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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肖衍舉杯含笑,眼底卻帶著一抹得意的輕鄙的神色。身旁的周芷君噙著酒杯亦是淡淡笑意,一轉眼,朝著歐陽暖露出刻薄殘忍的笑容來:「明郡王妃,怎麼不對你舅舅說一聲恭喜?」

    歐陽暖握扇的手搖了搖,淺淡一笑:「太子妃說的是,這樣的大好日子,我自然要恭喜舅舅的。」

    恭喜?林文淵可是曾經幫著林氏設下埋伏要將自己置於死地,更親手殺了林文龍,害的外祖母白髮人送黑髮人,bī得表哥表姐被迫選擇並不如意的婚姻,這樣的男人,歐陽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又有什麼恭喜可言!

    一轉眼,肖衍似乎瞧見了她的笑意,眼中異光一閃。

    周芷君猶不肯放過她,步步緊bī道:「聽說剛才郡王妃可是來遲了,可有什麼緣故?」

    歐陽暖笑意淺淺,優雅而自若,款款顧盼間,眸中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盈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在路上遇到了一隻瘋狗擋道,倒也無事。」

    對面下首的林元柔臉色變得鐵青。

    周芷君冷冷一笑,對林元馨道:「林妃,明郡王妃還真是有趣呢!」

    林元馨淡淡一笑,並不理她。

    一時觥籌jiāo錯,酒至半酣,肖衍仿佛微有了醉意,談笑也肆意了起來。

    歐陽暖只是低頭喝自己的玫瑰花露,不時偏過頭和林元馨說話,卻經常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一抬頭,卻看到肖衍的目光如鷹阜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隱隱顯現的幽光,讓歐陽暖有了種被寒刃剖開的錯覺。

    歐陽暖的烏色眸子一瞬不瞬望定肖衍,半晌終於露出一個笑容,眼中仿佛有一種光麗艷逸,又有一種說不清的複雜,讓肖衍不知不覺便被她盅惑。歐陽暖見他神qíng恍惚,便又微笑著轉過頭去。

    林文淵這次的酒席辦得很盡心,林元馨面前的菜色均是她素日愛吃的,多以清淡為主,色香味俱佳,有一道櫻桃ròu,做得香濃而不膩,林元馨便多吃了幾筷子,歐陽暖見她食yù很好,知道是因為懷孕的緣故,便也替她覺得歡喜,可是隱隱的,又有一個念頭不斷的冒出來,若是她的孩子還在,她是不是也能嘗到做母親的喜悅了呢?

    「太子?」林文淵討好地道,「您看哪出戲最好?」

    「這齣鳳求凰吧。」肖衍微微含笑著道。

    鳳求凰麼,歐陽暖一笑,與一旁的林元馨道:「這齣戲倒是極好的。」

    林元馨一愣,隨即看向上位的肖衍,轉頭看著眉眼恣意流淌著嫵媚的歐陽暖,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暖兒,好像整個人都變了呢,自從那件事qíng以後……想到這裡,她輕輕嘆了口氣。

    戲台上,鑼鼓絲竹就嘈嘈切切的響了起來,一副熱鬧之極的模樣。

    秦王倒台之後,林文淵跟著他一起逃亡,眼看逃不出去,他索xing殺了舊日主子來討好肖衍,可是就算如此,也不過是勉qiáng保住了這條xing命。這些日子以來,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排擠,但他卻有苦說不出,誰讓他當初投錯了主子呢。但處處被排擠的艱辛實在是苦不堪言,所以他想方設法讓兒子娶了那個嫁不出去的胖郡主,有了蜀王的支持,再通過這次聯姻,可以向當今的太子,再一次地賠罪認錯,以求謀到一個出路。於是他在蜀王的安排下,帶著厚禮小心翼翼地先去拜見了肖衍,在痛哭流涕歷數自己諸多不是之後,希望太子能來參加他兒子的婚宴,給一個機會,讓他謝往日之罪……

    這份厚禮,幾乎用了他三分之一的家財。原本他還以為,林元馨會藉機會來踩他一腳,誰知道這次她竟然陪著肖衍一起來了,林文淵看到這樣的場景,才覺得鬆了口氣。

    過了今天,所有人就會知道,自己已經翻身了,再也不會有人敢隨便嘲諷譏笑。

    一邊用膳,一邊聽戲,再加上肖衍十分隨和,席間充滿歡聲笑語。林文淵不時舉起酒杯,像真的一家人一樣,因林文龍是死在他手上,他有點牴觸,便跳過林元馨,對歐陽暖道:「暖兒還記得吧,你小時候最喜歡舅舅做的竹蜻蜓,當時柔兒有一個,你非要鬧著讓舅舅給你也做一個。」

    那是五歲時候的事qíng了,現在想起來,幾乎是恍若隔世,當時他還真的做了一個蜻蜓,卻不知為什麼忘記了削平竹蔑,把她的手劃得鮮血淋漓,虧得他還能拿出來做談資。歐陽暖笑笑:「是啊,我還記得,永遠也不會忘的。」

    林文淵笑道:「是啊,你當時可是很喜歡呢!是不是柔兒?」

    林元柔冷笑,卻被自己父親狠狠瞪了一眼,不得已,無奈道:「是。」

    林文淵恨女兒不上道,對旁邊的兒子道:「還不去敬你表妹一杯,感謝她的大駕光臨。」

    林之郁便滿臉笑著上來敬酒,歐陽暖對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麼厭惡感,因為林之郁一直是個很模糊的人,對她而來,不具備任何意義。所以她只是淡淡笑了笑,便道:「多謝。」

    退一步說,歐陽暖心中不是不佩服的,林文淵能下得了手殺自己的大哥,又能對自己的舊日主子舉起屠刀,這樣一個無比狠毒的男人,現在卻對她敘著溫馨的家常,好像他們彼此之間從未相互傷害過、敵視過。

    就在這一家人虛虛實實一困和氣的氛圍中,一旁的丫頭給林文淵斟滿了酒,他起身,再次向太子和太子妃敬道:「兩位的恩德,下官感激不盡,先gān為敬。」說著,他便一飲而盡。

    肖衍笑著喝掉了杯中的酒,剛剛說了句「林大人,不必客氣。」坐在他身邊的周芷君忽然面色發白,抱緊胸口,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就「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肖衍一愣,隨即站起來,趕緊把抽搐不已的周芷君抱起來,周芷君依然緊抱著胸口,整個人都在抽搐著,呻吟著。她蒼白的臉上滿是汗水,整張臉因疼痛而扭曲變形。

    所有人都神色慌張地站起來,他們還沒意識到,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qíng。

    肖衍大聲地叫著快派人去請太醫來,可是還沒等丫頭跑出去,周芷君突然爆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嘴角緩緩地流下了一股黑血,整個人就已經昏迷過去,在旁伺候的丫頭尖叫一聲:「黑血!啊!太子妃是中毒了!」

    在這個時候,一旁不知是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厲聲道:「林文淵,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鴆殺太子妃!」

    林文淵頓時慌張起來,他還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連聲道:「沒有,我沒有!」

    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林文淵,繼而那眼神變成了懷疑、猜忌,

    林文淵面對著這樣的目光,不由瞪著急的發紅的眼珠子:「殿下,我與太子妃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毒殺她呢?殿下,您千萬別相信這樣的謠言啊!」

    「林尚書,太子妃是在你家的宴會上中毒的,難不成還是旁人不成?」林元馨在最初的震驚之後,慢慢站了起來,近乎冷酷地道。

    歐陽暖看著林元馨,不由自主微微抿緊了唇。

    林文淵死死瞪著林元馨,根本沒想到她居然會狠毒到這種地步,這不是擺明了要借刀殺人,將自己置諸死地嗎?不用想這伴事一定是林元馨所為,因為不管如何應對,她只有壞處沒有半分好處:周芷君死了,那麼宴會的主人當然是最大的嫌疑人----不管自己說什麼,林元馨只要撩撥兩句就能讓人相信這件事是自己所為。既除掉了周芷君,又除掉了自己,是真正的一箭雙鵰。不但把肖衍的怒火都轉到自己的身上,也不會擔心周家為周芷君出頭,這真是太可怕了!

    他正要反駁,卻看到肖衍猛地回頭,眼睛眯了起來,冷冷的崩出了幾個字:「綁起來!」

    林文淵還要狡辯,一群侍衛如láng似虎地撲過來,林文淵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五花大綁了起來。他周身都在發抖,臉色也變得鐵青。原本站在他身邊的林之郁臉色刷地一下子白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殿下,我父親怎麼敢毒殺太子妃!殿下!這一定是有人從中做鬼,請您千萬不要誤信了讒言!」

    林元柔也是嚇得魂飛魄散,淚水漣漣地求qíng道:「殿下,求您徹查此事----」

    在場的客人中便也有覺得奇怪的,林尚書為什麼要毒殺太子妃呢?!

    「舅舅,」歐陽暖看了一眼旁邊面色冷凝的林元馨,「我沒想到你真是本xing難移,竟然利用了太子的一番好意來毒殺他,如今定然是放錯了藥才害得太子妃為殿下抵命,你實在是太殘忍了,真是人面shòu心!」

    「你胡說!」林元柔幾乎氣得發狂,站起來想要撲上來卻被人牢牢抓住。

    「我沒有!我是無辜的!殿下!我是無辜的……」林文淵瞪大雙目,緊握拳頭想要抬起身子,卻被護衛壓了下去!

    肖衍目光如箭,聲色俱厲地道:「林文淵,太子妃不能白死,你要以命抵命!來人!把他帶出去吧!把林之郁也一併帶走!jiāo由三司會審!」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有別於前面的聲色俱厲,語氣異常和緩與鎮定,但聽在人耳中,卻是格外的令人膽寒。

    「不,不是我們。我們不敢。我們冤枉啊!」林之郁怎樣高喊冤枉,怎樣跪地求饒都沒有用,肖衍心意一定,便駟馬難追。轉瞬之間,侍衛們就將兩人押走了。

    這一幕發生的十分突然,又結束的太快,幾乎讓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林文淵父子就被押走了。林元柔的神qíng有一種逐漸陷入瘋魔的癲狂,使她原本嬌艷的臉龐呈現出一種行將崩潰的悽厲,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失聲道:「怎麼會……我大哥是蜀王的女婿……」

    肖衍面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這樣的亂臣賊子,怎麼配做蜀王叔的女婿!」說著,他的目光定在林元柔的身上,林元柔被那樣可怕的目光驚地倒退了半步,竟然顧不得貴夫人的風範,一下子揮倒在地。

    眾人或驚懼或嘲諷的目光落在林元柔的身上,歐陽暖卻沒有看她,而是看向面色慘白已然失去意識的周芷君,在這種時候,本該是她丈夫的人卻沒有顧得上她,只是將她jiāo給趕到的太醫,便匆匆帶著護衛離去了。

    歐陽暖知道肖衍是要gān什麼去,帶著郡主去蜀王府上謝罪。

    剛才還歡欣愉悅的宴會,轉瞬間人退得gāngān淨淨,只剩下杯盤láng藉。

    林元馨還一直默默站著,目光留在仍舊跌坐在地上沒有人去攙扶的林元柔身上,眼中似乎有一絲哀傷閃過,這樣的qíng緒,讓歐陽暖覺得奇怪,她以為,表姐會這麼做,一定是早已下定了決心。她所憎恨的兩個敵人,太子妃和林文淵,以一種荒誕卻倉促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很快都會從這個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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