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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歐陽暖聽著,只覺得心中無比震撼,或許,董氏是一個惡毒的女人,但不可否認的,她是一個仁慈的母親。為了肖重君,她簡直是做盡了一切!這個故事裡,她並不是贏家,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輸家!
「你瘋了!」燕王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她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早在之前失去過一個孩子,她是無辜的!」他疾步至董氏身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領:「你為什麼不恨我?為什麼不向我動手?」
他與她的臉近在咫尺,董氏溫熱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而激烈,目光似貪婪一般游離在他面上:「你以為我不恨你嗎?」她盯著燕王,似要將他深深印入眼底一般:「我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我怎會不做!」有滾燙的淚滑下她冰涼的臉頰:「你的眼睛裡只有林婉清,可曾知道我每天是用怎樣的心qíng看著你的背影!為了讓你高興,我甚至找了一個替身給你!還讓她給你生下一個兒子,我就是想要證明給你看,我什麼都能為你做!若不是怕你傷心,他----」她指著肖重華,「絕對活不到今天!」
原來是這樣,難怪----董氏從自己進門第一天就對自己有敵意,誰會喜歡看見一個跟自己qíng敵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呢?可奇異的,她卻容忍了曹姨娘的存在,董氏真是一個心xing複雜的女人,太難以理解了。歐陽暖輕輕搖了搖頭,這樣矛盾複雜的心態,近乎扭曲。
燕王放開了董氏,她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燕王轉過臉,輕輕吐出兩個字,「將她關入死牢,明日押送三司。」
歐陽暖靜靜地看著,關入死牢,意味著燕王是要殺董氏了,一個側王妃被殺,這兒在整個大曆的歷史上,只怕還從未有過。
「不,不只是她。」大公主緩緩起身,面容絲毫不改,轉向燕王,「這麼多年,她身邊的人也是助紂為nüè,這件事qíng,定要殺一儆百。」
燕王疲憊地揮了揮手,道:「將董氏身邊親近的丫頭媽媽,全都一併處置了。」
悄無聲息地,歐陽暖嘆息了一聲,母親是動了斬糙除根的意思了,果然,聽到大公主道:「那麼肖重君呢?他是混淆嫡庶的罪魁禍首之一,難道還要任由他霸占著世子之位?」
肖重華身子一震,猛地抬起頭看著大公主。
大公主只是看向燕王,沉聲道:「他並非真正的世子,卻坐在這個位置上二十餘年,燕王妃泉下有知,也會不能瞑目的,事到如今,應當寫一道奏章說明原委,褫奪他的世子之位,改由明郡王做世子!」
這樣一來,不要說肖重華,連歐陽暖都露出了震驚的表qíng,她沒有想到,大公主會在這種時候提出這個要求。但很快,她明白了大公主的意思,董氏設計害死了世子和燕王妃,真正的世子就不是肖重君,他也該將世子之位讓出來,甚至還得接受懲罰。大公主固然是好心,要讓肖重華繼承世子之位,可他能夠接受嗎?他雖然痛恨董氏,可和肖重君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哪怕並非同母所生,他們也還是親兄弟,現在肖重君生死未卜地躺在chuáng上,肖重華怎麼可能接受世子之位?
董氏聞言,尖叫一聲,猛地向大公主撲過去,旁邊的護衛連忙駕住了她!將她qiáng行壓了下去,直到她走出去很遠,歐陽暖還能聽見從她口中發出的那尖銳的哀嚎聲。
第186章
肖重華果然如歐陽暖所料,開口道:「一切的事qíng都不要在大哥面前提起。」
他叫肖重君一聲大哥,就代表承認對方的身份,不願意褫奪他的世子封號。歐陽暖在心底微微嘆息了一聲,這是兄弟之qíng,血濃於水,不管肖重君如何自私惡毒,他終究是他的哥哥,只是因了董氏,這感qíng終究也不再純正了。
燕王搖了搖頭,道:「他已經不再適合做這個世子了,我會向皇兄上奏章的。」
大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卑微的庶子,卻在這個世子的尊位上呆了二十多年,難道還不夠嗎?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到一陣喧譁之聲,歐陽暖一怔,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懵然驚覺的一瞬,竟是被女人們的厲聲呼叫驚醒自己的沉思的!
本該是戴罪立功的徐姑姑,猛地向柱子上撞去,頭上、身上到處綻開無數的血花,看起來無比的可怖。她這一撞,分明沒有給自己留下生存的餘地,滿面的鮮血叫人心驚膽戰。歐陽暖驚惶的轉過身,被那鮮血淋漓的一幕刺痛了眼睛!不過一瞬,肖重華已經閃在她身前,一手捂在她眼前,低喝道:「閉眼,不要看!」她心中幾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撼,被他一聲低呼,像是溺水之人終於抓到了一根稻糙,緊緊閉上了眼睛。他沒有說話,只是她感覺到,他的另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良久,身邊弭亂的喧囂緩緩安靜了下去,歐陽暖慢慢睜開眼來。凝神間,他的手輕輕放下了。一瞬間,她只覺得心中安定。再怎樣混亂,到底有他一手為自己遮住,避開這可怕的一幕。
她是心xing堅韌的人,從不害怕任何的血腥,可是現在看到這一幕,幾乎當場嘔吐出來,只覺得胃中湧出無盡的酸意,一陣陣腐朽的味道衝刺著鼻腔,讓她怔在當地,心中恐慌猶未完全解去。徐姑姑在肖重華的心裡,也是個特別的人,如同母親一樣的存在。她顧不得想,只是輕輕道:「你去看看吧。」肖重華看她沒事,這才點頭,快步走了過去。
徐姑姑是一定會死的,從歐陽暖去找她,看清她的眼神,歐陽暖就知道這一點,可她還是bī著她來到這裡。這個女子跟董氏不一樣,她早已被沉重的內疚傾軋地抬不起頭來,這種死亡,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可歸根究底,她又有什麼錯呢?不過是一個命運坎坷的人罷了。
肖重華去看徐姑姑了,歐陽暖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充滿血腥味道的屋子裡,便由紅玉扶著離開。
不知為什麼,歐陽暖只覺得身子很重,自己也不曉得是怎樣走出那血氣遍布的屋子。仿佛是整個人倚靠在紅玉的身上,一步一挪,一步一挪,走出了屋子!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看到徐姑姑血濺當場,她還是覺得震動!那畢竟是一條xing命,若非她bī著對方承認一切,她也不必要因為內疚而自殺。
然而,本該在屋子裡的肖重華卻不知何時取代了紅玉的位置,將她整個人抱起來,他輕聲地問:「還好嗎?」她不由自主便「嗯」一聲,迷迷糊糊進了賀心堂,被小心翼翼的放在chuáng上,轉眼瞥見他依然佇立身後的身影,倦極的心頭忽然鬆懈下來,不知為何覺得極為睏倦,倒頭便睡去。再次見到他,是在次日清晨時分,她睡了兩個時辰便醒了。他卻一直沒有離開,見她醒了,他才坐起來,道:「我去吩咐丫頭給你倒水。」她一愣,恰好看到他袖下一點裂痕。一夜忙亂,他連衣裳都來不及換,這衣上裂痕,是昨天混亂中所致。
「衣服破了。」她輕聲道。
肖重華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是並不放在心上。
昨天發生那麼多事qíng,他到現在都沒有問上一句半句,反而讓歐陽暖心中難過,這難過,僅僅是為了他的隱忍。他應該,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曾怪她,若是她先和他說,他還會同意她這樣做嗎?她一言不發,從chuáng邊的笸籮里取出針線,示意他抬起手臂,一聲不吭低頭替他fèng補。他幾次要說話,想說這種事qíngjiāo給丫頭們做就可以,可是看著她認真的樣子,便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的針穿過他的袖子,心中卻是綿密的愧疚,老老實實道:「你若是想要怪我,就怪我好了,是我不好,沒有和你商量。」她的眼睛大,又是極清澈明淨的含水明眸,故意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反而平添幾分可愛,肖重華原本的確有幾分生氣的,可見她如此,那悶氣也就煙消雲散了,她做錯什麼來嗎,沒有,她只是將真相揭露出來而已,甚至於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迫於董氏的壓力,為了他肖重華而已,他能夠捨得怪她一句嗎?等到終於fèng完,歐陽暖低聲道:「我只是怕你心軟。」她眨眨眼,完全是安慰他的口吻,「沒有大哥,你還有我在你身邊啊。」肖重華低頭很認真地看了一晌,認真道:「話是不錯,可這繡活卻是退步了。」歐陽暖一愣,低頭一看,卻發現她剛才心煩意亂之下,連著錯了幾針,的確是大失水準,方才回味過來,狠狠白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輕聲道:「我明白,很多傷疤若是不願意揭開,就一輩子都好不了。」
歐陽暖微笑,「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她在「一定」兩個字上咬得極重。肖重華心頭鬆軟,偶爾有幾根她的長髮被風chuī拂到面上,在他的心中刻下了再也難以泯滅的痕跡。
就在這時候,外頭的紅玉掀開帘子進來,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剛才太子府有禮物送來。」
歐陽暖隨口問道:「是表姐送來的嗎?」
紅玉看了肖重華一眼,略帶忐忑地道:「是。」
肖重華已經起身,並未留意紅玉的表qíng,只是對歐陽暖道:「我要去父王書房,你不舒服就多躺一會兒,有事隨時吩咐人去叫我。」
歐陽暖點點頭,看著他快步離去,紅玉看到肖重華出去,便笑道:「一大早王爺就派人來了要找郡王,他卻怕吵醒了小姐動都沒有動呢!可見他對小姐的心意了。」
歐陽暖微笑,隨後搖了搖頭道:「你這丫頭,一旦有事qíng瞞著我就開始多嘴,老實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紅玉笑道:「奴婢知道什麼都瞞不住小姐,小姐您看這份禮物。」
歐陽暖看了一眼她手中打開的匣子,裡面一片燦爛的榮光,卻是一件奪目的羅裙。上面繡著朵朵梨花盛開,如綿白輕盈的雲朵,深深淺淺的雪白花朵或疏或密地繡於羅裙之上,姿態千妍百麗,異常瑰麗奪目。歐陽暖喜歡清淡雅致的顏色是出了名的,眼見這條羅裙質地輕柔,展開後長長地曳於地下,似流霞輕宜的姿態,不由就多了幾分喜愛。
「這是流雲紗製成的羅裙,據說寸絲寸金,有市無價呢。」紅玉不免道。
歐陽暖用手撫摸了片刻,不自覺的點頭道:「的確是上品,難得一見。」話說了一半,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一沉,「這不是表姐送來的。」
紅玉見她不高興了,連忙把話說清楚:「小姐,這衣裳其實是太子以太子妃的名義送來的,還有一張帖子,說是多謝小姐為小殿下做的那件百子百福花樣的彩衣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