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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這一句話出來,驚詫中,各人的眼神皆匯作不敢置信。毫不留qíng地擲向歐陽暖,嫉恨有之,艷羨有之。
芙蓉笑,傳聞是前朝皇帝最鍾愛的一位寵妃有一次在染色的時候。把沒有染好的絲帛放在露天過夜,絲帛因為沾上桃花的花瓣,竟然染出了光澤美麗如同艷色桃花一般的桃紅色。旁人十分羨慕。紛紛效仿。然而染出來的桃紅卻無論如何及不上這種仿若由千片萬片的桃花瓣染成的顏色。後來這種桃花染制而成的桃紅就被稱為」芙蓉笑,」據傳說只有當年那位寵妃身邊的宮女知道這種顏色的染制方法,前朝滅亡後。這宮女也流落到民間,於是京都的芙蓉笑便這樣絕了跡。而今夜。卻是數年來第一次現於眾人眼前。
歐陽暖並不理會眾人的議論。不管是芙蓉笑還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在她看來。這只是大公主的一片心意罷了。
宴會上一時觥籌jiāo錯。酒至半酣。蓉郡主笑意淺淺,優雅而自若。款款顧盼間。眸中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盈徹。她輕輕做了個手勢,一旁自然有侍從高聲道:「上戲!」
歷來這樣的宴會,都是要請最紅的戲班子來唱戲的,唱來唱去也不過都是那幾堂戲。歐陽暖看得多了。也就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蓉郡主眼睛裡的那種奇怪的亮光。著實有點不尋常。
陳景睿斜料地瞥著歐陽暖。那眼光如鷹阜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隱隱顯現的幽光。讓歐陽暖有了種被寒刃剖開的錯覺。
這個人。可能有許久沒見了吧。歐陽暖幾乎忘記了此人的樣子。現在再看到。才想起自己與他,過去是有過嫌隙的。這樣一想,她的目光在女眷中看了一因,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蓉郡主下首,面容冷漠的陳蘭馨,看見這張幾乎快要淡忘的臉,歐陽暖倒是有些驚訝的。
孫柔寧順著歐陽暖的眼神望過去,微微一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這位陳家女如今賴在娘家兩個月了。也不肯回去。聽說是她嫁的那個夫君子很是喜好美人,家裡的侍妾十來幾個,管也管不住,罵也罵不醒。她又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在婆家越發不得寵。索xing躲回娘家來了,橫豎她大哥很得聖上歡心,婆家人也不敢將她捉回去。」
歐陽暖點了點頭,目光意外地和陳蘭馨相撞,卻見到她的眼神一跳,隨即轉開了目光去。極為厭惡的模樣。歐陽暖勾起唇。這場宴會。見到的人還都是些熟面孔呢。這樣想著,她偶然抬起眼睛,卻看見香雪公主好奇的眼神向自己看過來,她微微一笑,香雪公主的臉就是一紅。轉開去看了台上。
鑼鼓絲竹就嘈嘈切切的響了起來。一齣戲已經開唱。歐陽暖聽了兩句。當是一般的才子佳人戲。也就沒有在意。和一旁的孫柔寧兀自說起話來。就在這時候,台上突然出現一名美貌女子,不知誰,突然」咦」得一聲驚嘆出聲。說:「這女子好眼熟呀。」他睜大了眼睛在仔細看了看。想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地說:「真的很眼熟。仿佛哪裡見過似的!」
台下的都是達官貴人。都是見慣美女的。台上的女戲子雖然貌美。但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還沒有到達驚艷的地步。只是聽到這人這麼說。眼光不由地在那女戲子的身上掃來掃去。女戲子看到引起了騷動。是以演出持別的賣力。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格外的傳神。將那官家小姐的楚楚可恰詮釋得淋漓盡致。
歐陽暖原本不曾在意。孫柔寧最先注意到了異動。悄聲道:「這是怎麼了?一個戲子罷了,難不成還傾國傾城了嗎?」
歐陽暖隨意地抬起眸子望去。武國公府的舞台布置的十分奢華。並未掌燈。只以十數顆碩大如拳的明珠鑲嵌其上。光華璀璨流轉七彩。投在女戲子的面上。帶來一陣令人熟悉的感覺。
歐陽暖握著酒杯的手驟然抽緊。微微斂目。
宴席間已有人細細低語道:「這戲子倒是眼熟。是不是長的很像那個人?」
「戲班子進府時。我看了一眼。真的很像。」
歐陽暖看得清晰無比……一直模糊在記憶里的片段,仿佛一串斷了線的珍珠。如今被眼前的女戲子穿起。
原來如此。
她細細凝神聽那唱詞,儼然是一個分外熟悉的戲碼。年輕美麗的官家小姐愛上了一個少年。卻是一個面容俊美卻出身商戶的男子。她千方百計嫁給他。卻因為丈夫長年經商在外。過於寂寞而不安於室。勾結外男生下了兒子……這戲碼還真是熟悉。活脫脫說的就是歐陽可,最令人驚奇的,是連這戲子的面貌都和歐陽可有三分相似。
下台的時候。女戲子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居然在台上伴了一腳。一個趔趄沒站穩掉下台,再站起來的時候便是一瘸一拐的,眾人見了都掩住笑容。悄悄向歐陽暖望過來。歐陽可原本在江南,天高皇帝遠。事qíng並沒有傳揚開。但偏偏蘇家人如今到了京都做生意。總會積累一些敵人。慢慢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就多了。但知道歸知道。歐陽暖畢竟是永安郡主。又是明郡王妃,誰敢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呢?唯獨武國公府,先有陳蘭馨一事結怨在前,後有蓉郡主被迫下嫁,這兩個人都是恨毒了歐陽暖的。聽聞這戲台可是蓉郡主請來的。看來這是要當眾羞rǔ歐陽暖了。
眾人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前qíng,卻也覺得同為美人。互相爭鬥是在所難免的,看到這場景,也都偷偷笑了。
蓉郡主面色含笑地對一旁的夫人們道:「唉。那家人也真是瘋了。怎麼也不該把女兒嫁給一個商戶,簡直是丟盡了臉面!」
自然有人不屑的應和道:「可不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賣了自己的女兒,換來大好的前程,這種事qíng在京城裡也不是什麼奇事。可人家都是把女兒往高處攀啊。怎麼還能嫁給這等下賤的人家呢!」
孫柔寧再不熟悉qíng況。這時也全都明白過來了。她擔憂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歐陽暖。
這還不算完。陳蘭馨抿了一口茶,仿若無意地說道:「我聽說。當時那家送來的聘禮足足擺了一個大院子。可是回嫁妝的時候。只有三十二台。連小半個院子都沒擠滿。這不是很明顯嗎?看中人家是江南第一富豪。稀罕人家的聘牙啊!當真是丟盡了臉面!唉,我都不好意思說!」
蓉郡主掩。笑道:「傻妹妹。這你就不敢相信啦?我還聽人說。當年那戶人家為了省錢。又要面子。給大女兒的嫁妝,有多半是二女兒出嫁的時候對方送去的聘禮。左右一倒手。還是人家賺到了不是!」
「這話怎麼說的!才叫姐妹qíng深呢!」陳蘭馨笑的促狹。
「要不怎麼說人家的女兒各有特色呢,jīng明的太jīng明,愚鈍的太愚鈍。yīn狠的太yīn狠。妹妹是愚鈍過頭,被人算計了。什麼都鬧不清。可自然是要被人謀算了。姐姐麼,才是真正的jīng明。攀了一門好親事呢!」
這話說的無比惡毒。歐陽暖微微揚起眉頭,冷笑。當初歐陽可出嫁的時候。蘇家送來的東西名為騁禮。實際上多半是為了讓歐陽治幫著繼續疏通的。而歐陽治因為很不待見這個女婿。更從此不想再見到歐陽可。便將所有的事宜jiāo給了李月娥。可想而知。這嫁妝自然貴重不起來了。至於自已出嫁的時候。歐陽治不敢怠慢。一應東西都是最好的,然而大公主還嫌不夠好。自己出錢添了不知道多少東西,這樣一來,自然是風光無限。所以,蓉郡主所說的話,分明是說來羞rǔ自己的。子虛烏有的東西。
歐陽暖目所及之處。是眾人臉上或嘲諷。或畏懼的目光。村大卻招風,蓉郡主的身後是武國公府,國公府的身後呢?案几上不知何時飛來一隻彩蝶。不偏不倚落在歐陽暖的手邊。指尖輕觸。可感它的筋骨與血脈。歐陽暖忽地想起一個詞來一一「蠢蠢yù動,」真是有意思啊。這群人。不知誰才是最可笑的。偏偏還要效仿那跳樑小丑。真是無趣。
唱完了。女戲子一身艷麗的戲服猶未換下。琉璃燈金赤色的光在她未卸妝的深邃面上不斷跳躍。她款款逡迤。走到正中等候賞賜。
歐陽暖霍然站起身來,倒嚇了眾人一跳。連一直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切的董妃的眉頭都驚跳了一下。
就在眾人疑惑是不是把歐陽暖惹火了的時候,她淡淡一笑。笑容中chūn風無限:「大嫂,總是坐這兒也悶得慌,咱們去花園裡走走吧。」說著。她抬眼看向蓉郡主。」郡主。不介意吧?」
蓉郡主的面色有些發冷,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歐陽暖若是當眾惱羞成怒。這場就是她輸了。偏偏對方若無其事的模樣。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反倒是自己成了笑話。
也不顧周圍人各色的眼光。歐陽暖拉著一臉茫然的孫柔寧走出了宴會。此刻正是晚涼。天淨月華開。花園裡前枝繁葉茂的攀藤綠木都籠罩在溫柔的月色之下。一技枝的沿著青磚石瓦鋪蓋在庭前。風兒輕輕chuī送。歐陽暖舒了一口氣。
遠遠的仍有唱聲傳來。斷斷續續。聲聲切切。歐陽暖走到池水邊上。看著那搖曳的水波。微笑道:「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唉。她們真是膽大包天。居然這樣羞rǔ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歐陽暖冷笑一聲。身份?她什麼身份並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些人背後站著的是肖衍。真是個yīn魂不散的男人。
就在這時。倏地聽到一個女子尖聲譏笑道:「哎呀。這不是永安郡主麼?為何卻不留在宴會上跑出來了呢?」歐陽暖抬眼看去,是陳蘭馨以及幾個丫頭。歐陽暖笑笑:「原來是你。有很久不見了吧 」陳蘭馨用塗滿麾丹的長指甲輕輕地撥弄著絲帕。淡淡笑道:「是很久了。可我不管在哪裡,可是一刻也不曾忘記過你呢。哦。對了。還有你的妹妹歐陽可。那女戲子跟她還有幾分相似呢。剛才還不小心掉倒了。頗為可憐呀。」她身邊的人們聞言。有的露出幸災樂禍的神qíng。有的則是惶恐的低下頭去。孫柔寧只是深深皺著眉頭。歐陽暖是什麼身份。陳蘭馨只是個國公小姐。又嫁了個不怎麼樣的夫家。卻因為妒忌跑來這裡耀武揚威。她算是真正見識到這女人的刻薄與無知了。簡直是不知死活!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笑著問道:「蘭馨姐姐。真要說起來。你的出身猶在我之上。但你可知明郡王當初為何看不上你?」陳蘭馨沒料到她會忽然有此一問。頓時呆立在原地。
第167章
歐陽暖的笑容很溫和,眼睛裡卻閃動著嘲諷的光芒:「心胸狹窄,刻薄自私,愚不可及,這三點是明郡王最討厭的女子持質,你樣樣俱全就罷了,還將它毫不吝惜地表現出來,你說,他會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