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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8:02:06 作者: 秦簡
    歐陽暖卻沒有去看這富貴中透著雅致的擺設.\n兀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n看著木格窗外湖邊的景色出神。

    從船內望去,湖岸村木鬱鬱蔥蔥.\n一眼望不到頭,湖水澄澈如洗,仿佛天空一般靜謐。

    她靜靜的坐著.\n神色平常.\n眼中卻滿是寂箕之意.\n肖天燁忽然覺得有一種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她的感覺,卻不知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

    桌上原本放著數碟鮮果蜜餞和點心,歐陽暖卻連看也不看。肖天燁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手。

    捲簾後.\n立刻有四個容色出眾的丫頭魚貫而入.\n前三個人手中各捧著一個食盒,走在最後的丫頭則捧著托盤.\n裡面放了兩哥銀杯、調羹和象牙筷子,觀之十分jīng巧。

    肖天樺揮退了丫頭,親自打開第一個食盒.\n笑道:「走了這麼久.\n你也該餓了,嘗嘗看。」

    上山請香祭奠,丑時起身.\n寅時出發,卯時到達,沒有時間用早騰.\n只是簡單用了些金絲蜜棗粥,走了這麼久,的確是餓了。歐陽暖轉頭看向肖天燁.\n他看起來xingqíng頑劣,實際卻是個心細如髮的男人,很難叫人討厭。

    肖天樺指著第一個食盒裡的菜色,微笑道:「這是櫻桃ròu.\n奏王府中最出名的菜色。」

    白玉盤中.\n櫻桃ròu一粒粒圓如瑪瑙,翠綠的豆苗圍置在盤邊.\n更加襯托得櫻桃ròu愈加的紅艷.\n宛如一盤剛從樹上摘下來令人垂涎yù滴的櫻桃。

    歐陽暖只淺嘗了一口,便點頭微笑道:「這樣jīng致.\n想必要費不少的心思。」

    肖天樺點點頭.\n道:「做這道菜.\n別的倒沒什麼,要緊的是準備好新鮮的櫻桃,與ròu一起裝在白瓷罐里.\n加些清水.\n讓它入在文火上慢慢地爆著,要足足燉上四個時辰.\nròu才會蘇.\n櫻桃的香味才能煮出來。」

    樓桃是極為名貴的水果,尋常人家不常見到.\n便是歐陽府中.\n也不過是偶爾品嘗.\n然而秦王府卻用來做菜,奢侈可見一斑。歐陽暖見肖天燁說來如同家常便飯,十分平常,顯然沒有將這樣名貴的水果放在心上,不免微微笑著搖頭。

    肖天樺見她神色古怪,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歐陽暖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前朝詩人曾經有一首詩形容櫻桃,他說的是,綠蔥蔥.\n幾顆櫻桃葉底紅」只是因了這櫻桃ròu.\n只怕要改一改才好。」

    肖天樺微微一笑.\n道:「沒錯,依照我看,倒是應當改成,綠蔥蔥,幾顆櫻桃葉上紅,更為恰當些。」

    兩人相視一笑.\n言談之中竟似有幾分默契。肖天燁眼中光華流轉,看著歐陽暖目不轉睛,歐陽暖一愣,隨即微微別過頭,仿佛很有興趣的模樣.\n輕聲道:「第二個食盒呢,裝的什麼?」

    肖天樺看著歐陽暖,她的側影很美.\n映著窗外蓬勃的綠色更顯得十分清麗,她的聲音很低婉.\n清動如chūn水,此刻湖藍色錦衣穿在身上,也別有一番嫵媚而含蓄的韻致。他微微調整了呼吸.\n笑道:「是雪耳宣蓮湯。」

    這一下,連歐陽暖都不由得有些驚訝起來。雪耳是銀耳的一種.\n然而在大曆朝,它的市價極貴,往往一小。的雪耳,要花一二百兩銀子才買得到,便是有錢的人願意花錢去購買.\n也尋不到最好的.\n因為最佳的雪耳往往送入宮中成為貢品。

    「宣蓮是從閩州千里迢迢運過來的.\n所以十分難得,,必須用雪耳來配,你嘗嘗看。」肖天曄親手把調羹遞給歐陽暖.\n歐陽暖喝了一口,只覺得清香滿。,隱隱有一種梨花的香味.\n脫。道:「這湯里加了梨花汁?」

    「對,是梨花汁.\n增加幾許鮮味罷了。」肖天燁不以為意地回答,隨手打開第三個食盒,卻見到一陣熱氣騰起,夾雜著清冽的香氣,原來是魚湯。  肖天曄盛了一碗魚,柔聲說道:「你嘗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隱約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大概秦王世子從未做過這種討好人的事,是以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那語氣有多麼的奇怪.\n歐陽暖不由自主想要嘆氣.\n卻又覺得不妥.\n只能qiáng笑了笑,接過小碗低頭品嘗.\n片刻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歐陽家也是富貴地,從小到大.\n珍稀名貴的魚更不知吃過多少.\n然而一嘗之下.\n只覺得入。即化.\n頰齒留香.\n這魚實在是難得的美味,竟是從未嘗過。

    「這是珍珠魚,生長在距離京都兩千里之外的滄河。滄河是一個十分奇怪的地方.\n那裡終年有霧,河水冰涼徹骨.\n遠望湖面如同結冰。這種珍珠魚只生長在滄河之中.\n靠著滄河水生存.\n一旦離了那水便立時死了。用尋常清水煮這些死魚的話,很是難吃.\n比之一般魚的味道都差遠了。」

    歐陽暖一愣,隨即有些吃驚地道:「如果離水即死.\n那gān里迢迢怎麼能夠運到京都?」

    肖天燁笑道:「這也不難,只要在運送這魚的時候附帶少量的滄河水就行了,只是活水是流動的,新鮮的.\n一旦離開水源便成了死水,所以用來運送的水也需要時時更換,麻煩些罷了。你喜歡吃.\n以後我會常常派人送到歐陽府上。」

    歐陽暖心中一頓.\n突然聯想到肖天燁今天這樣的舉動.\n隱隱有一種目的,似乎是在告訴她.\n泰王府的權勢極大.\n富貴更是常人難以想慕.\n.\n.\n只是這樣一想,她的臉色便微微變了.\n聲音也有些冷淡:「世子不必這樣客氣.\n歐陽家不過是尋常官宦人家,這樣貴重的東西,實在是無福享受。」

    肖天燁一愣.\n隨即眼睛裡快速划過一絲受傷的神qíng.\n但這樣的qíng緒他隱藏的極快,幾乎一閃而過,旋即恢復了平靜。如果是旁人對他這樣說話.\n只怕他要bào怒起來,只是歐陽暖這樣說,他卻沒有發怒,只是雙眸微睞,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笑意:「歐陽暖,你這是害怕被我打動嗎?所以才用這樣的話來刺我。」

    歐陽暖一愣.\n臉龐上就不自覺浮起了一種奇異的神qíng,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叫人半點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肖天曄眼一轉,隨即以異常溫柔的語氣說著:「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你不必多想。」說著.\n他突然揚聲道:「來人!」

    立刻便有丫頭快步進來.\n恭敬地等候他的吩咐。肖天燁指著魚湯道:「送回去吧。」

    丫頭會意,端著魚湯下去。

    肖天燁舉起酒杯,倒了一杯微溫的花釀.\n淡淡道:「知道你不便飲酒.\n這是花釀,不會醉人。」

    歐陽暖沉默不語,只看著那隱隱流動著光彩的碧玉酒杯發怔。

    肖天樺的臉色忽然就變了,冷冷笑道:「你是怕我做什麼手腳?」他這樣說著,迅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低聲道:「歐陽暖.\n你太小看我了,我肖天樺雖然不拎手段.\n卻還不是那麼下作的人!」

    這話聽在耳中.\n流淌到肺臟里.\n漸漸變成一把火辣辣的刀子.\n窖著胸。,歐陽暖終於將那口氣嘆了出來,她抬眼望向肖天燁,輕聲道:「世子誤會了.\n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

    肖天樺驀地探身過來,距離那樣近,呼吸直直的chuī進了歐陽暖的頸間.\n

    她不禁起了一陣奇異的戰慄。

    「我若是想要你,大可以請陛下賜婚,到時候你再反對,也不得不從。可我沒有這樣做,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淺淡的三分笑意自肖天樺的唇邊暈開.\n話也說得極平緩:「我要的人,必須是從身到心都屬於我,若是只得到了人,不過是具軀殼,又有何用。」

    措手不妨的直白,卻讓歐陽暖迅速的冷靜下來。她微微一笑:「世子的心意,歐陽暖都明白.\n只是我不明白,有哪裡值得你如此費心口」

    肖天樺面上的笑漸漸收攏,凝視著她,說道:「你真的不知道?」  她並不答話,只定定望住他。

    肖天燁突然笑了,不可自已.\n竟止不住地咳嗽起來.\n緩了半晌的氣.\n方又說:「是啊,天底下美人多得是,未必找不到比你出色的,可我獨獨看中了你,為什麼呢?」這個答案,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感到迷惑。

    這時,丫頭已經重新將食盒送來。

    肖天燁像是完全忘記了剛才的話題.\n指著那盞碧玉小盅里道:「還是剛,才的那條魚.\n只不過別盡了骨頭和鱗甲,和著嫩豆腐一起烹製,做成了魚羹。

    他說來簡單,魚羹卻是很難烹製的食物,要把所有的魚骨全部別出來,只留魚ròu.\n在極短的時間內和鮮嫩的豆腐一起煮,火候和調料都十分重要。歐陽暖拿起湯匙嘗了一口,肖天燁對著她笑道:「是不是很鮮美。」

    歐陽暖點點頭,笑容有幾分真意,這笑容晃得肖天燁心頭也是悠悠一dàng,他輕聲道:「這魚刺也有一種奇妙的用法.\n聽說滄河邊的人經常用它來占卜,極為靈驗。」

    正在說著,他拍了拍手.\n捲簾外面一直等著伺候的丫頭便捧了個jīng致的玉碟進來.\n碟子裡蒙著一塊潔白的絲帕.\n肖天曄親自將帕子掀開.\n露出裡面的魚骨。

    「此魚的魚鰓下有一根短骨,便是用來占卜之用的。」肖天樺指著那形狀如同扇子一樣的魚骨,微笑道.\n」這魚骨有一別稱,叫做小仙人。」

    歐陽暖看了一眼那魚骨.\n只見其較魚身上其他各部分的骨頭略軟一些.\n半邊十分平整,當它直立時.\n看去真像是一條小小的帆船。

    「連擲三次,如其三次之中.\n能有一次把這根魚骨擲得直立起來,就證明你的願望可以成真。」他微笑著,閉目片刻.\n像是在請願,隨後用象牙筷子夾住了這一根魚骨.\n從桌面向地上擲下去。

    魚骨平平的躺在地上,肖天燁皺起眉頭,又擲了兩次.\n這根魚骨還是平躺著。肖天樺一雙漂亮的眼睛帶著深深的懊惱.\n雖然他只是故意用這魚骨來玩笑,但是三擲而魚骨仍不立直,畢竟是一件很掃興的事qíng。

    歐陽暖笑著搖了搖頭,道:「看來世子的願望難以成真了。」

    肖天樺冷笑道:「未必吧。」說著.\n他又連續投擲下去,四次,五次.\n六次.\n.\n.\n.\n.\n卻沒有一次成功。

    歐陽暖輕輕一笑,帶著一絲孩童似的頑劣.\n道:「不如我來試試看。」說著,她接過丫頭遞過來的魚骨,輕輕向下投擲,那魚骨墜落地下,卻是不偏不侍地站直了。

    肖天樺黑若點漆的眸子裡.\n帶著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這一回算是代我投擲的,我剛才問的可是  「

    在魚骨直立的這一瞬間,歐陽暖的容色微微的變了。她的臉龐上不自覺浮起了一種悲哀的神qíng,肖天燁似是被這悲哀引誘了,忘了引才要說的話.\n一點一點傾身下來。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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