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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49:10 作者: 空夢
    害得溫立言都微微有點失落。

    他看旁邊張歡華,慢悠悠地握著茶杯,躺椅子上拿著線裝書看著書,一下頗有點汗顏,問這個平時比老狐狸還狐狸,絕對不是什麽善茬的人,「你還真看得下去?」

    張歡華微微笑抬頭,挑了下眉。

    溫立言算是看明白了,得,這人,還真看得下去。

    事實上,他其實也看得下去,但難免掛心愛人。

    他把許傑放心裡時間太久了,久得好像分分鍾都刻在血脈里,做不到對其忽視一秒。

    而眼睛,更是離不開他太長時間。

    看許傑玩得,不,勞動得那麽開心,溫立言也只好勉強自己把眼睛從他的愛人身上拉回,拿起一本書,躺在椅子上,跟著張歡華一起看起了書。

    「笨啊……」老中醫把許傑的手毫不客氣地打開,「這味藥過不得水,剛才我不是跟你說了麽?」

    記不清手上拿的藥能不能過水的許傑皺著眉頭「哦」了一聲,皺著的眉眼裡露出幾許孩子氣。

    能過水,不能過水的藥材太多,他還真記不住。

    一旁鍾苟笑,跟老中醫說:「老爺子,你急啥,還沒碰水呢……」

    老中醫哼了一聲,彎著腰收拾另一小拔藥材去了。

    他的小徒弟在一旁嘿嘿傻笑,覺得總算來了一個比他還笨的笨蛋遭他師父罵了,心情好得不行──他樂乎得覺得有這個善人在,這陣子他可有好日子過了。

    許傑安靜地跟在一拔人後清藥,洗藥,曬藥,一大半結束了,出了一身汗。

    下午三點午飯時,比平時多吃了兩碗飯,看得溫立言在他旁邊連連看他,神情尤不自覺地柔和得不可思議。

    鍾苟倒是向來胃口特別好,他選擇性地先吃半飽,等大夥吃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全掃到自己碗裡,吃完,就是全飽了。

    他從不糟賤食物。

    他掃著最後那些湯湯水水時,張歡華就陪在他身邊看著他吃,男人半倚靠在倚背上,神情微有點慵懶,但不懶散。

    鍾苟吃完就搬碗筷去洗,一刻都閒不下來。

    許傑這時坐在樹蔭下休息,見張歡華過來了,有些鬱悶地問:「他成天這樣?」

    張歡華點頭。

    許傑不禁翻了個白眼。

    那鍾苟,如果不是真能操控公司的話,他還真是只一刻都不帶停的工蜂,許傑這麽一天下來算是長見識了,就沒鍾苟不會幹的粗活。

    這種人,哪天要是把他扔到原始森林,他都能他娘的傻笑著從早忙到晚。

    許傑忙半天,就像跟溫立言做愛了半場那樣累。

    他問完話,看看自己的手,瞅半天,認輸了。

    泡水半天,手都有些起皺了。

    他堂堂一富家子弟,也就不跟貧民窟出來的怪物比能耐了。

    勝之不武不是?

    這麽過了一兩天,鍾苟是從早忙到晚,張歡華是從早閒得晚。

    除了看書,吃飯,睡覺,這大爺啥都不干!

    眼睜睜地看著鍾苟瞎忙和。

    許傑湊在鍾苟屁股旁邊看著鍾苟忙,偶爾搭把手。

    這天鍾苟正站在屋頂給道觀換爛掉的瓦片時,許傑站在樓梯上,不管樓梯底下擔心看著他的溫立言,又有些納悶地問鍾苟:「你就閒不下來是吧?」

    鍾苟理所那當然地說:「有活就得干,閒什麽閒?」

    許傑一撇頭,撇了一眼前面院子裡正在樹底下茶桌邊看書的張歡華,嘴扯了一下,說:「張歡華也不管你?」

    「他?」鍾苟正在蓋瓦,回答有些漫不經心:「他才不管我這些,只要我想乾的,怕是殺人放火他也不會講什麽。」

    許傑聽了哼了一聲,想從樓梯上爬到屋頂也去換瓦片,嚇得溫立言在底下不顧謙謙君子的風度咆哮:「許傑,你給我下來……」

    許傑垂眼,看著溫立言那幅嚇得心臟病都快出來的模樣,撇嘴冷哼,「我偏不。」

    哼完,就往屋頂爬。

    嚇得溫立言當場白了臉,在微風中的灰色頭髮在那刻好像都白了一點似的。

    到了下午三點的午飯,還在驚恐當中沒回過神的溫立言還在拉著許傑在教訓:「你以為你平衡感好了?你不記得你十七歲的時候在游泳池撞了池子牆壁的事了?好,你不服氣是吧?你忘了,你二十三的時候,騎自行車撞傷了腿的事了?你不聽我的勸,你怎麽越大越不聽我的話了?啊?你到底想怎麽樣?嚇死我了你就高興了?」

    溫立言自把他拉下來就嚕嗦了現在,連陳年往事都全拉出來說上一遍了,許傑真是不耐煩得很,又不想在別人眼前跟溫立言吵架,只好板著臉忍著。

    溫立言被他嚇得不輕,一下子那擔心的心全部起來了,也顧不得有張歡華他們這些人在了,一時半刻的就逮著許傑不放了,「你是不是真想氣死我啊?啊?小祖宗……」

    見溫立言還在笑,菜都上桌了還在說,許傑忍無可忍了,瞪溫立言,「你還有完沒完?老東西……」

    一句老東西,把本來大他不少的溫立言堵得一時之間忘了言語,氣得想揍老兔崽子的心都有了。

    但偏又揍不得,只好氣得繃著發白的臉把臉扭到一邊。

    許傑見了,有些不服氣,但又覺得看溫立言這氣得一句話都講不出的樣子有些於心難安,嘴上倔強地冷哼了一聲,但手卻伸了過去,在桌下偷偷地拉住了溫立言的衣角。

    這麽一拉,溫立言的心立馬軟了,自己確實要比許傑年紀大,該疼他的確實要疼,該讓他的也得讓,多少年都這麽過來了,還真能跟他生氣不成?於是臉色也和緩了下來,回過臉,也沒去看許傑,伸出筷子去夾菜放到許傑碗裡。

    許傑見了,一手拉著溫立言的衣服,一手拿筷子吃碗裡有人給他夾來的菜,認真地吃起飯來了,完全沒把桌子上的另外幾人當回事。

    所幸張歡華是個泰山崩於眼前都懶得翻眼皮的人,自然不會拿他們的吵嘴當回事;而鍾苟則是有趣地看著他們,笑著不言語;老中醫這醫痴則腦袋裡都想著他的醫經,對小輩們發生的這些事視而不見;只是苦了老中醫的那兩個今天也在座吃飯的小徒弟,覺得這兩個大人怎麽這麽彆扭呢?跟小孩子似的,害得他們有些坐立不安。

    當張歡華跟鍾苟說起他的新事業時,鍾苟還真的犯起了彆扭。

    於是晚上九點時,本來忙完一切的鍾苟應該睡覺了的時間,他就蹲在他們的住房外邊的走廊樓梯前,拿著老爺子自製的藥煙竿子一口一口吧拉吧拉地抽。

    張歡華是到了睡覺時間,也不管鍾苟,任他去煩,他則睡他的覺。

    這種事,總得當事人想得明白了才行。

    他說得太多,也不管用。

    許傑本來是出來他跟溫立言喝完的藥碗送去廚房去,然後回去準備睡覺的,見鍾苟坐在那抽著煙竿子,把碗送到廚房洗好就也去取了支煙竿子,回來坐到鍾苟身邊,也不問什麽事,塞了藥糙到煙竿洞裡,跟著抽了起來。

    他現在也不問鍾苟什麽事了,他真覺得鍾苟是那種什麽都心裡有數的人,臨不到他這種老是情不自禁以為自己還真挺聰明的人的告誡。

    這世上,說到底,還真沒誰比誰蠢的,更多的有的只是當事人的看不開。

    看得開了,衝破了自己給自己設的魔障,再愚鈍的人也是聰明的。

    許傑安靜地陪著自己抽了大半個小時的煙,鍾苟煩燥的心也平息了一半下來。

    人嘛,就是這樣,有時候太多事就算不能與人說道,當身邊有個人時,也就不覺得那麽孤單得可怕了……許傑是後來與自己越來越好的朋友,他們之間的交往因為身邊的人的身份原因,一直都不很純粹,但,現在下來,居然也很和睦。

    鍾苟知道,這是張歡華放縱的結果。

    因為自當初開始,他就可以告誡並不懂得他們那些勾心鬥角遊戲的自己不要去跟這些把陰謀詭計當家常便飯的人接觸。

    而不是讓他亦步變趨的與許傑接觸,甚至變為朋友。

    也就如當初帶他回來那般,他從不管自己與何人接觸,成為朋友。

    或許自一開始,張歡華沒把自己當回事,但他卻是盡力地給了他一宏大的,沒有束縛的世界觀……這對覺得自己資質一般的鍾苟來說,是張歡華給了他一個起點就比別人就高的定位,才能讓他這麽多年以來,也漸漸變得很不一樣……從一開始,是張歡華成就了自己。

    所以,自己又何必去計較那點自尊心呢?因為天台本來就是在向自己傾斜,如張歡華早年跟他說過,他們起點不一樣,一個太早,一個本來就一無所有,沒什麽可比較性。

    又想明白了,鍾苟暫時釋懷──反正他也知道,下次想起來還是得胸悶,但沒辦法,人的情緒就是不受主觀條件控制,只好有一次就解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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