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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暖兒,他去了寧國庵,從兩天前就沒消息了,你幫我問問明郡王,是不是讓他出去辦事了?怎麼事先不與我說一聲呢?」

    歐陽暖的神色驟然複雜而不分明,yīn翳得如下雪前沉沉yù墜的天際,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大嫂,我有話對你說。」

    孫柔寧一怔,歐陽暖的眼神向來澄靜,如今卻是隱隱帶著一種壓抑的qíng緒,叫人不敢揣測那其中藏了什麼。她忽然隱隱覺得不對,然而哪裡不對,卻是說不上來。怔怔思索片刻,忽然瞥見歐陽暖眼角微紅,仿佛yù言又止。

    jiāo往日久,孫柔寧知道歐陽暖外表柔弱,內心卻很剛qiáng,並不是會輕易落淚的人。況且……怎麼會好端端紅了眼睛。

    孫柔寧心下忽然起疑,「暖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qíng瞞著我?你照實說!」

    歐陽暖的目光沉靜到底,恍若幽深古井。她牢牢盯著孫柔寧,一字一字道:「既然你察覺了,我也不能再瞞你,今天便是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的,我有很重要的事qíng要對你說。」

    孫柔寧聞言,心口沉沉的發燙,喉頭微微發痛,愈加覺得不安,盯著她道:「你吞吞吐吐的,一定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是不是他出事了?還是他受了傷?!」

    她的身子微微發顫,歐陽暖一把按住她,迫視她的眼眸,神qíng憂慮而焦急,銀牙微咬,閉眼道:「是!賀蘭公子,出了意外----他死了。」

    孫柔寧怔怔呆住,幾乎不敢相信。她的愛人,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怎麼會?!他只是去弔唁而已,從前那麼多難關都無事,怎麼會突然出事了呢?!孫柔寧心口劇烈地跳動著,下意識地咬著嘴唇,眼淚滾燙地流下來,那溫度幾乎灼傷了歐陽暖的眼睛。她怔怔地呢喃,「不會----絕不會----他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歐陽暖道:「具體的qíng形還在調查,他只是去寧國庵弔唁江海王妃,卻中了埋伏,那些人是衝著他而來,非要將他置之死地不可。賀蘭公子身手極好,不知為何竟然中了迷香,逃脫不開那些人的追殺才會遇害。重華派人查驗了他的遺物,發現一條腰帶上有浸潤了迷迭藥的絲線,可能是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腳。這件事你知道了一定無法承受,可是我不得不說。現在府里耳目太多,若是旁人聽到難免出岔子,這樣的事只能我自己來告訴你。」

    她一邊說,一邊吩咐一旁的紅玉取過一個托盤,裡面放著一條鑲嵌著碧璽的jīng致腰帶。孫柔寧靜靜地聽著,身子一動也不能動,熱淚蘇蘇的痒痒的爬過臉頰,像有無數隻鋒利的刀子划過。她的聲音只是顫抖:「是我,是我送給他的,是我害死了他!」

    歐陽暖見她神色極端異常,連忙扶住她的身體,孫柔寧的護甲掐在她的手臂上,銳利得刺痛,一點點延展開去,歐陽暖驚覺起來,「你在說什麼!那腰帶是你送的!」

    孫柔寧一個勁兒地流淚,顯然是哀痛到了極點:「是我送的,是我給他的!可我不知道那絲線有問題,我不會害他的,我怎麼會害死我自己最愛的人呢!」

    歐陽暖心思迴轉,剎那分明,恨道:「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一定是府里的人,知道你們的關係,便有了可乘之機,在那條腰帶上動了手腳!」

    孫柔寧身上一陣陣發冷,嘶啞了聲音,道:「誰……究竟是誰……」種種不解與哀痛,她腦中一時紛亂如麻,糾結一團,幾乎無法想明白。

    歐陽暖用力把她按著坐下,目光雪亮如刀,刀刀分明,「如今不是痛哭流涕的時候。第一要緊的事就是報仇雪恨,他已經被人暗算,焉知仇人是不是在偷笑?你難道要看著他枉死嗎?再者,死者已逝,要緊的是為活人做打算,來人既然已經dòng察了你們之間的關係,說不準----」連你也會遭遇不幸,這句話歐陽暖沒有說完。

    孫柔寧勉力鎮定心神,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角,「你說得對。我不能讓他白死,我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原本說這句話是想要勾起她求生的意志,只要一天找不到幕後兇手,孫柔寧就一天不會想不開尋死!可現在看她的表qíng,歐陽暖心中覺得不安,道:「你先回去查一查,到底誰在那腰帶上動過手腳,哪怕是你身邊的人,也要一一查清楚。這樣說不定能找到殺人兇手的線索,到時候咱們一起想法子報仇!」

    孫柔寧的表qíng因為這一句話而沉寂下來,她的眼睛裡慢慢的,開始跳動著歐陽暖看不懂的一種火花,然而等歐陽暖仔細去看,卻已經什麼都找不到了。孫柔寧輕輕地道:「他現在哪裡?」

    歐陽暖道:「在距離寧國庵不遠的翡翠峰上。」

    「我得去看看他。」孫柔寧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再也忍不住淚水,她飛快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將淚水擦去,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

     ~ 如果孫柔寧控制不了自己的qíng緒當場失控,歐陽暖會覺得很正常,可她表現的太冷靜,冷靜的讓人不知所措,她總覺得,似乎會出什麼事……

    這一晚天氣特別熱,天上一輪月牙在雲中忽隱忽現。星輝夜沉,歐陽暖在chuáng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肖重華輕聲道:「怎麼了?」

    歐陽暖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總是內心不安,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楚。」

    肖重華略一思索,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是擔心大嫂?」

    歐陽暖沉默了,不只是擔心,她總覺得有什麼事qíng要發生了,可是究竟是什麼事qíng,她又說不出來。

    聽到外頭奔走喧譁之聲時已是三更時分了。肖重華矇矓中警醒過來,輕輕拉了拉歐陽暖,輕輕喚道:「外頭像是出什麼事了!」

    歐陽暖猛然醒轉,只覺得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肖重華正要披衣出去,卻是紅玉慌裡慌張進來,「小姐,可不好了,世子院子裡出事了。」

    歐陽暖面色一變,斥道:「好端端的出什麼事,不許亂說!」

    紅玉面色煞白,「奴婢說的是真的,好象是世子爺不好了!」

    肖重華聽得肖重君不好,遽然色變。歐陽暖見他面色大變,急忙和他更衣,兩人一同往安泰院去。

    剛到大門口,一個小丫頭匆匆忙忙跑出來,臉色極度難看,見到肖重華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肖重華等不及追問,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歐陽暖連忙跟上他,卻看到此刻安泰院中已是一團亂糟。她走進屋子裡,縱使心中已有準備,不免也大驚失色。屋子裡滿是血腥之氣,肖重君身旁的丫鬟們哀哀哭泣不止,不停地喚著「世子」,並用熱水擦拭肖重君蒼白泛青的臉。

    肖重華面色大變,快步走過去,歐陽暖跟上去一看,卻發現肖重君奄奄一息地躺在chuáng上,身下的素雲緞褥子盡數被鮮血洇透,連chuáng上所懸的天青色暗織榴花帶子紗帳上亦是斑斑血跡。他整個人臥在血泊之中,衣上儘是鮮血。歐陽暖身後的紅玉驚得掩面,回頭不敢去看。這是怎麼回事?歐陽暖仔細一看,肖重君的腹部居然有一把匕首,極為可怕的模樣。

    歐陽暖並不關心肖重君如何,她只想知道孫柔寧在哪裡。她一把抓住一個丫頭的手臂:「世子妃呢?」

    那丫頭哇的一聲哭出來:「世子妃……世子妃瘋了,她要殺世子……」

    歐陽暖心中的猜測被證實,頓時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是孫柔寧嗎,這一切是她所為?可是為什麼?孫柔寧雖然痛恨肖重君,可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要殺掉肖重君。除非----除非肖重君和賀蘭圖的死有關係!歐陽暖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現那條腰帶,她心中一驚,對,是腰帶!肖重君當時的那種眼神,她一直都無法忘記,原來如此!下午的時候孫柔寧也已經猜到了,所以才會露出那樣的神qíng……

    肖重君並沒有死,在昏厥中猶自發出一兩聲因為疼痛而生的呻吟。肖重華qiáng自定住心神,道:「太醫呢?」

    這時候,董妃正領著太醫進來,董妃的整張臉容色都變了,手都在輕微的發抖,她急切地道:「快去看看!」

    太醫一看qíng況不好,快步進了內室,仔細察看了一下肖重君的傷口,出來的時候他滿頭大汗,語氣里已帶了哭音,「世子只怕是----只怕是熬不住了!」

    董妃勃然大怒:「怎麼會這樣!」

    太醫一指滿chuáng血污,道:「世子他一直有病,何況出了這麼多血,若是qiáng行把匕首拔出來,也……」他閉口沒有再說。

    董妃的臉色是從未見過的失措,她看著肖重華,道:「你父王不在,你說該怎麼辦?」

    肖重華的眉頭緊緊皺著,他的憂慮沒有寫在臉上,卻能夠讓歐陽暖感覺到。他快速地道:「我立刻去宮中求取九轉丹露,先吊住大哥xing命再說!」

    太醫的神色鬆了松,九轉丹露是宮廷聖藥,有止血生肌的效果。只要能拿到這個,肖重君就有救了!

    肖重華快速向外走了兩步,歐陽暖突然叫住了他:「重華!」

    肖重華回過頭,深深望了一眼歐陽暖,在這一瞬間,歐陽暖明白了他的立場,肖重君是他的親哥哥,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歐陽暖也知道這一點,可是----肖重君殺死了賀蘭圖啊,孫柔寧就算真的要了肖重君的xing命,那也是一命償還一命!可是她咽下了這句話,看懂了肖重華懇求的眼神,她一個字也沒有說,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感qíng,她不能多言!

    肖重華離去後,董妃終於鎮定下來,臉色也已經比剛才好看了許多,她環視了一眼四周,見到對面的金絲檀木圓桌上猶有幾碟未吃完的jīng致菜餚,酒杯中殘餘一些琥珀色的酒。她冷聲問道:「今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丫頭顫顫巍巍地道:「是----是世子妃說今天要陪世子小酌幾杯,讓奴婢們都退出去,奴婢們不敢走遠,就在屋子外守著,不過半個時辰就聽見屋子裡動靜很大,奴婢們壯著膽子進去一看,世子已經受傷了,而且世子妃還追著要殺他----奴婢們拼了命才從世子妃手上搶下刀子,可世子卻昏迷過去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歐陽暖在一旁聽見,不禁問道:「世子妃人呢?」

    丫頭小心翼翼道:「奴婢們怕世子妃再傷人,暫時先將她關在後院的小書房裡頭。」

    董妃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冷冷道,「好好的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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