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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37:50 作者: 禾頁青
他尤還記得,那天他將被調任瓊州時,天邊下起了微雨,寒涼刺骨。他簡單地收拾了前往懷州的衣物,騎上了黑馬。
城門口淒淒,了無一人。從前摘得狀元時,萬人慶賀,都說他風光無限,仕途光明。如今他們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與他扯上關係,治一個慶王同黨。
細雨密密,眼睫處也被沾濕,他卻也混不在意。回頭看了幾眼當時視作畢生之願的京城,淺薄地笑了笑,手指勒緊韁繩,將要離開。
此去,許是生死難料。
「等等欸公子!等等等等!」
遠處馬車車輪輾過煙塵而來,馬車夫叫住了他。
馬車倉促停下,車簾掀開。
細雨朦朧中,那張明艷動人的臉上掛滿了淚珠,她踉蹌著從馬車上下來,把身上帶著的盤纏交到了他的手中。
仍記得那日,她一直哭著,不斷地小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鼻尖都哭紅了,也沒再說其他的話。
他遞給她一份擦淚的手絹,他也僅有這個還能送得出手了。
「主子,陸姑娘來了。」
程時輕叩屋門,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吧。」
他伸手隨意取了件架上的外衣袍,披在身上。
墨藍石雲紋的外衣攏上,人才多了幾分鮮活的顏色。
有了他的應允,陸莞禾才敢踏進這書閣中來。此閣清新雅致,同她想像的沒太大出入。
謝席玉正坐在窗邊的木椅上,長袍隨意地披著,鼻樑高挺,眼帘微垂,仿佛孤冷疏離,難以接近。
她端著一碗牛乳棗香羹,徐徐走進,將羹輕放在謝席玉面前,微笑道:「我親手做的,你嘗嘗好吃不?」
醇厚的奶香和棗泥的味道相得益彰,面上更是精巧地撒了些淡粉色的碎花瓣,足以看出製作者的用心。
謝席玉垂眸,手指持著羹勺,輕輕舀了些,送入口中。
陸莞禾瞧著他眼睫輕眨的模樣,心跳也突然加快,她有好些時候沒有做過這個了,也不知手藝如何。
等到羹勺重新放於案盤之上,謝席玉才抬起眸,緩緩說道:「味道甚佳,還和從前一樣。」
從前?難道原主也會做這個嗎?
「說吧,想說些什麼?」
謝席玉平靜地看向她,連一絲不耐都不曾有。
既然他這麼說了,她便也不饒圈子了,道:「是你幫忙壓住了京城的流言蜚語嗎?」
她的話剛說完,謝席玉眼底划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詫異,而後算是承認地點了點頭:「此次若是我多事了,此後陸家長輩前來,我自會去請罪。」
他細探這些流言的背後,實則是有江承的推力。用意之處,不過是毀了陸莞禾的清白。到時即便陸家的人來了,也會因形勢所迫,而嫁女於他。
不過,若是本來兩人便是兩情相悅,上次不過是鬧了一時的脾氣,那他便是逾禮多事了。
陸莞禾隨即果斷地搖頭道:「不,沒有多事,多謝謝公子。若縱著謠言而生,恐怕不堪設想。」
「只是我還有一事要問,謝公子此舉,全是看在陸家的恩情上的嗎?」
她低下頭,揪著手中的帕子,心卻是提了起來。
她不知若謝席玉真答她是時,她該作何反應。但她知道,若她不再談起,視而不見,恐怕等陸家族人一來,尤其是陳姨娘一直想攀附皇室。有四皇子在,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她也第一次這麼厚著臉皮探聽對方的心意。
許久,許久,香燭都快燃盡了,室內也漸漸暗了下來。
陸莞禾終於按耐不住,臉上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道:「若是這個問題讓謝公子為難,那便……」
她還是猜錯了,在正主面前問這個話,顯得她自作多情又難堪。窘迫之下,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眶溫熱,再待下去,恐怕便要在謝席玉面前出醜了。
昏黃的燭光照進了女子的眼底,連那點將要呼之欲出的淚光都清晰無比。
「若不是,又如何?」
謝席玉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像在說家常便飯。
他靜靜地看著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可當他說出口時,無人發現他一直攥緊的手才豁然鬆了下來。
屋內安靜了下來,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如果……不是」陸莞禾頓了頓,帶著些不確定道,「那你能娶我嗎?」
女子的聲音清脆又熟悉,可那內容卻是陌生至極。
謝席玉猛然抬眸,眸底終於起了波瀾,話重了些道:「莞禾,這不是兒戲!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嗎?」
頭次,他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同她說話。就連他在婚宴上將她帶走後,都沒發作。
可這一步,始終需要有人說破。
陸家家族勢力龐雜,她這一脈,也是人丁稀少。犧牲她一個去籠絡四皇子,是那些趨炎附勢的同族人喜聞樂見的。
更何況,一開始便是她答應下來的。
唯有嫁給謝席玉,才能徹底阻止這一切。
「我知道。」
不僅如此,她也要弄清楚謝席玉的秘密以及當初事情的真相,最為快捷的方法便是先留在謝席玉的身邊。
謝席玉平緩了一下心緒,眸色更深,道:「若是要四皇子許正妃之位,這個方法是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