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林元柔穿著緋色的裙襖，梳了墜馬髻，戴了赤金鑲紅寶石的梳蓖.\n並排斜cha兩朵赤金鑲青金石珠花.\n耳朵上還墜了赤金燈籠墜子，看起來還是一般的嬌媚可人.\n只是臉上卻多了幾分不屑的神qíng.\n紅唇微啟道：「可惜你們也白跑一趟了.\n今兒個大公主來寧國庵上香，不接待外客呢！」

    原來所謂的貴客 就是大公主。其實歐陽暖早已注意到了最前方那一支隊伍.\n那些人明顯是侍衛模樣，座下的馬都是最好的馬，馬鞍上都鑲著珍貴的珠寶，腳鐙上也有貴重的裝飾，這樣的馬四五十匹聚在一起.\n再加上了陽光的映照，當真是蔚為奇觀！而讓她真正關注的，卻不是這些馬.\n而是相距這支護衛隊約一二十步.\n有一乘金光燦燦的八乘大轎.\n轎子頂部鑲嵌著光輝璀璨的寶石.\n看起來眩眼奪目、令人心動.\n不用說.\n這驕子的主人就是當朝大公主了。

    說起來.\n當今聖上兒子不少，女兒卻寥寥無幾.\n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這位由先皇后所生的大公主。身為皇帝的嫡長女，她可以說是深受寵愛.\n然而命運卻並不很好，十四歲那年由皇帝指婚嫁人，駙馬為武國公陳家的子弟，但成婚五年駙馬都尉便急病去世了.\n大公主守寡後一直沒有再嫁。許是因為年輕守寡，皇帝和太后對她十分憐憫寵愛，她的xing子也因此變得十分驕縱.\n到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n據說xing子越發古怪.\n哪怕是參加皇族聚會.\n也經常無緣無故大發雷霆.\n皇族貴親無不畏懼十分，可以說，這是位京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貴人。

    林元柔故意走到歐陽暖身側，低聲道：「暖兒妹妹可真行.\n這一回將可兒表妹徹底壓下去不說，還在京都徹底揚了名呢！」

    歐陽暖見她語氣帶著嫉妒.\n烏黑的眸子裡像有兩團火在燒.\n不由淡淡一笑.\n這位侯府二房小姐，向來被人捧著愛著.\n已經忘了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圍著她轉的，居然在這種時候還不忘記向自己挑釁.\n歐陽暖並不準備示弱退縮.\n對付林元柔這種人.\n你越是忍讓，她越是得寸進尺.\n她淡淡地道：「我也只是盡心盡力罷了，柔表姐若是喜歡，下一回外祖母壽宴.\n不妨也送一幅？」

    林元柔一怔.\n頓時氣惱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喜歡出風頭？」

    歐陽暖笑道：「姐姐說的哪裡話.\n上一回壽宴.\n三天前我就已將百壽圖送給祖母，原也不打算拿出來，偏偏姐姐和可兒非要纏著我看，我也是被迫無奈而為之.\n說起來.\n這個名揚天下的機會.\n還是姐姐親手送給我的呢！「

    林元柔氣息一窒.\n不由冷笑：「到底牙尖嘴利，可憐你妹妹辛辛苦苦準備了禮物，到頭來全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歐陽暖笑容滿面.\n輕聲道：「這一點暖兒比起姐姐就差的太遠了，我不過是為自己籌謀，姐姐卻是越俎代庖替別人擔心.\n旁人要是聽見了.\n還以為你才是我歐陽家的女兒呢，莫非姐姐忘記自己是姓什麼的了？這可不好.\n年紀輕輕.\n怎麼這般健忘！」

    林元柔氣的臉色發紅.\n卻因為這麼多人在場不敢大聲，壓低聲音道：「歐陽暖，你別這麼得意，總有一天我要戳穿你的假面具.\n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面善心惡的！」

    歐陽暖微微笑著.\n突然大聲道：「姐姐.\n剛才風大.\n你說了什麼.\n暖兒沒聽見呀！」

    所有人都向林元柔望過來，林元柔一腔憤怒全別冷水嘩啦一下子澆滅.\n只餘下陣陣余煙.\n忙刻意提高聲音道：「沒事.\n我說天氣還冷.\n妹妹要多加件衣服才是！」

    歐陽暖臉上露出如沐chūn風般溫和的笑容.\n道：「多謝姐姐關心口」說完上前拉了她的手.\n臉上親親熱熱的，吐出來的字卻冷意十足：「柔表姐顧好自己吧，風大，小心閃了舌頭！」

    林元柔當真是一把鋼刀砍在了棉花上.\n一把甩開她的手.\n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有大公主在.\n只怕惠安師太沒有時間招待我們呢！」蔣氏淡淡道，林元柔不願意再和歐陽暖說話.\n已經站到一邊與宣城公朱家的三房女兒朱凝碧說話去了，歐陽暖走回李氏身邊.\n輕聲道：「祖母，我們是不是先回去.\n改天再來？」

    李氏想了想，遲疑道：「還不知道大公主的車架停留多久，再等等吧。」

    不管大公主在這裡停留多久.\n今天這麼多人排隊要等著見惠安師太.\n他們都肯定是見不著了.\n歐陽暖在心底嘆了口氣.\n暗道李氏的執念也太深了些，當真對天煞孤星忌諱到如斯地步。但是顯然其他人也不甘心這樣就走，畢竟上香的日子都是各家千挑萬選的.\n生怕錯過這麼一個好日子.\n誤了吉時。  這時候.\n就聽見那邊穿著玫瑰紅織金纏枝紋比獵.\n頭戴纏絲赤金誓子.\n耳朵上墜著赤金鑲翡翠色貓眼石墜子，打扮如同一隻俏麗孔雀的朱凝碧面露不屑地說道：「這位大公主也太霸道了.\n她在這裡敬香，就不許我們上山嗎？「

    宣城公是太皇太后朱氏的娘家，太皇太后離世後，勢力威風都大不如前，武國公家出了個太后陳氏，又是大公主的夫家，正是煊赫之極.\n偏偏宣城公一向與武國公不睦.\n朱凝碧會說出這樣的話.\n其實並不奇怪。但這裡人來人往，一舉一動都可能被有心人注意到.\n歐陽暖聽在耳中，只覺得微微刺耳。

    「你們知道嗎？公主出行總是大排儀仗，要求所有人都迴避.\n連我家的馬車都要停下來讓路.\n她的侍衛們還經常把路上所有騎馬的人都趕到街巷。有一次，她的豐隊和戶部尚書的車隊相遇，尚書家裡的頂馬沒有控制住.\n冒犯了她的車隊，大公主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n當即就下令將所有人關押起來呢！後來還是太子殿下親自求qíng.\n又讓戶部尚書陶大人在公主驕前叩頭請罪.\n才被放了出來.\n你說她多麼跋辦…」

    朱凝碧看周圍的夫人小姐們越來越多.\n都對自己說的事很有興趣.\n不免越說越起勁，這時候卻聽見歐陽暖淡淡地道：「大公主是先皇后所出之嫡公主.\n地位尊崇.\n非同一般.\n尚書車隊與其相撞.\n本來就是大不敬.\n冒犯公主.\n本當治罪！若是大公主真的如你所說那樣，只怕早就將其收監，重則廷杖伺候.\n可不過是太子殿下求qíng便放了他.\n可見公主並不喜歡亂治罪於人.\n難道不是她大量寬宏嗎？朱小姐在這裡隨便議論，是想要讓大公主身邊的侍衛們聽見.\n將我們所有人抓起來一起治罪嗎？」

    眾人剛開始還沒察覺，這時候聽見歐陽暖這麼說，發現連那邊的侍衛們都已經側目往這裡望過來.\n立刻意識到這邊朱凝碧肆無忌憚的談論聲音已經驚動了那些人.\n不免心驚膽戰.\n紛紛低頭不敢再說話了。

    侍衛們注意到這邊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n很快便又回過頭去了.\n大家不免都有種慶幸的感覺.\n再看朱凝碧都覺得她的確膽大妄為、不知禮數，居然敢出言冒犯大公主.\n差點連累和她站在一起的其他人.\n好在有這位.\n」…這位歐陽家大小姐的提醒，才免去了一場禍事。不少夫人小姐偷偷向歐陽暖看去，卻見到她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皮膚雪白.\n目光明亮.\n嘴唇紅潤，笑容恬靜.\n安安靜靜地站在李氏的身邊，卻像朵含苞yù放的花兒般的柔美嬌嫩。誰都想不到.\n丹才那番提醒的話竟然是從這樣一個安靜的小女孩嘴巴里說出來的，一時之間都有些驚訝。

    朱凝碧被一頓搶白，臉上青白jiāo加半天.\n可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卻又不敢再說什麼.\n只低聲問林元柔：「她是什麼人？」

    林元柔冷笑一聲：「她？你連她都不認識嗎？她就是我那個祖母最寵愛的外孫女.\n吏部侍郎的女兒歐陽暖.\n怎麼樣.\n你可見識到她的厲害了吧，可真不是一般呢！上次連我都被她說的啞。無言.\n我勸你還是離她遠一點，」

    朱凝碧卻冷冷笑了一聲，道：「她那麼出挑.\n只怕未必是什麼好事.\n也不是每位貴人都喜歡這種xing子.\n就說那大公主.\n生平最厭恨那些年輕漂亮愛出風頭的女孩子.\n若是你這暖表妹撞在她手裡.\n肯定討不到好去！」

    林元柔掩唇一笑.\n原本的鬱悶一掃而空.\n輕聲道：「說的是呢，她以為自己會寫幾筆書法有什麼了不起，太后娘娘也不過是隨。說了一句，就驕傲的跟什麼似的.\n天下書法好的人物多了去了，平日裡得到太后娘娘誇讚的小、姐們多著呢，歐陽暖當真是井底之蛙，「

    朱凝碧的庶妹朱凝玉就站在她們不遠，她聽到林元柔和朱凝碧的jiāo談.\n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她雖然與歐陽暖並不熟悉，卻看到對方一直很沉靜地站在歐陽家老太太身邊.\n這裡京都的顯貴女眷這麼多，歐陽暖絲毫都沒有要炫耀表現的意思.\n甚至連話都不曾高聲說過一句.\n這兩位小姐卻因為私怨說對方愛表現。依自己看來.\n倒是這位嫡姐向來愛出風頭.\n聽說歐陽暖因為一幅百壽圖就名揚京都.\n還得到太后的一句誇讚.\n自然心中十分不甘.\n趁著這次上香的機會急迫地想要在眾人面前露臉.\n卻不知道這世上越是不會說話的人就生怕別人不知道，成天嘰里呱啦。如同歐陽暖這樣的人.\n偏偏溫和有禮.\n寬厚大度，看著一聲不吭的.\n到了關鍵的時候說兩句話.\n旁人卻都信服的不得了.\n這才是真正會說話的人。

    諸位夫人等候了半個時辰，不少人都預備打道回府了，卻見到一位師博匆匆下山來.\n對著眾人行禮道：「大公主說此行只是祈福，不願驚擾他人.\n山門照開.\n各位可以上山敬香去了。」

    這一下倒是出乎意料.\n眾人臉上不由自主都露出喜悅之色，李氏時歐陽暖笑著道：「好在咱們沒有先走，今天總算沒有白來一趟。」歐陽暖點點頭.\n輕聲道：「祖母.\n今天山上有大公主在，爵兒是不是就不要跟著上去了.\n萬一.\n」」.\n」

    萬一衝撞了大公主身邊的侍女姑姑們，誰都擔待不起.\n李氏鄭重地點點頭，這時候就看見歐陽爵身旁的小廝過來傳話，紅玉趕緊過來道：「老夫人，大小姐.\n大少爺說這裡女眷太多，他就不跟著上山去了，讓小廝們陪著他到田野間走走，等老太太敬完香再一起回去。」

    李氏點點頭，歐陽暖笑了起來.\n這個弟弟還真是與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李氏吩咐道：「一定要派人好好看著少爺，要是碰著了傷著了.\n決不輕饒」，

    大家延著平緩的青石台階進了山門.\n山門上方是聖上親自題寫的「寧國庵」三個鑒金大字.\n山門飛檐重棱，重重行行。進入山門後便是正殿.\n歐陽暖還是第一次來到寧國庵.\n只覺得莊嚴肅穆、令人肅然起敬。正殿內供奉著三世佛.\n側面巨大的牆壁上是由聖上親自下旨.\n召集全國能工巧匠.\n專為太后賀壽所刻的壁畫。歐陽暖凝目望去.\n只看見壁畫中央是佛祖，佛的左右分別為騎獅的文殊菩薩和騎白象的普賢菩薩.\n另外有四大天王和眾多的菩薩、羅漢等，在佛蓮花座前還有善財童子以及大鵬、迦陵頻伽鳥鳴和雅音，歡喜諦聽佛說.\n隨喜奉持佛陀所說真理。她看著看著.\n不知不覺竟然出神.\n李氏拍了拍她的手，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