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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43:45 作者: 瘋子三三
    番外 唯一

    榮絨離開的第三天,所有警局的程序走完之後才舉辦了葬禮。

    她的葬禮,很冷清。

    易風和蔣陌走進靈堂時只看到空蕩蕩的賓客席。偌大的靈堂,只有一身黑色的榮享安靜的坐在那裡。

    黑白相間的畫面,他神色疲憊,沉默得好似一出啞劇。榮絨沒有朋友,來拜祭的人一隻手便可以數過來。

    越是寂寥,榮享便越心疼。

    到了她離開,他才發現……她的一生居然那麼簡單。

    簡單到,她的世界,只他一人。

    榮享看著照片裡淺淺微笑的她,心早就疼不起來了。甚至會對著那照片發起呆,恍恍惚惚,只覺得還是她在看著自己,微笑。

    蔣陌看到那張黑白照瞬時就紅了眼眶,上面的人一如平時無聲微笑的模樣。哪裡有離開時那般慘烈的氣息。知道榮絨墜樓,知道她和榮享的愛恨糾葛,她除了震驚便是心疼。

    十樓,她無法想像那麼瘦弱的人,是以怎樣的心情、怎樣的勇氣,才敢往下跳的。

    榮享垂著眼坐在一旁,周圍發生什麼似乎都與他無關。只是短短的三天,他覺得過了三個世紀般冗長。

    蔣陌走過來,腥紅著眼,憤怒的瞪著他,最後揚起手掌狠狠給了榮享一耳光,「混蛋!你對不起她,根本就不配她那麼愛你!!」

    易風沒有出手阻攔,沉默的抿著唇。

    蔣陌話里的每一個字都擊中了他偽裝堅毅的心。女人再大的勁也不過如此,臉上沒有多少疼痛,心卻是被越攥越緊,緊到無法呼吸。

    不配麼?他的確不配。至少她一次次相信,他卻一次次利用。她的感情,從頭到尾都是他復仇計劃里最重要的那枚棋子。

    愛情,在她的世界是一切。

    但是在他的世界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無足輕重。

    蔣陌是第一個在靈堂上為榮絨哭的人,無聲的抽泣,全身都開始顫抖。易風陪著她,那麼冷淡的人,眼裡也涌動著遺憾。

    易風看著越發沉默的榮享,卻譴責不起來。

    他是男人,榮享經歷的一切他都清楚明白。榮享也許錯得離譜,利用了榮絨的愛。可是,那麼深的恨,他怎麼可能隱忍得了。

    不報復回來,他又怎麼甘心?

    說到底,或許是命運開了個殘忍的玩笑,讓兩個本不該相愛的人愛了。還要愛的那般辛苦。

    鍾赫會出現倒是榮享意料之外。長身玉立的人,雙眼陰鬱,除了看向照片時冰封的眼裡有了些暖意之外,無論看向誰,都是一臉陰霾。

    鍾赫在靈位前站了很久,也不說話,默默的看著。腦子裡還不斷回放著榮絨那時一臉幸福的假象,她說著,她很愛他,希冀得到一個happy ending.

    鍾赫越想越難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在胸膛燃燒。他慢慢走向一旁的椅子,脫下外套,捲起袖口。

    當他的拳砸向榮享小腹時,榮享沒有還手。

    若是平時,驕傲自負的榮享怎麼可能忍受這種屈辱。但是現在,身上有了疼痛才無時無刻提醒他,他還活著。

    還TM獨活在這世上。

    最後易風看不下去了,攔了鍾赫。榮享狼狽的坐在地上,唇角都是血跡卻笑著說,「別攔他……」

    鍾赫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咬著牙,全身暴戾又憤怒。

    看著坐在地上的人,他忽然勾起唇角冷笑,慢慢走過去蹲在榮享面前,「想贖罪?我才不會那麼便宜你,就是要讓你良心不安一輩子!榮絨不會原諒你,她恨你,帶著對你的恨,重新輪迴。來世,她一定會忘記愛過你這麼個混蛋。」

    看到榮享緊握的拳,骨節泛白,他心裡有著報復的快意。拿起外套,滯住腳步,鍾赫深深看了眼照片,眉頭深蹙。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就算報復,就算讓那混蛋內疚一輩子,榮絨也回不來了。

    榮享僵硬的坐著,額際的髮絲垂落,眼裡涌動著痛苦。

    榮絨會忘記他?

    易風扶起榮享,抬起手,還未觸到他唇角的血跡就被他緊緊攫住雙手。榮享幾乎是尋求寬慰一樣,滿眼期待的看著易風,「絨絨……最後是愛我的,是……原諒了我的?對不對?」

    易風皺著眉,沉默幾秒之後輕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

    葬禮之後,生活無聲的繼續。地球還在轉,時間還在流逝,一天天漫長的度過。榮享在心裡一遍遍催眠,一遍遍逃避。甚至刻意遺忘她的名字。

    明明每個人的生活都在繼續,每個人都毫無影響,為什麼他偏偏不一樣了?

    他忽然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困,所有感官意識都失去了。

    他的世界,完全失去了顏色,每一樣東西都變成了黑白。他覺得自己病了,可是他找不到病症,麻木的每天做著相同的事。

    她從來都只是乖巧又隱忍的,在他身邊,她就好像他多年養成的一種習慣,一個奇怪又特殊的癮。存在感稀薄,以至於他從來都不曾留意過。

    直到那個習慣消失,那個癮突然被強制戒掉。

    他覺得他難受得快要死掉。

    他開始發現,他怎麼可能忘記,怎麼可能當做生命里從來沒有過那個叫榮絨的女人?那是他整個少年時光最美好的愛戀,也是他傾盡所有情感去愛去恨的女人。

    即使是恨,他也不曾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再無瓜葛再無聯繫。

    而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叫榮絨的人了。他想,他需要傾訴,需要告訴別人,他是愛她的,只是用錯了方式,愛得晚了些。

    可是他悲哀的發現,他無處訴說。

    坐在曾經相守相伴的屋子裡,榮享環視著整個屋子,到處都瀰漫著她的氣息,榮享覺得很壓抑。突然發現,榮絨似乎沒有朋友?

    她二十多年的時光,仿佛都是在他身邊度過的。

    他們的愛情太隱晦,她性格又太沉默,很多話想必都是悶在心裡無處訴說。就好像此刻的他,再疼,都只能獨自承受。

    他忽然想,那四年,他離開的日子,她該多寂寞?

    四年裡,她發了無數的簡訊給他的舊號碼。

    她的簡訊,那些淒涼的字眼,每一個字都凌遲著他的神經。

    她說著她想他,說著她愛他,每一個字都透著濃濃的相思。他卻只是冷漠的看,連一個字都不曾回過。

    他不斷告誡自己,她是宋海清的女兒,他們的相愛是一場錯誤。

    既然是錯誤,總有被糾正的一天。

    她該是以為那個號碼依舊是空號的,可還是執著的做著無意義的事。榮享在她那份痴念里,又是甜蜜又是掙扎。

    那四年,他常常失眠,因為想念,也因為憤恨。還常常記起那個夭折的孩子。

    他覺得他好像欠了她,她當時蒼白著臉被他推進手術室,臉上還有淚痕。而他站在手術室外,卻沒一點勇氣等著她出來。等著他們的孩子,流成暗紅血水。

    他腳步虛浮的回家,馬上收拾了行李逃離。

    那個時候,她明明最需要他在身邊,明明最需要他的安慰。可是想起宋海清在背後做的事,想起母親慘死的畫面,他又恨得咬牙切齒。

    在這種矛盾的心裡糾葛下,他沒有睡過一次好覺,常常睜著眼,一邊想念她,一邊恨著她。

    直到收到她的簡訊,看著她斷斷續續訴說著每天的行程。

    明明是無聊又乏味的事,他卻看得滿眼笑意。連他都不知道,她對他依舊那麼有影響力。

    看著那些囉囉嗦嗦毫無邏輯的言辭,他卻能滿足微笑著睡去。

    榮享茫然的看著屋頂,腦子裡不斷迴響著這些年的事,好的壞的,和她有關的每一件事。發現自己居然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細枝末節,無一落下。

    榮享機械的生活,每天麻痹自己,酒精、毒品,每一種能讓他產生幻覺的東西都去嘗試。在迷迷糊糊中,他常常能看到榮絨,甚至能感受到她溫暖的身體、熟悉的氣息。

    *

    在Lonely的洗手間,無意聽到一個真相。

    尹繁和一個男人火熱的啃咬著,肢體相纏,雲淡風輕的說起了周思成私底下找榮絨的事。榮享是第一次知道了那天的真相,周思成說了那麼多,每句都點到為止。

    但是句句都給了榮絨很多幻想的空間。

    榮絨會難受,會對他絕望,都是理所應當的。

    榮享承認自己利用她的感情在先,可是被周思成這般算計、利用,榮享還是遏制不住的動怒了。

    聽著尹繁那般嘲諷的語氣,說著周思成和宋海清的交易,說著周思成是怎麼設計讓榮絨對他失望,又是怎麼準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壓抑太久的怒火終於一觸即發。

    尹繁在這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所有計謀都是她出的,包括宋海清也是她牽線搭橋。

    榮享陰沉的聽著,手指攥得死緊,所有人欠絨絨的,都得償還。

    包括他自己。

    *

    榮享找人處理尹繁,不管多骯髒的手段,他都沒一點覺得自己是錯的。

    冷眼看著尹繁被折磨、被強/暴,最後羞憤自盡。

    可是即使這樣,他也尋求不到一點點心安。

    易風在一旁,欲言又止好幾次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又是何必,絨絨都死了,就讓她安心的走。看你這樣,她也不好過。」

    榮享看著易風離開的背影,心裡有些茫然,把自己所有的錯都歸咎在其他人身上。他不是想贖罪,更不是想逃避。

    他只是想找,哪怕一點點的慰藉。

    他想告訴自己,活著,還有一點意義。還有一點點與她有關的事情可做。

    和周思成反目,找各種機會打擊他。可是就是看著他連連敗退他也尋不到一絲快感。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不記得榮絨的樣子了。怎麼想都只剩一片空白,他慌張的找她的照片。找到易風和蔣陌。逼著他們和自己一起聊榮絨,說很多榮絨的事。

    蔣陌和易風同情的目光那麼明顯。

    從易風家出來,榮享坐在車裡,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慢慢靠進椅背,淚流滿面。

    他覺得,他活不下去了,剩下的都是無盡的孤獨和痛苦。

    他很想她,想得快要瘋掉。

    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她才是他的唯一。他活著的唯一信仰,便是能有一天和她相守一生。即使報復、仇恨,他都有個願望從未改變過。

    那就是可以牽著她的手,一輩子不離不棄。

    可惜,什麼都來不及想清楚,什麼都來不及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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