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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歐陽暖拍了拍紅玉的肩膀,示意她讓開。
紅玉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解,卻看到歐陽暖從自己的身後走了過去。
不要說紅玉,就連肖衍本人都露出吃驚的表qíng。他以為,經過上一次的事qíng,歐陽暖縱然不對自己恨透了,也要對自己避如蛇蠍。
然而此刻,歐陽暖迎著燦烈日色嫣然一笑,仿佛深澗中的雪花突然融化,幾乎令人睜不開眼睛。然後,她垂眸,款款地行了禮:「參見太子殿下。」
肖衍失神了片刻,上前攙起她,細細由上自下打量了片刻,不免皺眉道:「怎麼這麼消瘦了。」
歐陽暖心底冷笑,眸如旋渦,掠過肖衍的臉,吸住了他所有的神志。
算起來已是月余不曾相見,眼前這個丰神俊朗的男子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負。歐陽暖唇際笑意斂了斂,道:「不過是偶感風寒罷了。」
肖衍微一尷尬,隨即道:「上次的事qíng,不是我的本意,我決不會傷害你的。」
歐陽暖微微一笑,道:「殿下多心了,歐陽暖也知道這一點,否則怎麼會站在這裡和您說話呢。」
肖衍心頭一松,便笑著說:「不管怎樣,我都會補償你的。」
補償?她損失的是一個孩子,他又能怎麼補償,把xing命賠給她?歐陽暖微微一笑,這倒是個極好的主意。
肖衍看著她,不由自主就靠近了一步,歐陽暖的衣領微亂,頸項間的肌膚膩白如凝霜,柔軟的軀體清且冷,宛如用雪揉成的,快要融化了一般。
肖衍的呼吸距得那樣近,蹭過歐陽暖肌膚,粘膩叫她心煩意亂,直想一腳踢開他,遠遠的離開這個人。然而她心念一轉,秀氣的眉頭便微微地顰了起來,忍不住稍稍偏了頭,眼風蝶翅般迅疾掃向一邊垂首而立的紅玉。紅玉、低下頭,隱在角落裡,不言不語,仿佛什麼也沒看到。
不管她做什麼,紅玉都不會覺得自己是錯的,歐陽暖心下微暖,不過輕輕退了半步,推開了他:「殿下忘記了,我的損失,你可是無法補償的。」
她仰視著肖衍,話說得即輕且淺,口中帶著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芬芳,細碎微癢的吐在肖衍面上,呼吸間暗香盈徹鼻端。肖衍何曾見過這樣嫵媚縱橫的歐陽暖,心中不由一dàng,覺得一陣燥熱,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她的手。
歐陽暖緊咬住下唇,輕微地戰慄著,就控制不住的狠狠掐住了他的手,尖尖得指甲刺破了肌膚,嵌進了ròu里。
肖衍勃然變色,幾次張嘴,然而看著歐陽暖嫵媚到了極點的模樣,終究還是沒有發作:「你----」
歐陽暖只是笑:「殿下不是真心賠罪。」她說著,放開了肖衍的手,緩緩退了幾步,轉身便走。
歐陽暖,肖衍只覺得被她迷住了心神,幾乎忘記了鮮血林漓的手。
歐陽暖突然止步,回頭,她隱在yīn影處的面上只是那麼淺淺一笑,發間的簪子在日光下散發出翠綠的淺暈,仿若水色月華。但此時瑟瑟晃漾不定,就像是肖衍此刻被攝走的魂魄。肖衍忙把心神按定,方覺出歐陽暖是在無聲的輕笑。
「殿下若是真心的,就捧著太子妃的心到我面前來賠罪吧。」
看著她的笑容,肖衍的心被不知什麼扎了一下,扎得極是疼痛,可手依舊緩緩合起來。
走過長廊,驀地,傳來一聲女人的低咳。歐陽暖一驚,轉身時大公主已經從側門走了出來,望住歐陽暖半晌,似憐似哀。
「本有幾句話忘了叮囑你,可沒想到……暖兒,我以為在今時今日『yù拒還迎』可是個很危險的法子!」大公主因防著人聽見,聲音低微,卻一字一字都如針。
「yù拒還迎?」歐陽暖打斷,揚起臉來靜靜地看著她,淡淡的笑容襯得一張臉似冰般隱隱透明,絲絲纖細的血脈在肌膚下若隱若現,幾乎是削瘦的。一字一字慢慢地說:「母親,這裡沒有外人,你何必說這樣的話來試探我。」
看著她的神qíng,大公主只覺得胸口驀得一緊,她一時恍惚,脫口道:「不是試探,我是擔心你……」說完便倏地驚醒了,後面的話就咽在了喉中,轉了口氣才又說:「今時今日的局面,你若一步走得不好,怕是 ……」
「母親,我累了。」歐陽暖終於轉過臉,耳上的貓眼墜子一陣搖曳,晶晶的觸在她的面頰上,眸子迎著她,面無表qíng。「與其謹慎小心,步步為營,請容我任xing一回,隨著自己心意去做吧。」
大公主終究不放心,卻在看見歐陽暖的表qíng後有些說不出口了。這個孩子,比她想像的要倔qiáng的多,甚至於,一旦她下定了決心,絲毫不容旁人左右。自己曾經以為她和年輕時候的自己酷似;現在看來,她比自己更要意志堅定,可是,與虎謀皮,終究是危險的,作為她的母親,她沒辦法不擔心,大公主停了片刻,不再言語了。
也許,她應該提醒重華,多多注意暖兒,千萬別讓她做出以身犯險的事qíng。
一彎月牙掛於天際,繪傘蓋香案、開道騎從、導駕官員與挽輅僕從並玉輅,車聲蹄蹋,卻只有輕微而連綿的聲響,間夾著偶爾的人聲馬嘶,愈見寂然無聲。歐陽暖歪在自己的車架之內,闔著眼因意未消。陡的,隨著一陣冷風霍然而入,一人到了她的身側坐下。
歐陽暖眼也未睜,就蹙眉問道:「很熱,為什麼不騎馬?」話說的雖冷,人卻與話相反,已經依進了肖重華的懷中。
肖重華穿著一身騎裝,布料並不柔和,摩挲著肌膚並不十分舒適,然而歐陽暖還是閉著眼緊緊依偎著他。
肖重華默默地摸摸她的頭:「累了嗎?」太過於溫軟的呼吸,似chūn日裡隨風而來的柳絮,拂過耳畔,癢的她未經思量就開口說:「沒有,不過是……」
可話一出口,念已一驚,又生生忍住。
有些話,畢竟是不能對他說。於是,她只坐直了身子,挑起半扇豐窗簾。眼前視野之內,本就是寬闊的官道,卻被護衛擠地水泄不通,所以整個隊伍都走得很慢很慢,不遠處就是皇帝所乘玉輅,攢簇鏤金龍紋騰雲駕霧,華蓋覆鉤,宛如鮮活,在黑暗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猙獰,天家的富貴與威嚴,果真不是常人能夠想像。
自己總不能對他說,她對肖衍的作為,他畢竟是她的丈夫,在這點上……絕不會縱容於她。想定了這點,歐陽暖的唇角隱約泛出笑意,放下車簾。
車內一下子暗了起來,肖重華被晃的一眨眼的功夫,歐陽暖已回身投入他懷中。
她輕輕呼吸著,只覺得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不由蹙眉:「今天殺了不少獵物?」
肖重華笑道:「還好。」說著,他已經脫下了外袍丟在一旁,歐陽暖愣了愣,發現他竟然比自己更早先一步察覺到她心底的排斥,不由微微一笑,重新依入他懷中。
「姑母剛才叫了我去。」肖重華突然說道。
歐陽暖一愣,隨即抬起頭,目中波光閃動,似乎有什麼熠熠的光芒在昏昏的豐架內一瞬間亮了起來。肖重華看著,禁不住伸手,將她緊緊抱緊。歐陽暖卻一下子掙脫了,重新坐直了身子。
「她說什麼?」歐陽暖冷靜地問道。其實她也知道,大公主生xing高潔,又有那樣高貴的身份,雖然面上沒說什麼,心底對自己的舉動是不贊同的,甚至於,是很排斥的。或許還有一絲輕視,可是,歐陽暖都並不認為那有什麼不妥。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對付肖衍,普通的法子未必管用。
肖重華抱住她,極用力的一個擁抱,歐陽暖整個身體都被他雙手鎖住,越擁越緊,像是要融入骨血。歐陽暖不能言語,感到身體的輕顫,許久,啞聲道:「我……」
肖重華握住她略略發白的手指:「如果你心思沒那麼重,以後你就會幸福得多,我也可以安心。」
歐陽暖愣住,她隱隱猜到,大公主對眼前這個男人說的話,定然是有所保留的。母親終究還是護著自己,她心中一暖,就聽到他說道:「我一直在想,我要如何,你才會幸福。」
歐陽暖搖了搖頭,道:「若是你沒有娶我,而是選擇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子,你會覺得開心很多。」
他的身子頓然一僵,撫弄她頭髮的手也停下來。她不知道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半天,他輕聲道:「可我沒想過娶別人。」像是等待一村花開那麼久,他沙啞道:「有時候我會分不清現實,到底你是不是已經屬於我……有時候我會很恨命運,是它讓你這樣辛苦,有時候又很感激它,沒有它法外開恩我就遇不到你。或者即便是你,也許不是如今的模樣。所以最後也分不清是恨它多還是感激它多……」
歐陽暖身子一輕,已被他打橫抱起,是那樣沉著的讓人一聽就會安心的嗓音:「今天肖衍說,在你的心裡,我可能是無足輕重的,你只是bī於無奈才會選擇我,我很明白,若是沒有秦王府和鎮國侯府,你可能……會選擇那個人。但是對於我來說,現在的事和未來的事遠比過去重要。現在你還在我身邊,沒有比這更好、更要緊的事。我會找到辦法,讓你心裡只有我。」
歐陽暖本能反駁:「我沒有……」
說到一半,她卻愣住,的確,若是沒有秦王府,沒有鎮國侯府,沒有那麼多的阻隔,也許她會被肖天燁打動,而肖重華這樣的xing格,在當時確實很難打動她的心,甚至於她一度以為,他對自己是毫無男女之qíng的。可是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歐陽暖打起jīng神來,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不要聽他挑撥,他身邊沒有一個對他真心的人,所以才疑神疑鬼,恨不得天下人和他一樣可悲。」
肖重華笑了,只盯著她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說這麼多話,你不累麼?」
歐陽暖搖搖頭:「還好,你還記不記得,一直以來你對我都是冷冰冰的,害我以為你討厭我。」
「……不記得。」
她認真提醒他:「還有你總是居高臨下地命令我。」
「……不記得。」
她更加認真地提醒他:「你還bī著我讓我帶表姐出城,瞧你的樣子,半點也不擔心我似的……」
他無奈打斷她的話:「好了我記得了,你不用再說了……」
但歐陽暖的興致已經被徹底勾上來:「而且你對我一點也不好,那時候好冷酷,說什麼好自為之,還說我思量太多要以防引火燒身,真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