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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

    可惜,歐陽暖並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只是垂著頭,qiáng抑著惶悚悸痛的雙眸,腦海中一片茫茫地惶然,心裡突然有一股惶惑驀然翻了起來,低低地開口:「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們設計的,是不是?」

    肖重華的心跳因著她突如其來的問話而漏跳一拍,眼不由自主地地眯了起來,那一向內斂的眸中,突地就滲出一縷毫不掩飾的受傷,可是,對著歐陽暖所說的話,卻是一絲一毫的痛楚也嗅不出來,有的只是無盡的溫柔與包容:「不要多想。」

    只是一句話,歐陽暖便已經什麼都明白了。林元馨那樣相信肖衍,所謂的相信,不過是她一個人編織的感qíng光環,那所謂的妥善安排,也不過是利用、謊言和傷害jiāo織而成的網,留下了痛不yù生的疤痕。在垂死邊緣掙扎回來,換來的不過是丈夫的欺騙與隱瞞,若是林元馨知道了這一切,她要如何面對?

    「我們只是棋子,我,表姐,鎮國侯府,賀家,所有人,都是肖衍的棋子,所有的一切,他早已計劃好了,包括秦王的反叛。」揪心的苦痛如血似的無形噴灑在空氣中,她閉著眼,低低地開口,像是極力壓抑著她所有的不安,最終,她揪住肖重華雪白的衣袖,卻是像個孩子似的淺淺啜泣起來,字字皆是真qíng流露的哀求,一字一字,那麼清晰:「告訴我,他根本是早有預謀的是不是?」   肖重華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深切的痛苦,不忍看她的表qíng。

    歐陽暖看著他,終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她的聲音激動:「他瘋了嗎?就算他不在乎表姐的xing命,太子妃是他的親生母親,皇后是他的祖母,他設局給秦王,最後卻讓他的親人,那些真心愛著他的女人承擔痛苦?!」

    在歐陽暖看不到的角度,肖重華咬住牙齒,將最深沉的痛苦深藏其中,帶著冷冽的寒意,透徹骨血地冷。他也只是這棋盤上的棋子,當他從京都九死一生地回到倉州,當太子將一切都告知他的時候,他連殺了肖衍的心都有!原來,他們都只是肖衍的棋子!他沒有想到,在不知不覺中,那個英明睿智的皇長孫早已變成了一個不擇手段的政客!

    肖重華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要將肖衍碎屍萬段,皇后是向來疼愛他們的祖母,太子妃又是個多麼溫柔善良的女人,在肖衍的計劃中,並沒有為她們考慮一絲一毫,他只是一步步布好局,等秦王慢慢地走進來!其他人的xing命,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他去質問那個男人,只得到一句冷冷的回答,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是,為了將秦王連根拔起,為了得到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肖衍可以動心忍xing,眼看著親人被屠戮,他根本是用她們的鮮血在蒙蔽秦王!

    肖重華知道與其等秦王羽翼豐滿後再動手,先下手為qiáng是對的,但他絕不苟同這種以至親之人的xing命為代價的犧牲!所以他想轉身就走,可是他不能,肖衍咬准了他不能!燕王、大公主,還有無數與太子派利益攸關的人,成千的人xing命都在京都,在秦王的一念之間,縱然不願,縱然痛恨,他也要將這場爭鬥繼續下去,哪怕受到千夫所指,他也不在乎!可是現在看到歐陽暖質問的目光,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緩慢地,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們沒有退路了,暖兒,只能繼續往前走。」

    肖重華那雙深斂如海的黑眸,目光炯炯的注視歐陽暖,向來深邃的眸底,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難以隱藏的痛苦:「這不是為了肖衍,是為了還在京都的那些人。」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該怎麼面對向歐陽暖,對於這樣高傲的一個男人而言,此時此刻,他最擔心的是,她看他的眼神會不會滿是鄙夷,她不會不會在下一瞬罵他「殘忍可怕」?她會不會給她一連串的諷刺和嘲弄,讓他出醜,難堪至極?他完全無法預料,可是他知道,他在乎,在乎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也許在一次一次的jiāo鋒中,不知不覺,她她在他的心中,已經變得比他想像的更重要……

    「我明白了。」歐陽暖看著他,好半晌,才低低地嘆息一聲,眉尖微微地蹙了起來,似乎是有什麼qíng緒在胸臆里一忍再忍,心中泛起一股近似疼痛的緊繃:「他辜負了表姐,辜負了那麼多的人,只為了成就他的野心,真的好殘忍……秦王殺了那麼多人,固然可怕,可他明明有救人的實力,卻故意視而不見,他比秦王要可怕百倍、千倍……」

    許久許久之後,肖重華上前將她攬在懷裡,低頭印下輕柔的吻,像是在心疼她曾經遭受的傷痛,最後,他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青絲里,溫柔地低語:「暖兒,今天我才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平安。還有……希望你能夠做我的妻子。」

    「你----」歐陽暖有點驚惶地抬起頭,才剛說出兩個字來,便被肖重華用食指輕輕按住嘴唇。   他明知道,她和肖天燁之間有某種扯不斷的聯繫,甚至於,上一次在城門口,若不是肖天燁,她們沒有這樣順利能夠出城。

    「你若對他有虧欠,我會幫你全部還給他。」他並不說明,只是輕描淡寫,點到為止,不給她絲毫的尷尬與難堪。

    歐陽暖垂下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因為她絕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在她的心裡,向來是一個冷靜到近乎無qíng的人,突然開口求婚,令她幾乎不知所措。

    「他曾經向陛下請過婚,這件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歐陽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想要他打消這個念頭。

    「我說過,我做事向來只隨自己的心,從不看他人的眼色。」換句話說,也就是含蓄地表明,他並不在乎那世俗的看法,更不在意別人對她的追求。

    歐陽暖看著他的臉,有點不確定的感覺,卻見到他突然揚起淡淡的笑,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手心裡,坦然與她對視,目光澄澈如水,襯得他那張原本就很好看的臉,更加令人移不開視線。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向矜傲的他,微微一笑,竟然也能有這麼溫柔的一面。「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覺得,一定要現在告訴你。」肖重華字字句句都很沉穩,「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

    ……

    賀老夫人穿著米色外衫,huáng色馬面裙,斜臥在貴妃榻上,就在剛才,她才知道自己的孫子bào斃的真相,他竟然是和一個武生爭奪那個女戲子,被那武生暗算身亡的,這樣一來,賀老夫人原本的傷心立刻就被沖淡,反而氣得頭痛病犯了,剪了兩個渾圓的膏藥貼在兩鬢。滿地的婆子丫鬟都垂手而立,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毛氏進來後,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然後對著賀老夫人道:「老太太,請您屏退眾人。」   賀老夫人一皺眉,便揮手讓所有人退下了。這時候,蒙著面紗的賀家婷匆匆走進來,她剛才的氣還沒有順,氣急敗壞地把事qíng說了一遍,末了跪在地上賀老太太面前道:「祖母,我要嫁給方恆,我一定要嫁給他,你替我想法子!」

    丟人現眼的東西!」賀老太太素來自持身份,雖為人嚴厲但從來不曾親自都過手,如今必是氣極了,連聲音都變了調。

    賀家婷硬生生接了這記耳光,毛氏趕緊道:「老太太,這丫頭自甘下賤對不起您的教導,千刀萬剮死不足惜!可方恆不過是來求人的,竟然也敢這樣羞rǔ您的孫女!你好歹要為她做主啊!」   賀老太太聽了毛氏的話腦內轟然一聲,更加氣得面孔青白,罵道:「住口!你為了你這個女兒連臉面都不要了,一個女孩子,貞潔廉恥都不顧,簡直是不知所謂!」

    賀家婷急地連呼吸都紊亂了,忙抱住賀老太太的腿哀求道:「祖母,前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成全了我!以後我會感激您一輩子!」

    見她還這樣執迷不悟,賀老太太恨極了,手指抓住了案幾的邊緣,用力的指節都發了白:「你!」她忍不住氣湧上來,隨手一掃。案几上一個琉璃盞掃到地下,啪的一聲摔作粉碎:「給我閉嘴!」老太太……」毛氏完全驚呆了,卻聽到賀老太太厲聲道:「他是什麼人,憑你也配!白日做夢!還有歐陽暖,你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也敢去招惹,你自己不要命,我們賀家可不會陪你瘋!來人,快來人!把小姐帶下去,沒我的吩咐,再不許放出來!」

    京都

    「父皇,太廟重新整修的地圖我都已經設計好了,您看看----」肖天德小心翼翼地展開一幅圖,滿臉帶笑,道:「您剛剛登基,再過半個月就要去太廟祭天,太廟也該重新修葺一番,父皇放心,只要將整修的工作jiāo給我,我一定辦得妥妥噹噹!」

    就在這時候,林文淵走了進來,邊走邊著急地說:「皇上,出大事了,剛接到急報,南方河水bào漲,通糧渠被沖毀,漕運阻斷了。」

    曾經的秦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肖欽豪臉色一變,這可是件大事,糧食產地在大厲東部,一方面供給北方,一方面供給軍隊。漕運一阻斷,不論是通往京都還是倉州前線,都只剩陸路連接,運力有限,前方軍隊的糧糙供應就要受到限制了!

    他猛地從皇帝寶座上站起來,對肖天德冷聲道:「這時候修什麼太廟!到處都在伸手要錢,幾十萬軍隊等著吃飯!你別想這些了,馬上派人搶修漕運,務必確保糧餉供應無礙!」

    肖天德心中暗自皺眉,一拱手應道:「遵旨。」

    肖天德為了請功,特意想方設法攬下了搶修漕運的差事,但是,施工的進度卻不能讓人滿意,眼看著京都糧價一天比一天高,百姓的怨言一天比一天大,肖欽豪的怒火已經到了極點,肖天德幾乎下了死命令去催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疏通漕運的這項工作一連換了七個官員,完工的日子依舊遙遙無期。而肖天德最擔心的是,不光前方軍隊的供應,就連京都的存糧都不太夠了。就在這時候,原先秦王手下最得力的謀士何周向他推薦了工部侍郎錢海,此人在十年前曾經負責疏通過漕運,肖天德無奈之下只得啟用錢海,誰知竟真的如同何周所言,錢海十分能gān,加派了三百河工,並督促工人日夜趕工,還向肖天德保證七天內修通漕運。這樣一來,他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還沒等肖天德高興兩天,他就得到了肖天燁已經趕回京都,並被皇帝派去前線坐鎮的消息,他原本的高興一下子煙消雲散,看著何周滿臉焦慮,唉聲嘆氣地自言自語著:「這下可完了,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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