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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49:10 作者: 空夢
    屬於他的張歡華。

    第18章

    鍾苟這邊勤勤懇懇,張歡華那邊並不好過。

    什麽人也見不得,倒是沒人對他用刑,為免說出去不好聽,他也只是被軟禁。

    但離好吃好喝伺候著還是挺遠的,夜裡冷著,給的水也不乾淨,他進去半個月之後就發了次高燒,還好強忍了下來,人倒沒死。

    這種苦,張歡華以前是絕沒嘗過的。

    他家世好,從生下來就莫名得了三個老頭子的喜愛,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並且居然這樣,都沒讓他養成跋扈的性子,讓老頭們更是對他驚喜不已,等他十幾歲的時候,減少尋歡作樂的機會,硬生生地壓抑住了高調的作風,只想給他安排一個更穩妥的未來。

    老頭們的真心是可嘉的,只可惜,錯身做多了,就是會有報應的。

    所以張歡華對現在的遭遇也並不憤慨,老頭們活著時他也對他們的作風偶爾冷言冷語,但根歸到底,老頭們護他的短,他也極其護他們的短,所以如今嘗了他們以往惡果的苦,也並不覺得難以忍受。

    事實上,他覺得這應該是他份內的事。

    一家人,做了什麽事,死了的人是負責不了的,他這活著的人肯定是要當著的。

    他也並不覺得自己熬不下去,他在外面放的線長,一時半會的,沒人弄得死他。

    而且,當他半飢不飽時,想起他養的那條狗小時候都是這麽熬過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這點苦也不算苦了。

    他還是成年人呢──那小孩自出生就是個沒人要的東西,不也好好的活了十幾年,沒吃個頓飽飯,後來不也是長出了那般光彩奪目的樣子?

    而事實上,鍾苟現在的模樣離光彩奪目也挺遙遠。

    他確實長得好看,但現在他挺不愛收拾的,身上全是幹活的汗水跟污漬,模糊能看得見他長的那幅好模樣,但穿的衣服太廉價,人也過於殷勤,總讓人覺得他不過是個想多掙點錢的民工。

    魅力歸有魅力,但一看,就像是底層的人,硬生生地把張歡華給他培養的那些完全無拘無束的氣息掩瞞了個乾淨。

    這年過年時,唐竹林看著穿著件!髒的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牛仔衣的鍾苟,跟他說:「前面的小百貨公司這幾天打折呢,你去買件衣服吧。」

    鍾苟說:「買啥,家裡有著呢,我幹活不需要。」

    「我媽叫你去我家吃飯呢……」

    「哦……」

    「你不去?」

    「讓我去啊?那成……」鍾苟想也沒想說,「反正我也沒事。」

    那天,他還真收拾了一翻,去倉庫翻了件張歡華的大衣穿在了身上,在半路上跟著衣服說:「咱倆去別人家過年啊。」

    他跟著衣服說了半路話,到了唐竹林那個舊樓里的家時,唐竹林見到他,還傻了眼。

    眼前高大的青年風度翩翩,輪廓深遂野性,哪是平時見到的那個像煤灰堆里爬出來的模樣。

    唐竹林,唐竹林的病母,還有鍾苟這三人好好吃了頓年夜飯,走的時候,唐母嘴裡還嘮叨個不停,說小鍾這模樣,找個啥樣的媳婦都找得著啊。

    鍾苟這話在飯桌上從唐母嘴裡聽了好幾遍了,走的時候再聽一遍,也高興得很──他媳婦他早就找著了,別提有多好了。

    這老太太,眼見力可真好!

    鍾苟一頓飯跟人吃得高高興興的,只是走到半路,臉就又沈了下來。

    他脫了身上張歡華的大衣,抱在手裡,蹲在路燈下抽了好幾支煙──煙都是廉價煙,嗆人得很,抽了幾支抽得他噪子都疼。

    抽完,還是忍不住,想拔浦志成的號碼。

    但又不敢拔,怕被那些監視浦志成的人知道。

    於是三十大晚上的,他硬是下了狠心打了輛車,讓車開了一段落,然後又走了一個半小時的路,翻過了浦志成家的後牆,在人家家裡都因亂闖入的人驚慌不已的時候,他看著驚訝看著他的浦志成的眼都紅了,問:「他好不好?病好了沒有?」

    鍾苟心裡苦,他老覺得張歡華進了那個地方,日子總不會好過──他又幫不上什麽忙,又不能進去好好照顧他,大過年的,他吃好喝好,卻覺得心裡鬧得慌,鬧得比心如刀割還難受。

    浦志成看著他那樣子,半晌無語。

    後來他們在浦志成的書房相對無言抽了半會煙,最後鍾苟抽完手頭的那支就說:「我先回去了,你外頭看著的人這個時候應該在交班。」

    交班的時候好糊弄過去,不會有人察覺到他來過。

    浦志成納納,看著他,澀言道:「這個時候是真見不到他,你再忍忍。」

    鍾苟點頭說:「嗯,我忍。」

    除了忍,他想不到別的更好的辦法,鍾苟覺得自己太無能,但也只好如此。

    他除了好好掙錢,讓張歡華出來有好房子住,有很多的錢敗家,其它的,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去做。

    鍾苟覺得吧,可能張歡華把自己的狗屎運全渡給他了,自己去遭罪去了,害他這個撿了狗屎運的,日日不得心安。

    他本來要做牛做馬報答他的,結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沓無音信。

    鍾苟覺得以前他真他媽的太天真──怎麽會覺得,只要有張歡華,他就擁了全世界呢?

    看看,現在人沒了,他媽的他過的是什麽日子?

    鍾苟回到他的倉庫兼工作室,已經是凌晨五點了。

    他還是沒有一點睡意。

    倉庫的貨堆得更多了,他那種摺疊床占據的位置也更狹窄,他又長高了不少,摺疊床裝不下他,他睡著的時候一般要把床搭到旁邊堆積的比較積矮的貨物上。

    他伸著腿躺了半會,聞著大衣的氣味──味道其實不重了,畢竟主人已經大半年的沒穿過它了。

    過完年,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張歡華的生日了,鍾苟聞了聞衣服的味道,想起去年他給張歡華做的飯。

    張歡華很喜歡他做的飯,吃飽了,就算有剩下的,也會對他說,給我裝便當里,我下頓吃。

    到了生日那天,他做多少,張歡華也會慢條斯理地全吃下。

    張歡華對他是真好,他要做什麽,都讓他去做,不讓他感覺他是個無用的人。

    有時候他明明做了一件他覺得是小事的事,例如他們出去遇見流浪狗,他會把嘴裡剛剛塞著吃的東西掏出來放到狗嘴裡的時候,張歡華都會給他一個溫和激賞的微笑……那笑容里,讓鍾苟覺得自己確實像個人──他讓張歡華覺得驕傲,也覺得自己確實在被人喜歡著!

    張歡華喜歡帶他出去玩,哪都帶去,見他聞名於世的導師,見他認為是朋友的人,甚至是他私人的會計師,他也會跟人介紹說:嗨,我家的小朋友。

    他冷漠得像冷極的光,但他又慷慨得像無邊無際的天際,總讓鍾苟覺得驚奇又崇敬。

    他給予他所有的一切,卻又會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該得的──事實上,鍾苟從一開始再清楚不過,這都是張歡華所給予他的。

    他看得清,知道自己一輩子只能追隨同一個人。

    在最初相識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大年夜鍾苟回想了有關於張歡華的一切。

    那個人在他腦海的面目一點也沒有模糊,清晰得就如上刻才見一樣。

    想到天明,人也想傻了,愣了半會,也沒再去睡,大年初一,他攬起袖子又開始清貨了起來──他確定幹完這月的這單,他已經攢夠了能買幢好房子的錢了。

    天省日省的,他總歸是掙夠了有一個家的錢了。

    第19章

    回頭又是一個月過去,鍾苟那天起來剛要去工作室外邊把空地掃一遍,發現工作室前停了輛車。

    車是好車,鍾苟瞄了一眼,看到車裡下來了個人。

    一看,是寧銘。

    張歡華的朋友。

    「這裡不錯……」寧銘下了車,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

    鍾苟看著他點了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寧先生……」

    寧銘見鍾苟比他以為的沈得住氣,不由多看了鍾苟一眼,不過當下又對自己啞笑了起來,張歡華養的人,再慌張,能慌張到哪裡去?

    「談談?」寧銘朝鍾苟一頷首,淡淡道。

    「稍等下,我把地掃完。」鍾苟答應,高大的青年也挺漫不經地沖他一點頭,拿著大掃帚就動起手來了。

    於是來找人談話的寧銘穿著他幾萬塊的定製手工西裝站在旁邊看著他掃地,不過他也沈得住氣,不急不忙地站著,臉上一點尷尬也無。

    鍾苟把地掃完,看了看時間,知道唐竹林快要來上班了,回頭把掃帚放好,去裡面留了張紙條,出來朝寧銘說:「找個地方吧。」

    寧銘也沒發言,跟著率先走在前面的鍾苟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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