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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34:02 作者: 糖拌飯
小姑姑翻了翻白眼,江寄海這扯的,國家主席都沒他能奈。也曉得江寄海是屬牛的,認準的事兒就非得趟一趟。轉身就走了。
小舅咧著嘴笑。
「爸,我這還有一瓶紅酒呢,是華僑贈送的禮品,給你開了嘗嘗。」小姑姑這時又從包里拿出一瓶紅酒。
「別開了,我喝不慣那酒。」爺爺道。
小舅這時過來,幫爺爺和鄧爺爺把老酒滿上。
「這隨著改革開放的,一個個都迷上洋玩意兒,依我看,那些個洋玩意兒都是咱們老祖宗玩剩的東西,別的不說,就說這酒,這酒文化外國哪裡能跟咱們比。」
小舅說著就又說開了:「別的不說,就說咱們詩中的酒,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酒醒還在花前坐,酒醉還在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瞅瞅這樣的詩,這樣的意境。」
「那是……」爺爺和鄧爺爺兩個深以為然。
「得,我這馬屁拍馬腳上了。」小姑姑沒好氣,揣著酒回屋了。
葉梧桐同鄧倩倩趴在一邊的窗台上從偷笑。她覺得小舅是越活越回去了,象那些中二少年,我心裡喜歡你,於是我就跟你作對,扯你小辮子。
說起來,前世葉梧桐很少去聽這些老人的閒談,但今世,葉梧桐喜歡,每每聽著都能品出一些韻味來。
就在這時,小宇同虞小虎兩人一陣風似的跑進了大院。
「哎喲,慢點慢點,這雪還沒化呢,地上滑。」虞老太戴著老花鏡坐在門口納鞋底,這會兒忙不疊的道。
「有人大老闆來了,一水兒的小車都停在路口,說是要去鳳凰祠祭祖。」小宇在院中咋咋唬唬。
「喲,看看去,能到鳳凰祠祭祖的只有鳳家人,鳳家人子孫可是多年沒看見過了。」大院人都好奇怪,於是一窩蜂走到了大院門口。
阿春婆倒是鳳家人,但是老規矩女人不進祠堂。
此時梧桐里的路口也是擠滿了人,路口中間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約七十歲左右。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都是國字臉,濃眉毛,兩個中年男子是一身筆挺的西裝,白髮老者一身唐裝,三人站在路口,均臉色肅穆。
老人當先。原來手上的拐都交給了別人。老人先衝著青石長街長長的揖禮,然後又朝著兩邊的梧桐樹拱手,待得做完這些。身後的兩名中年人有樣學樣的做了一遍。
然後老人邁步,三人成品字形走在梧桐里的小街上,那臉上的表情如同朝聖。
走了長長一段梧桐里,三人就進了鳳凰祠。鳳凰祠大堂的中間就是一張鳳凰圖,鳳凰圖的兩邊是歷代鳳氏子弟的畫像。畫像下是一個個的靈位。
靈位前是一排香爐。
三人頂禮膜拜。然後上香。
「這是鳳氏哪一支的?」葉梧桐聽得別人問鄧媽媽,鄧媽媽是街道的,華僑過來祭祖,一些程序得街道上配合。
「從他們遞給我們的祖譜來看應該是海南的一支。」鄧媽媽道。
葉梧桐聽著。鳳家的族譜如今就呈列在博物館裡,海南的這支鳳氏據說是當年犯了法被流配海南的,沒想到最先回來祭祖的居然是海南這一支。
那三人祭完了祖。老者又在街邊的一株鳳凰樹下抓了一把土,然後剪了一根梧桐樹枝。老人熱淚盈眶的抱著這兩樣東西,才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小車,離開了梧桐里。
他們離開了,話題卻留給了梧桐里,大院中的人隨便拎起一個都是能侃的,從鳳家人說到南明,又從南明說到李香君,說到陳圓圓,扯到了整個中國的文人,最後扯到了中國人的尋根文化。
今年,隨著《冬天裡的一把火》火起來的還有《故鄉的雲》,再加上前幾年流行的《我的中國心》就組成了八十年代特有的一種文化,尋根文化。
或許說,這種文化不是八十年代特有,它一直根值於人們的心中,只是八十年代剛剛開放,中國同世界才有了交流,這種尋根文化就一下子爆發了。
許多人不明白,一個從未在當地出生,也未在當地成長的,為什麼會對幾百年前老祖宗生活的地方有著這樣的虔誠。
「這人是以血脈傳承的,這血脈不管傳了多少代,它永遠記著祖輩們舉著火把從荒原里走出來,披荊斬棘,開拓了後世子弟生存的基業。一個人不管它飄泊在何方,祖先,故鄉,都是他生活中最溫情的情結,只要他的血脈傳承著,這種情結便會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然後一代又一代人尋著根,找著了根,那心就踏實了。」
爺爺頗有些感嘆道,背負著手回到了後院。
葉梧桐想起出家人的三皈依之說,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葉梧桐覺得這或許是另一種皈依,皈依祖。
這種尋根也就是尋找一個安放心靈的地方,人出身於母胎,自此有了心靈,幼小的稚兒都知道,母親的懷抱是最溫馨也是最能令人心魂所安之地,而祖先之地就是每個人想要安放靈之地,這也許就是生命中的歸源。
所以小舅舅格外迷戀這梧桐里,葉梧桐覺得,以後不管她走到哪裡,梧桐里的梧桐樹都會在夢裡一直隨著她。
「奶奶唉,走了。」葉梧桐扶著奶奶,奶奶以前從不看熱鬧,但自從病了之後,那也是哪裡有熱鬧往哪裡湊,跟老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