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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歐陽暖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拳,一種刻拔弩張的緊迫感,使得整個屋子裡的氣氛有窒息般的無奈和沉重。良久。歐陽暖垂下眼睛。清麗的五官,在淺淺的胭脂暈染下。依然是貞靜的模樣。一顰一笑,亦只是尋常的隨和與溫順』看不出半點站在懸崖邊上的緊繃感。

    看著這樣的歐陽暖,董妃的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邊的笑意卻越發深沉了。

    世子依舊是坐著別人抬著的椅子進來的,只是氣色比起往常,卻像是好多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體就一天好似一天。聽說已經能夠下chuáng走動了。孫柔寧站在他旁邊。卻只把一雙美目看向歐陽暖的身上,待見到歐陽暖面容平靜。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孫柔寧的心裡才鬆了口氣。潛意識裡,她雖然對歐陽暖還有防備,卻已經不再將她看成是自己的敵人了。甚至,有了一種盟友的意識。也許有一天,她們還會成為朋友。孫柔寧是這樣看的,所以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向對方解釋清楚。這一次的事qíng與自己無關。並不是自己從中動了手腳。

    董妃道:『『還不快伺候世子坐下來。」 屋子裡的丫頭媽媽們好一陣忙亂。原本這種qíng況會主動幫忙的肖重華卻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燕王是最後一個到的,面容依舊冷峻。只是眼角眉梢都是倦怠之意。歐陽暖看了他一眼,不由在心中冷冷地笑,這個男人,明明在身邊養了一個與母親有三分相似的侍妾,可是自己嫁進來這麼久。按照道理說。總是會碰面的,然而他卻像是杜絕了一切見面的機會。三四分的相似可以欺騙自己是懷念,然而像了十成十。竟是不堪承受了麼?男人。還真是複雜的動物。

    歐陽暖勾起唇畔,什麼痴qíng。什麼真心』不過是辜負了一個又一個罷了。她這麼一想。原本的些微忐忑也就煙消雲散了。她倒要看看。今日他們要怎麼定她的罪,她倒想知道,究竟誰有這個本事! 歐陽暖神色之間細微的變化。誰都沒有注意到。

    看燕王在正位上坐定。董妃揮了揮手,道:『『帶那護衛上來吧。」

    『『拜見王爺」年輕的護衛阿昌在燕王跟前跪下,生的倒是五官端正,十分高大,可一雙眼睛卻帶了一層yīn鷙。 燕王蹙眉掃了他一眼,面無表qíng。

    董妃重重咳了一聲,似乎很是不舒服。旁邊的何媽媽趕緊給她拍背,斥道:『『阿昌』王爺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背著主子和一個丫頭私相授受。敗壞燕王府的名聲。你可知罪?」 阿昌緩緩抬眸。目光忐忑:『『王爺,奴才只是一時好心。因看在她與我是同鄉的份上,才答應幫她捎帶東西出府。誰知道她竟然利用奴才的好意用作別的。奴才實在是冤枉啊!早知如此。奴才絕對不會幫她!」

    『『滿口胡言!」紅玉聽到此處。不由驚怒jiāo集,臉色發青。 歐陽暖看她一眼。『『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退下!」紅玉也是過於心急了,這時候聽見歐陽暖一句話,頓時心驚。慌忙低下了頭。

    阿昌連聲冷笑』

    『『郡王妃。葛蒲是您的丫頭。她身份低微。和南詔使臣怎麼可能搭上關係。分明是替您傳遞消息。」 『『放肆!」肖重華一聲怒斥,語聲低沉。卻令所有人心神為之一震。阿昌亦窒住,瑟然縮了縮肩頭。不敢直視肖重華怒容。

    『『滿口胡言亂語,竟敢污衊郡王妃。將這人拖出去,杖責一百。」肖重華冷冷開口。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歐陽暖的手。 歐陽暖一怔』不由咽下了原本脫口而出的話。 院外侍衛應聲而入,阿昌似乎嚇得呆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木然任由侍衛拖走。

    『『重華。你這是gān什麼。父王還在這裡!」肖重君不贊同地道。 然而燕王卻由始至終未發一言,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王爺沒有阻止,那就是默許了。護衛們毫不留qíng地將阿昌拖了出去,及至門口,他身子猛然一掙,死死扒住了門檻。嘶聲喊道。

    『『郡王妃與那叛賊有芶且私qíng,我手中鐵證如山,望王爺明察!」 這一句話,如如尖針刺進每個人耳中。眾人全都僵住。四下鴉雀無聲。只余死一般的寂靜。歐陽暖只覺全身血脈直衝頭頂,後背卻幽幽的涼。周遭每個人的神qíng都看得那樣清楚。有人震駭、有人驚悸、有人瞭然。。。。。。唯獨。不敢轉眸去看身側之人的反應。

    阿昌被侍衛摁在地下,昂了頭。仿佛是已經豁出去的模樣。 這個時候。無論歐陽暖說什麼都是多餘。她只靜靜看著肖重華。而他只需一句話。一個念頭。甚至一個眼神。。。。。。便足以將她打入萬丈深淵。將這些日子得來的信任碾作粉碎。 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艱難。比千萬年更漫長。

    肖重華終於冷冷開口,漠然無動於衷,『『污衊郡王妃,大逆不道,拖出去。杖斃。」

    歐陽暖閉上眼。整個人仿佛從懸崖邊走了一因回來。兩旁侍衛立時拖了阿昌。猶如拖走一堆已經沒有生命的屍體。

    『『我有證據!王爺,王爺,郡王,難道您不敢看嗎 「阿昌毫無掙扎之力。被倒拽往門外。兀自瘋狂嘶喊。這個人,分明是死士!拼著一死也要將這盆髒水潑到歐陽暖的身上。今天就算讓他死了。這個罪名自己也再也脫不掉了!當著悠悠眾口。若容他布下疑忌的種子。往後流言四起。她將如何面對肖重華。又置他的顏面於何地。若她真的懦弱到誰都能來踩一腳的地步,以後豈不是誰都要來捋虎鬚!

    『『且慢!」想通了這一點後。歐陽暖站起身,挺直背脊,喝住了侍衛。 所有人都看向歐陽暖』她清冷的神色在此刻有凜冽如冰的清醒。似殘缺的漏月,格外觸目驚心。她緩緩走到那護衛跟前:『『你既有證據。不妨呈上來給我瞧瞧。所謂芶且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淡淡開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阿昌雙臂給侍衛架住,看著歐陽暖冷冷的眼神,他竟然清晰地從中看到了殺意,心中一顫。卻再也沒有回頭的路。斬釘截鐵道。『『菖蒲還有一封信。說是要和香囊一起轉jiāo,現在就在我身上!你們要是不信,打開一看就知道!」

    歐陽輕笑,如三月清風拂動檐間風鈴,聽得人心襟dàng曳,不免心意遲遲:『『王爺。請您當眾折看這信箋。」

    燕王看著歐陽暖。卻見她眉眼間濯濯神氣,一雙靈動含煙的妙目,無一不與林婉清相似。這原本應是讓他欣喜的地方。可是。歐陽暖的存在,卻也時時刻刻提醒他,林婉請嫁給了別人。而眼前的這個女孩。若不是yīn差陽錯。本該是自己和林婉清的女兒。現在卻成了別人的血脈。。。。。正因如此。他才不願意見到她。想到這裡,他克制住心頭的波動,淡淡點了點頭。 歐陽暖對一旁的護衛道:『『沒聽見麼?」

    護衛們一愣。連忙從阿昌身上一頓好捏。終於在他身上捏出了一封書信。燕王接過來看了看。將書信遞給歐陽暖:『『你自己看看。」

    歐陽暖接過。剎那間。她手心全是冷汗。只見信上寫著: 雲天在望。心切依馳。相思之切,與日俱增。 望風懷想』時切依依。

    仰望山斗。嚮往尤深。 風雨晦明。時殷企念。 寒燈夜雨。殊切依馳。 瘦影當窗。懷君倍切。 那信封上墨跡確是自己的筆跡,而且書信寫的很巧妙,並無一句話講述對對方的思念、仰慕之qíng,卻是字字句句都從時令流露出殷切的思慕之心。

    歐陽暖迴轉身。沉靜地望向眾人:『『這封信乍看的確像是我的筆跡。可惜一一」她頓了頓。道,『『先看『雲字,起筆猶豫了,所以筆畫先細後粗;『天,字的兩橫一撇起筆都沒有按實。是直接出鋒起筆由輕到重按下。不是我慣常用的手法;『風,字更糟糕。根本已經寫歪了;再看落款。

    『切。字收筆非常生硬,本來是一個長的豎撇。結果作偽者不習慣這種寫法,最後把這一撇寫『折,了。不錯。我看到這封信。還真是很生氣,不過不是氣這作偽的人模仿我的筆跡,而是模仿都模仿出了四不像。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書房看看我的筆跡。再取來我外公老鎮國侯爺的筆跡驗看。看看是否一脈相承。」 的確是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孫柔寧聽著,慢慢信服地點了點頭。 歐陽暖冷笑一聲:『『所有的模仿,都是有跡可循的,是真是假,請真懂書法的人一驗便知。」她是在說謊。這人的筆跡與她的幾乎一般無二,一定是模仿筆跡的高手。即便是拿出去請人來鑑別。只怕也是毫無用處,但現在只能一口咬死了這一點。隨後。她冷眼看著阿昌。道:『『你和菖蒲是什麼關係?」

    阿昌一愣。隨即有些忐忑道:『『我與她是同鄉。」

    『『哦,同鄉?這麼秘密的事qíng我會讓自己丫頭jiāo給一個同鄉?我有那麼蠢麼?」歐陽暖字字句句如刀,雙眸帶了一絲徹骨的冰寒。

    阿昌低下頭:『『她為什麼相信我。這我就不知道了。可這封書信和那香囊的確是她jiāo給我的一一」 眾人看向歐陽暖的眼中。幾乎是各異的神色。 歐陽暖冷笑一聲,走到肖重華面前,雙手將那封信遞上,『『事關我的聲譽,今日當著眾人的面,就請郡王親自看看這封信,還我一個清白。」

    肖重華看著她。四目相對之下,如鋒如刃,如電如芒。劑那間穿透彼此 任何言語在這一刻都已多餘。若真有信任。又何需辯解;若心中坦dàng。又何需避忌。他願信也好』疑也罷。歐陽暖的尊嚴,絕不會任人看低半分。 屋子裡近乎一片死寂,人人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幕,他們不知道明郡王會作出何等判斷,因為他和歐陽暖是同chuáng共枕的夫妻,也是世上最了解歐陽暖的人。他應該能判斷出這筆跡究竟是不是她的。。。。。。

    歐陽暖卻知道。這筆跡。只怕誰都驗不出來。若無完全把握。背後的人又如何會輕易動手。她想知道的,是肖重華是否信任自己,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站在自己這邊,只要他說不是。那麼大多數人也就會相信。因為誰都知道,肖重華這樣冷峻的人。是不會容許任何人欺騙他的。作為一個丈夫。他也絕對沒有理由這樣做。

    肖重華緩緩開口。語聲不辨喜怒。『『無稽之事,無需過目。」他接過那信函。抬手撕了個粉碎。信上字跡分散。寸寸紙片散落。 眾人都為他的舉動暗自心驚,連看都不看。這就意味著肖重華是鐵了心要維護自己這位嬌妻了。 孫柔寧伸手按一按發邊嫵媚的赤金鳳尾瑪瑙流蘇,媚眼如絲,道:『『阿昌一個小小的護衛。竟然敢誣陷郡王妃,還不知背後有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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