖,聲音卻帶了從未聽過的冷意,「你才是真正的毒婦!」
「你說我毒婦?!當真瘋了……我是你娘!」董氏倒吸一口冷氣,臉上似哭還笑,仿佛悽然悲憤到了極處,一口氣深深的壓在喉嚨里,然後猛然爆發出來,她瘋狂的拍著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你看清楚,你剛才罵的是誰!是我生了你,我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難道為的就是讓你這樣幫著外人來羞rǔ我麼?」她像是瘋了一般,舉止癲狂,只是嚎啕:「你是我的兒子!為什麼要幫著外人這樣對我?你rǔ罵生母,你可還有半點為人子女的孝心?」
肖重安狠狠咬唇,臉上神qíng閃爍,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倔qiáng。他望著董氏道:「娘,你何曾真的當自己是我娘!這麼多年來,你眼睛裡只有大哥,什麼時候有過我!你從來只認那一個兒子,因為他是世子,將來會做燕王!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廢物,你只會覺得我沒用,這麼多年來,可曾誇過我一句,抱過我一次?!」
董氏震驚地望著他:「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你娘!我被害成這個樣子,你還站在他們那一邊!」
肖重安痛心疾首:「我有眼睛,有耳朵,有心,會看,會聽,會想,你自己做了什麼才會到這個下場你自己清楚,父王對你一向敬重,他為什麼會這樣對你,他跟你做了這麼多年夫妻最後都對你忍無可忍……你有什麼臉面自稱是我的娘?」
這番絕qíng的狠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後,他快步走了出去,像是後面有鬼在追!
董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露出無比的絕望。
歐陽暖突然微笑起來:「董妃娘娘,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
董氏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要殺人,歐陽暖笑道:「這一切都是你種下的因,自然要你承受這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通急驟的劇咳後,董氏手捧胸口痛苦的蜷縮起身子。
歐陽暖看著她面容憔悴、披頭散髮的悽慘模樣,忽然覺得那口長久以來一直壓抑在心上的怨氣終於發散出來,她居高臨下的睥睨她,冷眼望著她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哀號。
「娘娘的風寒看來不輕啊,也是,這環境的確不好,不過三司衙門更可怕,聽說經常有人在這裡染病最後一命嗚呼的,董妃娘娘,你說是不是?」歐陽暖慢慢地道。
董氏抬起眼睛,目光幽暗,道:「你今天來,到底是什麼目的!」
第188章
歐陽暖只是微笑:「我不過是想和你談一筆jiāo易罷了。」 董氏的面色很灰敗,可眼睛裡開始閃動一種算計的光芒:「什麼jiāo易?」 歐陽暖笑道:「董妃娘娘還記不記得孟妃?」董氏的眼神在那個瞬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樣的變化只有近在咫尺的歐陽暖能夠察覺到,她意識到,今天自己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 董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歐陽暖淡淡道:「董妃娘娘難道不想對孟妃的死做些解釋?」董氏瞪大的黑色瞳仁配上一圈仿佛帶著瘀青的眼圈,說不出的詭異:「咳咳……咳咳……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林婉清要是有你三分,也不會淪落到那個下場!哼!」 歐陽暖心道,兵家有一著叫做兵行險招,連消帶打,就是要在這時候趁熱打鐵,才能算計得准!她繼續道:「娘娘嫉恨我娘,可我娘已經過世了,娘娘卻比她多享受了十多年的榮華富貴,不是嗎?可我不明白,娘娘身居高位,手上又握著世子,將來必然會有好的前程,為什麼要冒那樣大的風險呢?
董氏面色一變:「你說什麼,我不明白!」娘娘,古人有句話叫虱子多了不癢,你現在身上的罪名不少,道道都是死罪,你肯定覺得,多一條少一條罪名其實都無所謂是不是?可我卻不這麼覺得!你自己的生死是小,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死,肖重君的日子以後怎麼辦?」董氏咬牙切齒道:「王爺是個念舊的人,重君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死的!再者說,不是還有你那個好夫君?」歐陽暖只是微笑,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道:「是呀,可是燕王事務繁忙,重華又剛剛做了世子,肯定是忙的很了!大嫂恨透了大哥,只怕是不肯照料他的了!王府裡頭的丫頭媽媽們呢,又個個都是跟紅頂白的,就算是上好的人參送過去,從她們手裡走一圈,也會變成稻糙了吧?」董氏的臉色無比的難看,目中閃過一絲yīn鷙:「你是在威脅我?」歐陽暖搖了搖頭:「娘娘說話真是誇張呢,剛才重安說的對,你在他身上下的功夫,遠遠不及肖重君。你盼著他那麼多年,可他自己身子不爭氣,一直不能坐穩這個世子的位置。但就算是這樣,你還是最看重,最關心他的,是不是?你也不忍心看著他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吧。不過,就算他能勉qiáng活下來,卻是心胸狹窄,沒一個有做哥哥的樣兒啊!唉,我現在天天替他發愁,以前還有你在後頭指點約束,再加上有個世子的位置在那兒擺著,這一旦你不在了呀,他沒了主張,一犯糊塗,也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呢,想想都覺得提心弔膽的。娘娘,你說是不是?」 這威脅是十分狠毒了,然而歐陽暖說話的時候卻是一副微笑的模樣,叫人看不出半點yīn狠的模樣。董氏看著她,不由得冷笑:「歐陽暖,你年紀輕輕,心思手段卻如此狠辣,我真是自愧不如!」歐陽暖笑道:「哪裡哪裡,當年我娘原本可以得償心愿嫁入燕王府,你不是也從中作梗了嗎?說到底,大家不過是彼此彼此而已。你也不必客氣,更不必顧左右而言他,直言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