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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34:55 作者: 蘇鎏
寧娘第二天果然起了個大早,趕在所有人之前去見了錢氏。
錢氏像是早知道她會來似的,一見到她那張菊花般滿是褶皺的臉上就露出欣喜的笑容來。她一臉慈愛地沖她招招手,同時又將一旁侍候的丫鬟婆子們都趕到了門外。
屋子裡一下子只剩她們祖孫二人。寧娘對此很滿意,終於到了要打開天空說亮話的時候了,錢氏這般爽快正合她的意。她和來和她做交易的,談買賣最忌諱遮遮掩掩,要把手裡的牌都亮出來才能談到點子上,互相防著藏著,最終只能什麼也談不成。
錢氏活了這麼大歲數了,是陸府最精明的一隻老狐狸。她這幾年一直冷眼旁觀,心裡就惦記著寧娘她娘留給她的那點子嫁妝了。如今春晴出了事兒,寧娘要求到自己頭上來了,她等了這麼久的機會總算是送上門來了。
方才寧娘來之前她就吩咐了身邊的李媽媽了,讓她去門口候著,回頭不管哪房的小姐少爺過來請安,都給擋回去。她今日就專等著寧娘一人了,祖孫兩個得好好說說話兒。
待到屋裡人都走光後,寧娘也不多說什麼,直直地就往錢氏面前一跪,動作乾脆利落毫不含糊。她跪的時候沒給自己拿個墊子,青石地板又涼又硬,她忍不住微皺了一下眉頭。
錢氏卻還在那裡扮慈愛,故作吃驚道:「你今兒是怎麼了,來的這般早我便覺得有些奇了,這會兒又行這麼大的禮。可是誰給你氣受了?說出來,祖母替你做主,絕不讓人委曲了咱們家四丫頭。」
寧娘昨夜想了一整晚,心裡對二太太到底存了幾分氣兒。這會兒只覺得滿心的委曲,眼淚說來便來。她依舊跪在那兒不起身,只是抽著帕子在那兒拭淚,那模樣既柔弱又可憐,倒真讓人起了幾分憐憫之心。
這樣的寧娘是平常見不到的,她往日裡總顯出一副聰明內斂的樣子來,話雖不多卻總能說到點子上。為人不太高傲,卻也不是十分容易親近,跟姐妹幾個面上看來感情都不錯,內里如何卻讓人頗有些看不透。
錢氏自打大老爺過世後和二房住到一起後,還是頭一回見寧娘掉眼淚。她心裡一下子便歡喜起來了。這般聰慧的一個姑娘,平日裡萬事皆掌控自如,這一回終於也露了點怯兒,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了。
這不正中她下懷嗎?寧娘上門來必是有求於她,又是這般沒個主意的模樣,自己正好可以教她幾招,順便同她做筆大買賣。
一想到此處,錢氏臉上竟不由露出了幾分笑意。這笑意來得有些突然,她自己也沒料到,想起寧娘還在下首跪著呢,趕緊又收斂了神情。虧得寧娘一直低著頭只是拭淚,倒不曾見到她的失態。
只是寧娘雖沒見著,心裡卻已一清二楚。她這不顧一切的一跪已足夠說明一切了,錢氏這麼聰明,哪裡會不接翎子。只是她不急著自己說,雖是哭了半天,卻是一句話也沒說。錢氏倒有些坐不住了,主動開口道。
「這地上涼,你先起來說話兒。你今兒來找我,我一見你這神色心裡就全明白了。肯定是為了你房裡那個j□j晴的丫鬟了是吧。」
寧娘一聽這話,適時地抬起頭來,臉上布滿了驚訝,然後又慢慢低下頭去:「孫女兒自知不該拿這等微末小事來煩祖母。只是這春晴自小服侍我,我與她也有了一番主僕之情,實在不忍心看她,看她 ……」
「你先起來說話,這般跪著倒讓我這個老婆子於心不忍了。這話兒也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楚了,你到我身邊來坐,我慢慢說與你聽。」
寧娘演了半天的戲也怪累的,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自虐了。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慢慢挪到了錢氏身邊,剛往她旁邊一坐,就被錢氏抓住了手。
「唉,說起來這事兒也不怨你母親著急上火。前些時候出了件大事你不知道,那與你有過幾面之緣的誠親王府家的小郡主,突然從家中別苑逃了出去。為了尋她,誠親王府好一通忙亂,好容易才將她尋了回來。」
寧娘再次表示出震驚:「還有這等事兒?孫女兒整日裡關在房中,竟從不知出了這樣的事兒。」
「這種事哪裡能同你們姑娘家講。只是如今事情鬧得有些大了,連你房中的人都牽扯了進來,雖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卻也不得不同你說了。」
「莫非春晴同郡主離家之事有關?」
「若說大關係自是沒有的。只是郡主離家之後不知怎麼的,竟同你五弟在私塾前碰上了。兩人說了會兒子話,便讓有心之人傳到誠親王耳朵里去了。這流言便是這樣,本是沒影兒的事,傳來傳去就變味兒了。誠親王聽說此事自是不悅,便向你父親提了幾句。唉,說來說去也是巧了,你父親這邊剛聽聞了這個事兒,回來同我們一說,轉頭府里便有信兒傳出來了,說是當初郡主來府中賀你生辰時,在咱們家與你五弟見過一面。當時你屋裡的春晴也在,也見著了這事兒。是以你母親才有些不悅,便把春晴叫過去問了幾句。」
若單純只是問幾句,又何必把人扣在屋裡一夜不歸。寧娘心裡不由冷笑,分明是心中有氣遷怒於春晴,想拿她開刀罷了。順便還能整整自己,或許還能給瑩娘入宮掃清障礙。
寧娘憋了一肚子的火卻不能發作,只能繼續扮可憐:「這事兒春晴從前也同我說過,當時郡主在府中遊玩,想是無意碰上五弟的,卻讓有心之人看到了,還到如今才拿出來說嘴兒。孫女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若母親真要罰,便連我一同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