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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34:55 作者: 蘇鎏
「你想說什麼?」寧娘心裡大奇,怎麼著,難不成還想要吃要喝的。他是打算賴在這裡不走了?
「在下與姑娘一家素昧平生,同住一屋確實不妥。只是在下如今要事在身不便離開此處,還想煩請姑娘勸勸家人,早日搬離此處的好。」
虧得他們兩人隔了一個書架,若不然那人此刻必定看到寧娘臉上震驚的表情。怎麼和尚反倒要讓燒香的給趕出去了。明明該是他走才是,怎麼反而讓他們給他挪地方呢?
寧娘不免有些生氣:「你這人好不講道理。這明明我家的宅子,怎的讓我們全家給你讓地方?」
「在下確實唐突了。」
「既知唐突便該趕緊離開才是。」當初雖未見著他全臉,看那半張臉倒也是個容顏俊秀的。沒想到這人卻不講理,寧娘原本存在心裡不錯的印象,立時打了折扣。
那人在書架後面沉默半晌,像是在琢磨著該怎麼開口。寧娘等了會子見他沒反應,正要說什麼,又聽一個少年的聲音響了起來:「姑娘莫急,聽在下一句。」
寧娘料不到還有一個人,一時倒也呆住了。那人便自顧自地講了下去:「你且仔細想想這宅子空了這麼些年,一直租不出去,總該有他的道理。俗話說事出反常必為妖,旁人都不租,你家卻租了下去,便不怕這裡面有些什麼不能與外人說的道理?」
這話聽上去倒也有幾分意思。寧娘當初聽說這宅子之所以沒人租是因為太舊了。可再舊的宅子到底也是處屋子,怎麼會一連幾年沒人要?寧娘本不覺得有什麼,現下被那少年一提醒,倒也有些心驚起來。
難道這屋子真有什麼?
少年復又道:「姑娘想必也知道,這宅子是前朝之人所留。兩朝更迭總有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秘辛,這樣的宅子該離得越遠越好。我若是姑娘,只怕一刻也不願在此多留。」
這少年口齒極伶俐,說得也很有道理。寧娘一時倒被他給說服了。仔細想想這屋子能惹來武刀弄槍的人,內里必定有些什麼。本朝開國畢竟年月少,前朝之人多數沒有死絕。萬一這兩人也是前朝之人……
寧娘突然不敢往下想了。她雖是外來客,對哪個人做皇帝沒什麼興趣,卻也不想卷進這樣的是非之中。清剿餘孽該是朝廷的事情,小老百姓哪裡斗得過。這一處既是前朝王爺留下的宅子,萬一這兩人真與他有什麼瓜葛,自己一家人住在哪裡,回頭讓朝廷知道了,便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聖上年邁多病,底下皇子們又紛爭不斷,二老爺現今的仕途也是風雨飄搖,可不能再在這個時候出什麼妖蛾子了。
想到這裡,寧娘脫口而出道:「可我又如何能勸得母親離開呢?」總不能她一人帶著修哥走吧,古代不比現代,不是你肯出一把子力氣便能尋著飯碗活下去的。年輕未婚姑娘若離了家門,到最後便只能淪落風塵了。
少年輕輕的笑聲傳了過來:「這宅子已修了幾十年,當年人丁興旺之時來來去去怕出有幾百人。這麼些年人死得死走得走,如今倒透著荒涼的氣息了。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大戶人家的規矩自然是知道的。奴才們不聽話,主子們該罰便要罰。一不留神下手重了,這下場便不好看了。這裡面少不得也有受了冤屈的,姑娘你說是不是?」
他拐彎抹腳說了這麼一大通,寧娘可算是明白過來了。不就是想說這宅子有不乾淨的東西,鬧鬼嘛。古人最忌諱這個,若把這謠言散播出去,二太太或許真能信得一二。不過是套臨時住住的宅子,誰也不會跟鬼神過不去。
「這麼做也不是不可。只是母親信不信我便不知了。」寧娘終於鬆了口。
「自然是會信的,只是姑娘得快著點兒,以免夜長夢多。」
「你別逼我,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證。我先估且一試,你二人也好好想想後路,早點離開是正道。」寧娘心裡有氣,說話也不太客氣,撂下這麼一句後便匆匆離開了。
密室後頭那兩人相視一笑,言之沖少年搖搖頭:「虧你想得出來。」
少年依舊是滿不在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是你從前教我的。」
言之上下仔細打量著他:「這次這事兒若真成了,便真是成大事兒了。」
「那若不成呢?」少年偏著頭,露出了少有的幾分狡黠。
「若不成,黃泉路上總也有個伴兒。」
有個伴兒好成事兒。寧娘現如今孤掌難鳴,一個人就要想法子把全家都給「轟」出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難。
當天晚上她便支撐著沒有睡,第二日眼圈兒下面便更黑了。春晴急得直打轉兒,又忙著要去尋熟雞蛋,卻被寧娘拉住了。寧娘非但沒敷臉兒,還特意尋將眼圈畫得更黑些。然後頂著一雙熊貓眼,萎靡不振地去錢氏那兒請安了。
錢氏本正跟琴娘婷娘說話兒,一見寧娘這般模樣,倒也奇了:「你這是怎麼了,昨兒便像是沒睡好,今日這眼圈怎麼青成這樣了?」
她一開口,屋裡其他人便也將目光投了過來。萍娘最怕天下不亂,裝著親熱湊過來道:「四妹這是怎麼了,換了地方便睡不著了?是不是嫌屋子太小憋悶得慌?」
寧娘已想好了一套說辭,當下也不反駁萍娘,只是尷尬地笑了笑,轉頭又沖錢氏道:「孫女兒沒事,祖母不必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