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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歐陽暖一愣,旋即面上籠罩了一層寒霜,冷聲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原本她想要說上一句你竟然胡言亂語混淆嫡庶血脈,可話到嘴邊兒,聯想到當時董妃的神qíng,還是變成:「你當真敢肯定?」

    梁媽媽趕緊點頭,只道:「奴婢不敢胡言亂語。」

    歐陽暖瞧著她,認真道:「梁媽媽,這種事qíng一個弄不好,不光是你,連我都要受到連累的,我憑什麼相信你。」

    梁媽媽一口咬定,道:「奴婢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歐陽暖微笑道:「你的項上人頭,只怕別人還沒有興趣,光憑三言兩語就要動搖世子的地位,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混淆王府的嫡庶血脈是大事,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這種事,若是查實,董氏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就連肖重君都難逃重懲。一向謹慎的董妃,可能留下把柄被人捉住嗎?歐陽暖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相信。旁邊的紅玉和菖蒲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qíng。

    梁媽媽斬釘截鐵道:「郡王妃,我的兒子女兒可都是在王府裡頭,我敢拿他們發誓,若是今天所說有半句虛言,我全家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在這種時候發毒誓,就是真的有把握了----歐陽暖慢慢道:「燕王妃生產的時候有那麼多的丫頭媽媽在,怎麼會讓董氏換了人?」

    梁媽媽便道:「郡王妃有所不知,燕王妃是個孱弱多思的人,她的院子裡從來不要太多的奴婢伺候,嫌她們太過吵鬧,更何況王妃生產的時候除了產婆就是一兩個心腹在,董氏不但買通了產婆,還以難產為藉口,將燕王妃當時的心腹打發去請王爺和太醫過來,剩下的都是她的人,還不是任由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歐陽暖思來想去,只覺得此事太過荒謬,不由得道:「這件事,總是過於匪夷所思。」

    梁媽媽立刻道:「郡王妃,您想一想,孩子到了月份就穩當了,董氏怎麼會因為過於勞累孩子就掉了?這世上誰會這麼傻,冒著自己沒了孩子的危險也要伺候別人生孩子?她根本是早有預謀的,可憐王妃自己太傻了,居然會相信這麼個白眼láng!」

    歐陽暖只是盯著梁媽媽看,像是在思索她說話的可信度。

    梁媽媽著急了,立刻道:「郡王妃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搜查青蓮居,一定會有收穫!」

    隨隨便便懷疑肖重君不是燕王妃的親生兒子,這對肖重華也會是個巨大的衝擊,若是拿不出確實的證據,反倒自己會被人誤會。旁人會以為是自己想要做那個世子妃的位置,才非要弄出這麼一個子虛烏有的事qíng來冤枉董氏,要真是那樣,自己不但會聲名掃地,還會間接送一個翻身的機會給董氏,可就太得不償失了。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放過又太過可惜。歐陽暖心中思慮了很久,突然起身道:「梁媽媽,這件事qíng我要調查一下,在我有結論之前,麻煩你就在這院子裡呆著,一步也不許離開!」

    梁媽媽立刻低頭道:「是,奴婢就在這裡等著,若是郡王妃需要奴婢作證,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歐陽暖不再多說什麼,吩咐菖蒲帶了梁媽媽去安頓,自己則去了後宅的一個小院子。

    徐姑姑看見歐陽暖的時候,表qíng很訝異:「郡王妃怎麼來了?」

    徐姑姑是燕王妃僅剩的心腹了,其他人要麼還鄉,要麼生病死去,剩下的唯有她而已,若是真的能夠查出什麼端倪,徐姑姑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歐陽暖笑道:「我來看看姑姑可安好。」

    徐姑姑只是笑,面容平靜安詳:「我很好,多虧了郡王的照料。」

    歐陽暖的面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yīn影,襯著白玉一樣的面龐有了一些yīn霾,徐姑姑的表qíng更顯得驚訝了:「郡王妃有話要問我?」

    歐陽暖知道,徐姑姑是個很通透的人,她輕聲問道:「徐姑姑,當年燕王妃生產的時候,你在她身邊嗎?」

    徐姑姑的臉上在這個瞬間現出死灰一樣的神qíng。

    歐陽暖只是看她的表qíng,就什麼都明白了,她只是問道:「為什麼?」

    徐姑姑倚著門檻,慢慢跪坐下去,低著頭半天也沒有說話,良久,她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道:「是奴婢的罪過,這件事qíng,奴婢永遠都沒辦法贖罪。」

    歐陽暖看著堂中掛著的燕王妃的畫像,那樣溫柔的眉眼,不由低聲嘆了口氣,道:「你是王妃的心腹,為什麼要出賣她?」

    徐姑姑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歐陽暖慢慢道:「這件事qíng,我還沒有告訴重華,他一直很敬重你,我想,你不希望他親自來問你吧?」

    徐姑姑身體一震,慢慢抬起頭來,苦笑道:「郡王妃,你的確和婉清小姐太不一樣了。」

    歐陽暖眉頭微微揚起:「你認識我娘?」

    「怎會不認識?」徐姑姑低下臉,頗有些傷感,「王爺表面上對王妃很好,可他心裡頭一刻也不曾忘記過林小姐。」提到燕王,她面上閃過一抹粉色紅暈,似一朵合歡花徐徐綻放。「我是和王妃一起嫁過來的,從小在王妃身旁伺候,她曾經說過,將來要留下我在身邊,一輩子。」

    這就是說,燕王妃許諾過,要讓徐姑姑作為真正陪嫁的丫頭了,歐陽暖慢慢道:「是想抬了你做妾?」

    徐姑姑微笑道:「我們當時是這樣想的,後來王妃嫁進了燕王府,我見到王爺,還曾偷偷歡喜,因為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他讓我心生傾慕,我開始希望如王妃允諾的一般,會讓他娶我做妾室。」

    竟然是這樣,徐姑姑對燕王會有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qíng愫!

    歐陽暖看了徐姑姑一眼,只覺得她的面容十分柔美,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如水美麗,她輕輕垂首,「然後呢?」

    徐姑姑緩和神qíng,繼續道:「我盼著,盼著,終於盼著王妃站穩了腳跟,原有一份痴心妄想,可是……」她憮然嘆息,「王妃確對我很好,把我當做好姐妹一樣看待,事實上,我也是她的另一個妹妹,因為我的母親和我的身份一樣,是一個陪嫁的丫頭,做了王妃父親的女人,只是,她根本沒有名分,因為主母好妒,她連通房都算不上,我的名字便連族譜都沒上,外頭只知道家裡出了個燕王妃和江海王妃,我只是個卑微的丫頭罷了。」她暗自神傷,「燕王妃知道這一點,所以待我與旁人不同,格外親厚,嫁給燕王后,她卻像是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於是我繼續留在她身邊,做我的丫頭。」

    「你喜歡燕王,可偏偏燕王妃反口不同意將你嫁給他,於是你因愛生恨報復王妃?」歐陽暖下意識地推測。

    徐姑姑搖頭,「她不願意與人分享丈夫而已,我何必為此害她,真正讓我生怨的是另一事!」她道,「有一天,她突然對我說,王爺身旁的護衛向她提親,她也希望我嫁給對方,做正房夫人,不用再伺候人。原本對我來說,如果不能和心愛的男子在一起,做正房夫人又有何益?所以我就拒絕了。」她的眉際逐漸生出一縷秋風般的幽涼,「可是後來董氏不知從何處知道了我的身世,她對我說,我的母親是王妃家中的奴婢,我也要嫁給燕王府的奴婢,這樣王妃才能放心。我心中才起了怨恨,難道我就天生是一個奴婢的命嗎?我母親做了奴婢還不夠,她還要讓我也嫁給一個奴才,這樣才稱心如意?她忘記自己曾經的諾言就罷了,為什麼還要這樣羞rǔ我!」

    歐陽暖眉心隱有怒氣:「所以你便反過來幫著董妃做出那種事?」

    徐姑姑憫然失色,「只因當日我在氣頭上,董妃又告訴我,我的母親當年是因為受寵所以受到主母的嫉妒,後來她生了病,漸漸失寵,主母竟將她趕出了府,活活讓她這樣死去了,所以我的心中起了很深的怨恨。我自知出身輕賤,平生最恨被人輕視,更何況其中還有我母親的冤屈,是而一怒之下犯下大錯。」

    「所以她教給你如果你在王妃生產之時保持沉默,一切任由她作為,就可以報仇雪恨?」歐陽暖接著道。

    「是,」徐姑姑垂首,原先的怨憤之氣逐漸消弭,「等到我看見董氏偷梁換柱的時候,我才知道,大錯已鑄成,我不知如何去彌補,所以後來我更加盡心盡力的照顧王妃,王妃死後,我把一切心力都放在照顧郡王的身上,希望能夠藉以補償自己的罪過。」

    歐陽暖搖頭嘆氣,「你是糊塗,然而也是受人挑撥。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是你。若是讓重華知道,他還不定會如何傷心。」她平一平胸中怒氣,「不過,還是謝謝你一直在想方設法保護重華。」

    徐姑姑美目一揚,「你怎麼會知道?」

    「王妃身體孱弱,燕王又冷漠,不能總是護著郡王,董氏既然用自己兒子換了世子,自然想要除掉其他的嫡子,重華從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次的暗害,他曾經告訴過我,你幫他擋過無數次,所以他感激你。」

    徐姑姑戚然一哂,「事qíng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確是我一手造成,若非我一時惡念助紂為nüè,也不至於讓人鑽了空子,我只有盡力彌補。」她眸中盈盈有淚,「小世子一出生就慘死,世子之位更是多年來被人霸占,郡王生活在朝不保夕之中,幾年前王妃也是染上時疫而死,我當年一時之氣,的確不曾想會有如此後果。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

    歐陽暖心中一動,急問:「哦?王妃不是身體過於虛弱病死的嗎,怎麼會染上時疫?」

    「世子被換之後,我雖然起了後悔之心,可董氏與我手中互有對方的把柄,一時誰也不能奈何誰。王妃死後,我起過疑心,曾問過治病的太醫,確是死於時疫。」她沉吟道,「不只是我,郡王心中也很懷疑,只是後來肖重君突然病重,郡王也就沒有時間糾纏於這件事了。」

    歐陽暖覺得此事很不妥,「時疫極易傳染,若有一人得病必定會迅速蔓延。那麼府中還有其他人染病嗎?」

    徐姑姑點頭,「有,王妃身旁的一個貼身丫頭叫做青荷的。」

    歐陽暖點點頭,道:「如今董氏已經快要倒台,不知道你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徐姑姑思忖片刻,緊鎖的娥眉已稍稍鬆開幾分,慢慢道:「好。」

    歐陽暖頷首,「姑姑有幫助他人混淆嫡庶血脈之嫌,只怕董氏一倒,姑姑也會被牽連。我會向王爺說明你被她迫使的原委,希望王爺可以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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