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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如果不是你太過跋扈,孫家又曾臨陣倒戈,何至於此?人人都是有得失之心的,你看今天堂上,有誰敢真的幫你?就連蓉郡主,也不過幾句酸話罷了,你以為她是真心幫你嗎?」歐陽暖的聲音清冽冷澈,看著孫柔寧的臉冰雪覆面一般完全失了血色。孫柔寧頹然倒在了地上,qiáng撐著力氣道:「你真是太狠毒了。」
「你在說我的時候,也反思一下自己的作為,若非你先來害我,我何必費這樣的心思?我之前曾經對你說過,賀蘭圖的確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會出賣你們,可是你卻不信。」
孫柔寧默然,然後緩緩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
「你只是聽人挑撥,對我不放心而已,是不是?」歐陽暖淡淡一笑。
「什麼人?你不要胡說!」孫柔寧下意識地反駁。
歐陽暖平靜審視著她:「你自己心裡其實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這背後的一切,必然有人從中挑撥,藉此漁翁得利。只是這個人,恐怕不只是太子妃吧。
孫柔寧不說話了。
歐陽暖搖了搖頭,道:「我一直不明白,賀蘭圖那樣的人,怎麼會愛上你。後來他告訴我說,是你在他最無助的時候給了他溫暖,而你最初,也不是這樣的女人。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只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若是讓他知道,他一定會很失望。」
孫柔寧一愣,原本猙獰憤恨的目光平息了,她搖搖頭,手勢輕柔地撫摩著腰間的一個玉佩,輕聲道:「他是真心待我的,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過錯,他再生氣,還是不捨得不理我太久。」
歐陽暖淡淡道:「他對你一片真心,你卻是步步利用他。男人的真心也是有限的,容不得你這樣揮霍。」
孫柔寧輕輕笑了,笑的單純而真摯,神qíng漸漸沉靜下去,緩緩道:「我縱然害盡了天下人,對他的心思卻沒有半點作假的,為了他的安全,我哪怕去死也是心甘qíng願的。你知道了我們的事qíng,我若是讓你活著,總有一天會泄露出去,我自己只是一具行屍走ròu,怎樣都不要緊,可他的處境已經十分艱難,我決不能再讓他承受更多的指責,所以,你必須死。」剛開始,孫柔寧的思緒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記憶里,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一朵嬌然綻放的玫瑰,可是很快,她的臉色變了,幽幽嘆息了一聲:「更何況,你擁有丈夫的寵愛,肖重華對你那麼那麼好,好到我嫉妒的發瘋,你知道麼?除了賀蘭圖,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失去他,縱然你向我保證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不能冒著失去他的風險。」
說到這裡,她突然看著歐陽暖:「你知道肖重君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麼?他是個瘋子,一個真正的瘋子!」
歐陽暖無言,心中百感jiāo集。這世上沒有真正狠毒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處境,她能理解,可是卻不能原諒。
孫柔寧輕輕笑了,她此刻的容色過於淒楚,襯得她的臉帶了一絲從未有過的yīn暗,「你什麼都有了,我卻一無所有,憑什麼!憑什麼!難道我天生比你出身低麼?你只是個吏部侍郎的女兒,為什麼你能擁有一切?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老天要這樣的不公平!」
不公平麼?她前生死的時候。也曾感到無限的憤恨,因為她沒有害過任何人,卻要承受那樣的厄運,重活一世,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思量,和每一個人說話都要謹慎用心,現在得到的這一切都是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與她相反,孫柔寧只想著保護心愛的男人,不惜傷害別人的xing命,這樣的人,有資格問為什麼嗎?
然而孫柔寧還在喃喃自語,手中緊緊攥了那枚玉佩,似要捏碎了它一般。良久,狂笑出聲,痴痴道:「可惜我再不能見他一面。」
歐陽暖的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卻剛硬了心腸,一字一字道:「不會,你們還會有機會見面!」
孫柔寧衣襟皆是淚水,身子劇烈地顫抖:「你----你莫非連他都不肯放過?」
歐陽暖慢慢地笑了,目光中卻有一絲淡淡的溫和,「若是你今天承認你對他只是利用,那麼你就一定會死,相反的----」她說了一半,突然揚聲讓外頭的人進來。
安姑姑和那些太監慌忙進了屋子,奇怪的是,還有一個拿著聖旨的太監。
歐陽暖盯著孫柔寧,半晌之後漠然的臉色驟然斂去,又恢復了平靜:「梁公公來了嗎,既然如此,那請您宣旨吧。」
孫柔寧的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她不明白,既然都要處死她了,為什麼還有聖旨?
梁公公當真取出聖旨,展開道:「燕王府世子妃孫氏觸怒太祖,損毀祭祖之物,廷杜五十,以示懲戒。」
五十廷杖可輕可重,端得看施仗之人的力度。而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下了這樣的旨意,孫柔寧的這條小命就保住了。
孫柔寧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都涌到了頭頂,帶著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向梁公公。對方笑道:「孫氏,你可要謝謝明郡王妃,是她求了大公主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你才能免除一死。」
安姑姑和其他太監們面面相覷,從沒有見過聖旨還能收回的,歐陽暖笑笑,當時在御殿上。說應當處死的是祭祀官,可不是皇帝呀,他只說了拖下去而已,這不過是說明,肖欽武也在猶豫。
這個皇帝,向來不是一個殘酷的人。
安姑姑趕忙上去將孫柔寧的繩索解開了,然後轉身笑道:「明郡王妃,這裡髒,您還是先出去吧。」
歐陽暖緩步行至一直伏在地的孫柔寧身前,腳步未有絲毫停頓,自她身邊走過。
歐陽暖走到門口,一陣風chuī過,她的翟紋*衣衣裾迎風繾綣如飛,孫柔寧一震,望住她背影,靜靜開口:「為什麼要救我。」
抓住孫柔寧胳膊的安姑姑聞言吃了一驚,歐陽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並不回首,沉吟片刻,只說:「你說呢?」
孫柔寧冷笑了一聲又道:「你不會白白施恩!施恩自然望報,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告訴你,我絕不會照你說的做!」
歐陽暖回過頭,看向孫柔寧,孫柔寧此刻看起來容顏憔悴,整個人都像是老了十歲,襯得那一雙眸子,蒼寂得發磣。
「沒有必要。」說著,歐陽暖已轉身而去,身影走到院子裡,輕飄飄仿佛履不沾塵。
屋子裡的孫柔寧呆呆坐著,她只是想,自己到底是輕看了她,這樣的手段,豈是自己可以對付的?
從皇宮回來已經很晚,歐陽暖回到賀心堂,將一身沉重的衣衫都除去,只換了家常衣裳,抿了一口紅玉呈上來的玫瑰露,卻聽見方嬤嬤抱怨道:「小姐也真是的,那個毒婦救她gān什麼!簡直是婦人之仁!」
歐陽暖一怔,突然發笑,原本喝下的玫瑰露一下子嗆住,猛地咳了起來。
方瑭嫉和紅玉連忙手忙腳亂地去接她手裡的茶杯,正趕上肖重華自門外進來,不顧歐陽暖揮手,就上前親自拍著她的背,急道:「怎麼了?咳嗽的這麼厲害?」
咳了好半晌也不見止,急得肖重華扭頭喚道:「快去宣太醫!」
「別去。」歐陽暖笑夠了,一手忙拉住肖重華,啞著嗓子道:「只是嗆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肖重華彎身仿佛哄著幼童一般哄著她:「你別孩子氣,還是請太醫來看看……」
歐陽暖平復了咳嗽,才笑道:「我才不會讓人家笑話。」說著,她向方嬤嬤示意,方嬤嬤和紅玉忙匆匆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肖重華一瞬不瞬望住她,半晌嘆了一口氣,抱緊了她的肩,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喃喃地說:「真是讓人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不是很好嗎?」歐陽暖嫣然一笑,眸子裡有一種晶光燦爛的qíng緒,手頓了頓,終於作出響應,在他背上拍了拍,肖重華順勢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你今天這齣戲,真是峰迴路轉……」肖重華還沒說完,歐陽暖伸指按住他的唇,另一隻手緩緩伸出將他有些凌亂的發扯了一絲。指尖像是在搖了珍寶一樣,慢慢打圈,纏繞上自己的手指,臉上出現一種勾人心魄的微笑,隨後在他發愣的瞬間,緩緩雅開了他的懷抱,「怎麼,你不高興了?因為我要殺了孫柔寧?」
肖重華嘆了口氣,他何曾說過半個不字,她要怎樣,他都不會阻止,否則這口氣鬱結於心,她非憋出病來不可。
歐陽暖深深的看入他的眼,清麗的雙目有著懾魂的凌厲,但更多的卻是孩童一般的柔軟。最極端的兩種說不清的複雜攪在一起,便成了一個謎。
他看著她微微地笑著,顯得極為明亮,含著光輝的明亮:「我一度也以為你要殺她,可是後來,聽說你去請大公主出面,我就知道她不會死了。」
說著,他便就勢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歐陽暖一讓,他的手落空,他也不生氣,就看著她笑了:「為什麼?」
「我就不能臨時改變主意嗎?」歐陽暖赤著腳站在地上。
肖重華不由自主低頭,看見那一雙蜜色的赤足以及光滑無暇的小腿,不免皺起眉頭:「你這個壞習慣怎麼總是改不掉!」說著,將她整個人一拉,歐陽暖沒有防備,一下子捧進他懷裡,幾乎是半倚在他的懷中。
歐陽暖昂起頭,對他瞪起眼睛,看起來有些惱怒的模樣,她的髮髻已經鬆散,只帶著一朵白蘭扁簪,由潤澤的珍珠團簇而成,更加映得一張臉紅的無處可藏。肖重華便順勢將她壓在美人榻上,她驀地一僵,他早已經伸手緊緊的攬住了她的腰,低聲說:「為什麼……」
歐陽暖眨眨眼睛,誠實道:「不告訴你。」
肖重華看著她的眼睛,頭腦中突然有一個念頭電光火石的閃過,他脫口道:「莫非----你要的,是賀蘭圖手上的金吾衛!」
正文 146章
從宮中的事qíng開始,燕王府變了風向,人人都開始意識到,雖然孫柔寧才是世子妃,可是懷寧侯府早已沒落了,比之權勢bī人的大公主和節節上升的歐陽侍郎,實在是微不足道了。再加上那天的事qíng在眾人面前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時之間,燕王府的訪客多了起來。
若是以前,歐陽暖即便不耐煩,也就忍下作陪了,可現在她全都椎了,管她是誰。紅玉看著如今的小姐,心裡實在是奇怪,可是看歐陽暖的心qíng卻比往常開心好多,也便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