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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就在她思忖著,又聽到董妃和煦的道:」我已經和王爺提過了,講和州的產業全部jiāo給你們。「說著,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歐陽暖的臉,鄭重道:「打今年起,和州的所有鋪子都不必進京都奉帳了,直接奉帳給世子,諸事也都是世子做主,不必來回我。」

    歐陽暖一愣,肖重君是嫡長子,接手一州的產業,並沒有說不過去的.可是董妃為什麼要說給自己聽,這就是讓自己默許這件事qíng嗎?歐陽暖淡笑著看向孫柔寧,卻見她的眼睛裡也全然都是驚訝.的確,董妃不是肖重君的生母,雖說對他關懷備至,未免也做得太好了些.就這段時間歐陽暖派人調查的qíng況來看,燕王府隋燕富可敵國,但畢竟一切都要從公中的帳目走,從肖重君身體不好後,這麼多年來,幾乎是把人參當蘿蔔似的吃,這樣的花銷絕對是驚人的,聽說有一次為了採購一隻千年野人參,要花上千兩huáng金,這筆錢燕王沒同意,反倒是董妃自己掏了腰包,對於一個繼母來說,她表現的有點過了分.....若說都是假的,代價也太高了.

    但是轉念一想,董妃在王妃過世之前竟然敢閣下自己的ròu來入藥,做得出這種事qíng,定然也不是尋常之輩,不能以尋常之心揣度,畢竟現在她在京都得到的敬重也是看得見的,幾乎是以端莊賢德出了名的.

    見歐陽暖沒有說什麼,董妃眼睛裡浮現出一絲滿意,又接著說:」寧兒,原來那別院太窄了,住著不舒服,這次去和州,你們不妨重新尋個宅子,有個三四十間房就足夠用了.到時候你先過去,先給他收拾個舒坦的院子.往後他瞧上哪邊的風景,就依著他改.--到時候聽他的便是.」

    歐陽暖只是靜靜聽著,不時喝點茶,吃些點心,十分悠閒.

    正說著,外面小廝來報,世子過來請安.董妃的話音立刻戛然而止,原本捧在手裡頭的查改邊沿碰在了茶杯上,歐陽暖不由得微微側目.

    她自然而然向門口望去,只見兩個青衣小廝抬了個坐著人的椅子過了門檻,只是十月的天氣,肖重君已經是裹著厚厚的秋衣,皮膚帶著病態的蒼白,眸子裡泛著淡淡的疲倦,濃黑的瞳孔里先露出幾分涼意,幸而他嘴角帶著和藹的笑容,才使得臉上的線條沒那麼僵硬.他進得門來,小廝將椅子放在一旁,他便在椅子上直接俯下身來,向董妃行禮道:」董妃娘娘,今年我不必去和州了,您也不必那般cao心.」

    董妃一愣,隨即向肖重君笑道:」」怎麼這樣的傻話,哪裡能不去呢?」孫柔寧的唇畔便帶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歐陽暖看在眼裡,不由自主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又是一對怨偶.若是賀蘭圖有個能夠公開的身份,孫柔寧也不至於嫁給肖重君這樣的男人.不管他是好是壞,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卻是真的.這樣的男人,連xing命都保不住,更何如能給別人幸福?

    她正在這裡想著,肖重君已經對她微笑道:」弟妹,二弟去了軍營嗎?」

    歐陽暖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和自己說話,便道:」是,一大早就去了,昨日他還去看過大哥,只是你當時正在午睡還沒有醒,我們便先回去了.」

    董妃點頭道:」你是知道你弟弟那個人的,除了暖兒生病那幾日,他幾乎日日都是在軍營裡頭,著燕王府也就是個客棧了.」

    一時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肖重君雖然也跟著笑,眼睛裡去沒什麼笑意,反而在聽了這話以後,若有所思的看了歐陽暖一眼.

    歐陽暖察覺了,便也向他看去,卻看見肖重君面露感慨道:」我真是給打擊添了不少麻煩,若是我的身體好一些能幫上父王的忙,也就不至於讓二弟如此辛苦了.」

    歐陽暖看他言辭真切,並不像是個冷酷無qíng的人,不由得轉臉向孫柔寧看了一眼,卻看到她已經低下頭去,再也不肯多看肖重君一眼了。歐陽暖心裡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因為孫柔寧愛上了賀蘭圖,才會對肖重君這樣厭惡呢?因為她實在難以相信,肖重君這麼個病秧子怎麼能傷害孫柔寧----

    董妃笑道:「你現在不是比住日裡好多了嗎,都能起身了,可見重華尋來的藥有效。你可要堅持吃,很快就能康復的。」

    肖重君的聲音里有一絲感動,對歐陽暖道:「這還要多謝二弟費心了。」

    歐陽暖笑道:「這都是應該的。」肖重君和肖重華是親兄弟,肖重華雖然面子上冷漠。可心底其實是個重感qíng的男人,他不聲不響到處為肖重君尋找良方的事qíng。歐陽暖也是贊同的,將心比心,若是歐陽爵如今是肖重君這個樣子,她也會為他不惜一切代價的。

    一旁的丫頭看了看天色,提醒道:「世子,您該吃藥了。」丫頭出去叫了藥進來,以目光相詢,到底是誰餵藥。

    肖重君皺了皺眉。董妃立刻看了孫柔寧一眼。不光是她,連屋子裡所有的丫頭媽媽們也都看著孫柔寧。

    孫柔寧像是沒看到一樣,別過臉喝茶去了,丫頭像是早想到了這一點,從茶盤上接過藥碗,送到肖重君嘴邊。肖重君沒有喝藥,只是冷冷望著孫柔寧。

    董妃皺皺眉頭道:「世子要喝藥了,人多屋子裡也憋悶,你們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丫頭媽媽們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心腹伺候著。

    肖重君看明白了董妃的舉動,回過神來,就著丫頭的手喝了藥,可是看向孫柔寧的眼睛裡卻帶著一種冰寒。

    不知為什麼,看到溫文儒雅的肖重君露出這樣的神qíng,歐陽暖心裡有點發毛。她想了想。才笑道:「剛才大哥說不想去和州,不知這是什麼緣故?依我看,你在京都呆的悶了,不若出去散散心吧,到底比京里自在……」

    肖重君笑了笑道:「以前是養病,不得不出去。」一說著說著,他漸漸斂了笑容,嘆氣道:「現在我身子好多了,怎麼能出去躲清閒,也要盡力幫幫父王和二弟才是。」

    這樣的身子骨,好又能好到哪裡去,歐陽暖聽了他的話,心裡也嘆了口氣,臉上卻帶著笑容:「以大哥的學識人才,王爺哪裡能讓您一直閒著,且養好了身子,也有力氣去應付不是!何必急於一時呢!」

    肖重君只搖著頭,不再說話。董妃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有意無意的掃了孫柔寧一眼,到底什麼也沒說。屋裡氣氛冷了下來。

    歐陽暖也不是傻瓜,瞧這狀況就知道自個兒留著有些多餘,是該走了。本身她也有些困了,剛才還坐了那麼久的馬車,於是她打椅子上站起來,笑眯眯道:「這邊兒若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一言既出,董妃和肖重君都愣了,歐陽暖瞧肖重君傻愣愣的看著自己,才覺得自已似乎有些任xing妄為,也是,上頭的長輩沒發話,她怎麼能先退場呢?可是吧,要是想讓每個人都滿意,這日子過得也太辛苦了,在娘家這麼過了那麼多年,在婆家她可不想憋屈地過了。

    怎麼舒服怎麼過就好,肖重華是這樣說的,歐陽暖決定將此貫徹到底。

    董妃臉上的訝異不過一瞬,隨後不禁莞爾:「你既倦了,就回去休息吧。」

    歐陽暖給他們一個標準的客套笑容,像模像樣的行禮道謝,退出大廳。

    肖重君盯著她的背影,目光有一瞬間的yīn沉,很快恢復如常:「聽說二弟時這位弟妹可是寵上了天的,為了她好些日子都沒去軍營。」

    孫柔寧不說話,嘴巴閉的緊緊地,像是沒聽見這句話似的。

    董妃笑道:「生的這樣漂亮,xing子又討人喜歡,做事還體貼周到,不怪重華神魂顛倒,就連我看了也不免心動呢,這樣的新媳婦,誰能不歡喜?」

    肖重君淡淡一笑,不說話了,目光卻又冷了幾分。

    孫柔寧盯著他,神qíng里有一絲的緊張。

    歐陽暖在外面呆了一天,剛才又被拉去做陪客,坐了大半天了,身上也是乏,叫紅玉捶打後背鬆了半天筋骨,才被伺候著躺下,再敲肩臂。瞧見肖重華進來,她也不起身,就慵懶地趴著。

    紅玉連忙退了下去。

    肖重華往chuáng頭坐了,抽手出來,幫她揉掐著脖頸肩窩,道:「哪裡不舒服?」

    她嗯了一聲,又抬手去拉他手。

    他繼續揉他的,還道:「不是肩酸?」

    歐陽暖微微編過頭,看著他長長的眼睫和漆黑的眼睛,道:「你大哥和董妃娘娘的感qíng很要好嗎?」

    肖重華唇邊的笑容消失了,手也頓住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很要好。」

    「嗯?怎麼說這樣的話呢?不是親母子,也這樣要好嗎?」歐陽暖也好奇,看肖重華的意思,對這件事好像不是很開心,究竟這話什麼意思呢。

    肖重華淡淡笑了笑,道:「大哥一直體弱多病。母妃還在世的時候,因為顧不上他,便將他jiāo給董妃來帶,母妃去世後,父王因為他的病,也很少將他帶在身邊,所以他幾乎是跟著董妃長大的,感qíng十分的好。」

    歐陽暖一愣,燕王妃因為燕王的事qíng沒心qíng帶孩子,這一點她可以理解,可是既然有丫頭媽媽們伺候著,又能費多少心,何必要一個側室來照顧自己的親生骨ròu。難怪肖重君對董妃的態度那樣的和煦且溫和,原來是這樣的緣故……

    看著肖重華面沉如水,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不曉得應該鼓勵還是勸慰。只得閉嘴,又趴下來想著整件事。

    肖重華又道:「董妃xing子溫和,不止父王對她另眼看待,就連大哥也十分喜愛她,將她當親生母親一樣看持,以至於到了後來母妃去世的時候,大哥連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反倒是董妃生了病,大哥哭著鬧著要見她。我想母妃在世的時候,看到這種場面……不是不難受的。」

    肖重華對董妃的心態很複雜,歐陽暖聽到這裡,心裡也是一嘆。這樣的心態。她也有過。她和他一樣,娘親過世,父親娶了林氏。若林氏沒有姨母這層關係。又對她百般呵護,她決計不會喜歡上那個取代母親位置的女人……恐怕肖重華對董妃是怎樣也親近不起來。甚至於瞧著那個女人,心裡就不是滋味。

    人說娘在哪裡家就在哪裡,從沒了娘那一刻起,她就沒了家。尤其是,自從父親娶了林氏,歐陽家就不能算是她的家了,只是一個暫居的地方,一個需要她為了弟弟的安全和利益奮鬥的地方。

    原來肖重華也有這樣的感覺……歐陽暖苦笑,伸手去摸了摸他緊皺的眉頭。

    肖重華望進她的眼底,忽然伸手擒住她手,送到唇邊。低聲道:「過來。」

    歐陽暖一愣神,隨即一笑,他環住她,下頜貼上她的額頭,汲取那點點溫度,低低的喟嘆。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他話里透著生硬,「好像我多可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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