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歐陽暖微微一驚，只覺得沈氏身上的絲裳柔軟細膩.\n帶來微微令人動容的觸感，她心中一動，輕輕合上了眼睛，將身子依進沈氏懷中，感受著這片刻的溫馨與寧靜。

    「她為何要如此狠心！」沈氏的聲音有一絲悲憫，道：「她已經是歐陽家的主母.\n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兒子，何必如此咄咄bī人.\n非要你們姐弟的xing命！」

    人之貪婪，豈有止境.\n.\n.\n.\n.\n歐陽暖輕輕閉目.\n並不回答。

    沈氏輕聲喚她：「暖兒.\n你雖說才十三歲.\n可才高聰穎，非尋常女子可比。然而林婉如心腸歹毒，林文淵老謀深算.\n你與他們周旋.\n凡事必須瞻前顧後，小心謹慎，老太君來時讓我囑咐你，以後再遇到事qíng，切不可自己承擔，一定要與我們商量。」

    歐陽暖點點頭.\n輕輕離開她的懷抱.\n仰面道：「外祖母為我擔心了嗎？

    沈氏看著歐陽暖.\n只覺得她一雙瞳仁幾乎黑得深不可測，唯獨看見自己的身影，心中不免嘆了一口氣.\n」那日長公主壽宴的事qíng.\n老太君已經知道了，我本以為她會開心，可她卻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她說本不想你太出彩，只是事無可避.\n人家bī上門來.\n也只得如此了。她看你祖母的意思.\n倒是想讓你攀上皇室，然而老太君卻不以為是好事.\n她說我家已經要送一個女兒進去.\n不想再將你也賠進去.\n.\n.\n.\n.\n.\n況且那日宴後很多人已對你頗多關注.\n想來今後必多是非，一定要善自小心，保全自己。」

    歐陽暖想到年邁的老太君.\n不免要流淚.\n可是卻終究只是微笑著安慰她：「大舅母請轉告外祖母，不必為暖兒擔心.\n暖兒不會任人擺布的。」

    沈氏滿面憂色.\n低聲說：「你外祖母正是擔心你容貌絕色.\n才藝兩全.\n賞花宴上已經過於引人注目.\n不免會遭有心人嫉妒暗算。切記若無萬全把握，一定要收斂錦芒.\n韜光養晦才是。」

    真正關心你的人.\n不會讓你去求榮華富貴.\n而只擔心你能否一生平安。

    歐陽暖鄭重其事地看著沈氏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暖兒明白。」

    沈氏眼中滿是慈愛之色.\n疼惜地說：「可惜你才小小年紀，就要經受苦楚.\n若是換了馨兒.\n只怕要躲起來哭鼻子了。」

    歐陽暖沉聲說：「馨表姐有大舅母護著.\n又有長兄可以依靠.\n暖兒卻只能小心翼翼護著爵兒.\n並無別的退路.\n說起來.\n暖兒也十分羨慕馨表姐。」  提起女兒，沈氏卻重重嘆了一口氣：「她這樣的xing子.\n若真是進了太子府.\n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我真是擔心口」

    「馨表姐是有福之人.\n上天既有此安排必然會對她多加眷顧.\n大舅母不必多慮。」歐陽暖輕聲道。

    「但願如此吧。」沈氏頓了頓.\n接著道」，這次來之前，我聽說武國公府將陳蘭馨許了出去.\n不足半個月就要出嫁.\n原本還在心中奇怪.\n但聽了你說的話，卻也就都明白了。只怕從今往後，這武國公府和歐陽家就要結下仇怨.\n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歐陽暖心下思忖.\n徐徐道：「大舅母說的是.\n暖兒的確該早有防範。」

    福瑞院

    張媽媽十分知趣.\n送蔣氏到門口便轉身離去了。

    屋子裡，蔣氏看著容色憔悴的林氏.\n心中不免大為搖頭，只低聲道：「人算不如天算.\n這一次的事qíng.\n你就不要多想了。」

    林氏搖頭，容色淒楚而怨憤」，二嫂不知.\n現在我的日子越發難過了，不要說老太太和老爺看我不順眼，就連那些下人也都翻了天，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我心裡就指望著哥哥這一回能替我出氣.\n誰知道竟然有了這樣的意外。」

    這是怪林文淵不夠盡力？蔣氏心中暗怒，不覺作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n誰會想到那馬車裡竟然坐的是武國公府的小姐？你在內院不知道.\n武國公府的那位大少爺可是個厲害的主.\n追此事追的很緊.\n你哥哥為這件事不知道擔了多大的gān系！」

    林氏雙唇緊抿.\n直視蔣氏道：「二嫂，依你說的話.\n此事就此罷休了不成？歐陽暖早已懷疑到你我頭上.\n縱然我肯罷手.\n她將來也未必能饒過！」

    林氏心xing高傲.\n爭qiáng好勝，自然不肯就這樣罷手，蔣氏卻一直不贊同丈夫趟這個渾水.\n聽到這句話心下雖動.\n卻也不以為然。歐陽暖再厲害，不過是一個還未及並的丫頭，就算記上了仇.\n卻也未見得與自己夫婦有什麼大gān系.\n於是道：「你十年未曾有子.\n如今懷著身孕本就不容易.\n眼紅的人又多，你哥哥讓我勸妹妹.\n與其自怨自艾.\n不如打起全哥jīng神好好護著這個孩子才是，別的事qíng.\n暫且就不要想了。」

    林氏淚眼婆娑.\n目光在蔣氏臉上逡巡片刻，遲疑道：「哥哥真是這樣說的？」

    蔣氏把臉一沉.\n」妹妹疑我？」

    林氏忙拭了淚.\n放軟了聲音」，我怎麼敢。」她拉住蔣氏的手，懇切道：「是我傷心糊塗了.\n不免糙木皆兵起來，只有哥哥嫂嫂與我才真正是一家人.\n你們怎麼會害我。」

    蔣氏心中厭煩.\n面上卻也不肯露出分毫.\n親熱地拉過她的手道：「歐陽暖的確是個厲害的角色.\n不怪妹妹擔心口」她淡淡笑道.\n」我只告訴妹妹一句.\n你是文淵的親妹子.\n他怎麼可能放著你不管.\n只是如今正是風尖làng。.\n他也不好qiáng為你出頭.\n你且忍耐這一時吧。」

    林氏看了王媽媽一眼，見她連連向自己遞眼色，明白她是怕自己得罪了蔣氏，心中一冷，臉上卻顯出幾分慚愧不忍之態，垂首低低道：「叫哥哥和嫂嫂替我擔心，確是我的過錯。」

    蔣氏看了王媽媽一眼.\n只覺得她神色疲憊.\n像是比往日裡更蒼老了十歲，不免心中奇怪，卻又不好詢問.\n她哪裡知道.\n王媽媽平白挨了板子，卻又擔心蔣氏到來.\n夫人一時qíng急會說錯了話.\n特意支撐著到這裡來伺候的苦心口

    蔣氏輕輕一笑.\n」算了，這些傷心事都不提了，妹妹須得自己身子qiáng健，才能報仇雪恨，切記切記。」說罷起身告辭。

    等蔣氏走了，林氏對著她離去的方向冷冷啐了一口.\n嘆息道：「嫂嫂終究是隔了一層。」

    如果是林文淵.\n斷不會說出讓她一味忍耐歐陽暖，等生下孩子就能苦盡甘來的話來。

    王媽媽勸說道：「夫人不必憂心.\n只等小少爺出生再說吧，也千萬不要再哭了，不要傷了身子。」

    「我不會再掉眼淚了」；林氏的容色平添了一絲冷酷.\n」在除掉歐陽暖之前，我都絕不會再掉一滴眼淚！」

    王媽媽點點頭.\n道：「夫人如此明白，奴婢也就放心了。」

    歐陽暖親自送鎮國侯府的兩位夫人上了馬車.\n回來的路上，卻見斜刺里緩緩走出一位女子.\n身形瘦削，走路姿勢頗為怪異，還冷冷叫了她一聲：「姐姐。」

    歐陽暖看了她一眼.\n露出微笑道：「原來是可兒。」

    歐陽可自從踱足.\n已經有數月不曾在人前出現。

    聽見歐陽暖說的話，歐陽可倏然抬頭，唇角含一絲冷笑，慢慢地道：「多日不見，姐姐還好嗎？」此刻她穿著桃紅色軟綢chūn裳，頭上帶著一支珍珠步搖.\n長長的珠串在微風中瀝瀝作響，恰到好處地襯出黑亮的柔發和嬌艷的臉，只是仔細望去，卻覺得她眉目之間隱含怨恨與焦慮。

    歐陽暖怡然一笑」，我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妹妹一直閉門不出.\n姐姐心中十分擔心你呢。」

    歐陽可唇邊一朵淡薄的笑意」，擔心麼？姐姐看妹妹如今踱了足，不能去參加長公主的賞花宴，只怕心中正在高興吧。」

    「高興？」歐陽暖微微一笑」，妹妹無容見人，姐姐也跟著心中難過，哪裡會有幸災樂禍之念，妹妹誤會了。」

    歐陽可輕輕一哂.\n」是不是誤會.\n你心裡最清楚不過。」

    「妹妹如今不再閉門不出也是好事.\n娘身子不好.\n以後有妹妹承歡膝下.\n她也可好好將養身休。」

    旁邊的紅玉恍似想起一事，提醒道：「大小姐，您怎麼忘了，老太太一直命二小姐靜養避事，以免招惹是非，如今她卻出來了，老太太知道還不知會說什麼.\n您還是勸二小姐儘早回去吧。」

    歐陽暖聞言.\n微微含笑望了歐陽可一眼。

    歐陽可仿佛沒有聽見，反倒姿勢怪異地趨近歐陽暖的面前，目中鋒芒畢現.\n似要噬人一般yīn郁.\n」姐姐是害怕看見我這一隻殘廢的腿嗎.\n怎麼.\n你是覺得心虛了？」

    歐陽暖只是微笑，似乎在認真傾聽她的話語，再說話的時候.\n聲音只有兩人才能聽到：「，心虛自然不會，倒是有幾分好奇。說起來.\n當時妹妹也真是著了魔.\n好端端的怎麼自己跳進冰水裡頭去了，如今既然留下了傷患不便出門，便回去安心歇著吧.\n莫要cao心太過了.\n省得另一隻腿也保不住。」  歐陽可看向她的目光有難以抑制的yīn冷：「姐姐聰明.\n妹妹自愧不如，只是要勸你一句.\n人心不足機關算盡.\n若是將來一不小心落到我的手上，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歐陽暖輕啟紅唇，吐氣如蘭，語意柔弱chūn水，卻有一種徹骨的森冷」，借妹妹吉言，你這一片姐妹qíng深的好意，姐姐自然永生不忘.\n將來必然湧泉相報。」

    歐陽可冷笑一聲.\n轉身步子怪異的走了.\n遠遠望去，竟然有幾分滑稽可笑。

    看著一向驕橫跋扈的歐陽可這個模樣，紅玉心底蔓生出一絲痛快的意味，開口道：「看二小姐的樣子.\n她的腿真是廢了。」

    歐陽暖的唇角慢慢漾起笑意，轉瞬又恢復如常的淡然沉靜.\n輕輕道：「這是她咎由自取。」

    紅玉點點頭.\n問道：「大小姐.\n既然她已經是落水狗了.\n何不趁熱打鐵？」

    歐陽暖笑著搖了搖頭。紅玉有些不明白，還要再問，卻見一個年輕男子笑著從假山後走出來，接。道：「你家小姐最明白，對如今的歐陽可來說，死是最好的解脫.\n她xing格嬌寵又自以為是，如今變成瘸子，當真比死還叫她難受百倍。」

    他穿一襲銀白團蝠便服.\n頭戴赤金簪冠，長身玉立.\n丰神朗朗.\n面目極是清俊.\nchūn日的陽光猶有幾絲暖意.\n蓬勃燦爛無拍無束地灑落下來，拂落他一身明麗的光影。

    歐陽暖微微一笑，上前行了禮.\n林之染笑著望向她，道：「要歐陽可死當然易如反掌，只是你在賞花宴上風頭太盛.\n旁人必然視你為眼中釘，等著找你的把柄，如今你還不到根基穩固之時，輕易出手只會落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