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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46:19 作者: 藍小嵐ya
    沈閱點點頭,兩人分道揚鑣。

    沈閱知道外公趕她出來定是有話要私下交代舅舅們,雖然擔心,但她還是忍著沒再折回去,只是回到月影軒之後又喊了春祺,叫春祺過去四喜堂守著聽消息。

    四喜堂這邊,聞清遜帶著沈閱一走,岑伯就把下人們也都一併趕了出來。

    聽著他們四散走遠的腳步聲,聞太師再度掙紮起身。

    然而他這一時之間身體崩壞的厲害,剛一折騰,胸中就又再度氣血逆涌,嘶啞的咳嗽起來。

    「父親!」聞清彭連忙扶住他。

    想要給他撫胸口順氣,卻被他枯瘦的手掌一把死死攥住了手。

    「錯了……錯了。」老人的聲音,嘶啞中又帶了絕望般悽厲的痛苦,神情更似癲狂一般自嘲的搖頭,仿佛聲聲泣血,「兒啊,這麼多年,是我錯了,清歡也錯了……我總以為……以為……」

    聲音斷斷續續,很快又弱了下去。

    以為什麼,他沒說。

    燈影之下,床帳里的光線很暗。

    他低著頭,除了鬢角仿佛一夜之間就完全花白的發看的十分鮮明,就再看不清確切的神情了。

    喃喃了許久之後,又一聲挫敗的嘆息。

    他再次躺回床上,徹底泄了氣一般,苦澀又自嘲的笑:「終究是一身孤勇與肝膽錯付,是我太天真。」

    但聞清彭顯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男人也赤紅了雙眼,跪在床榻邊上,緊緊握著老父親的手:「父親……」

    張了張嘴,後面的話又仿佛不知如何開口一般,欲言又止。

    聞太師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還在喋喋不休的自語:「我對不起你妹妹……當年她死的那般慘烈,將來到了九泉之下,你叫我如何對她交代,又該以何顏面見她?」

    「父親。」聞清彭應該也是念起往事,眼底浮現一抹狠厲的光,又很快斂去,只還低聲的安撫:「這不是您的錯,妹妹是那麼明事理的一個人,她更不會怪您。其實……現在看清楚了也好,及時抽身,總比是等稀里糊塗的把閱姐兒送進宮裡去之後再……」

    秦緒現在都能出爾反爾對自家,若真叫沈閱嫁過去,也未必就能得個好結果。

    聞太師一共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兒就是沈閱生母,閨名喚作清歡。

    這些年來,他一直對這個早逝的女兒絕口不提,大家都知這是他的忌諱,怕他傷心,所以包括沈閱在內,都很默契的從不主動在他面前提起這個人。

    「晚了……晚啦!」兩行渾濁的淚自老者眼尾滑落,他憤恨搖頭,「這門親事,已然是將閱兒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是我錯了,這麼多年了,只是因為我的不甘心,只是因為我想證明你妹妹走得值得……是我,是我又害了閱兒。」

    聞清彭的理智還在。

    聞言,他頃刻間又打起精神,「父親,那您覺得閱姐兒和安王府的這門婚事當真可取嗎?那位殿下可是掌兵權的,他這突如其來的要娶咱們閱姐兒,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算計和陰謀?」

    聞太師的思緒終於被緩慢的拉回。

    他轉頭與兒子對視,雖然聲音依舊虛弱,表情卻已經恢復了冷靜:「不猜了,天亮你就去安王府下帖,請他來吧,我當面與他談。」

    「嗯。」

    ……

    月影軒里,沈閱一直熬著等前院的消息。

    將近四更,春祺跑回來。

    彼時沈閱還魂不守舍的站在院子裡吹風,見著她人,連忙迎上去:「大夫請過脈了?外公他怎麼樣了?」

    春祺氣喘吁吁的回:「說是肝火過旺,一時急怒攻心,大夫給扎了針,也抓了藥,二老爺親自在煎了,應該沒有大礙。」

    雖然猜到外公定是被自己這婚事的變故氣的,可一旦真聽了結果,沈閱依舊自責的心裡一陣陣發悶。

    冬禧看她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試著安撫:「太師他老人家平時都受不得人多吵鬧,如今生了病,只怕更不想太多人過去打擾,姑娘的孝心他是知道的,不如還是先睡吧,養足了精神,明日再去侍疾。」

    沈閱其實是想去四喜堂看一眼的,又怕去了勾起傷心事會給老人家添堵。

    猶豫再三,也就先回了屋裡。

    她回來之前,床鋪春祺就給鋪好了。

    冬禧又道:「以前小姐就總說宮宴上根本吃不飽,奴婢囑咐過廚房讓給您做了宵夜,要不要吃點墊墊肚子再睡?」

    「今天倒是不怎麼餓。」沈閱道,「舅舅他們應該會整夜守在外祖父那,你去廚房取了吃的送去四喜堂吧。」

    冬禧明白她這是心思過重而失了胃口,知道不好強求,應諾便去了廚房。

    沈閱這會兒心情不好,也沒心思講究,只隨便洗把臉就卸下釵環躺到了床上,囑咐春祺五更天定要叫她起身。

    這一天之內事情發生了巨大的轉折,沈閱自己其實都還有點雲裡霧裡的不真實感。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儘早找秦照談談。

    她夢裡的那段記憶,大部分都是關於她自己的,有關前朝甚至秦照的都很少,但大致上有個輪廓是秦照一直安分守己的鎮守南境,至少在她死之前的這幾年是沒聽到他有奪權篡位的風聲。

    如此一來——

    他今夜為何要上趕著蹚渾這趟渾水?總不能只是好心替她解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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