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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12:34 作者: 隨侯珠
    他清楚自己,如果那時候不分掉,可能再也分不掉,最後輸的傷的那個人一定是自己。可惜他了解自己,卻不了解自己的感情。男女感情不就是那樣麼,會有什麼不一樣?事實就是不一樣啊,真的不一樣。就算以後再出現一隻小狐狸,都不會是陪他一起吃榴槤的小狐狸了。

    葉珈成還是約了易碧雅吃飯。易碧雅一如既往遷就他,要選擇齋菜館陪他吃素。葉珈成挑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他難得知道這家餐廳是易碧雅喜歡的。

    餐廳的臥榻區靠著窗,牆上的兩幅畫,色彩鮮艷,很有禪風味道。

    葉珈成喝了兩杯清酒,易碧雅望著他,眼睛紅紅的,她問他:「珈成,我是哪裡沒做好嗎?」

    「沒有。你挺好的,是我不好。」

    易碧雅低下頭,似乎能想到他這樣說。

    「我在病房的說的話,你聽到了吧。」葉珈成繼續開口,「那些話,都不是氣話。」

    易碧雅又抬起頭,看著他,輕輕說了一句:「我都知道……」

    葉珈成靠著榻榻米,外面月色清冷,夜空顯得特別湛黑。他談過幾次戀愛,高中女友,系花,宋曉京……小狐狸,以及易碧雅。談得最投入是和時簡;最沒辦法投入,是和易碧雅。當然問題不在易碧雅這裡,是他目的不純粹,導致談個戀愛像演戲一樣,也不知道演給誰看?

    易碧雅哭了。葉珈成雙手握十,手肘擱在案前,有些抱歉。有些事情,他以前一直沒覺得自己傷害了誰,談戀愛嘛,你情我願,彼此給對方帶來快樂,興趣,以及新鮮感。所以他從來不自詡是什麼好男人,也不說誓言,甚至好聽的情話,他說得也少。他也不需要多說,她們都會愛著他。

    他唯一許下的誓言,陪小狐狸到柏林看雪,可惜他失約了。歸根到底,他還不是仗著自己條件好,為所欲為。

    「……我愛你,珈成。」易碧雅再次開口,眼裡噙著淚水。

    葉珈成抿著唇,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不想傷人,還是傷了人。只是這樣的話,他真聽多了,每次聽到都是無趣很多,感動很少。她們都說愛他,愛他什麼?大概只愛他的好吧。當然,她們也恨他。

    分手的時候,恨他的無情和堅決,仿佛他是一個沒有心的人。難道她們愛他的時候,沒有發現嗎?只是她們在他身上找不到希望了,失望了,可是他從來是這樣一個人。

    「我知道啊。」易碧雅又重複地說了起來,她看著他,「珈成,我從來都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愛的,只是你這個人。」

    ……

    時簡這兩天情緒很不對,她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反而更擔心自己。預約了一位心理專家,結果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

    「你是我接觸到最了解自我病情的患者,時小姐,你說你以前有過患病經歷,可是病歷並沒有寫……」

    「每個憂鬱症患者都渴望自我痊癒。不過時小姐你的情況,我還是建議服藥治療。」

    「如果你覺得是生活圈子加重了病情,你父母都在國外,要不要考慮出國?自我調節很重要,但是人的承受能力就像一個氣球,我們一開始想到的都是自我調節,自己幫助自己,但是如果產生抑鬱的原因一直沒有消除,自我調節只是一種逃避行為,鬱症狀只會加重和頑固。」

    「你之前之所以覺得沒事,不是因為你好了,而是你了解症狀。比其他病人更擅長自我調節。簡單來說,一直以來,你一直壓抑自己病情,以及你的感情。」

    ……

    時簡離開了心理治療室,她應該是被心理醫生說糟糕了,她連自殺念頭沒有,怎麼會是重度病患?

    初雪過後是響晴。周六的太陽依舊很好,不過外面氣溫太低,窗沿剩下的小撮積雪都結成了冰。雪可以化成了水,也可以凍成冰……時簡坐在房間裡發著呆,一個人不想說話不想做事。外面傳來三下禮貌的敲門聲,tim走了進來,以商量的口氣對她說:「jane,你可以陪我聊個天嗎?」

    時簡望向tim,時家的孩子好像特別喜歡聊天說話,她以前也是這樣……葉先生之前還說笑她和tim倆姐弟是倆話嘮。時簡收了收煩亂的思緒,葉珈成既然不讓她賠鐲子,那就不賠了吧,不要再想這事了。

    「你今天都沒怎麼理我。」tim又說話了,瞅著她。

    「對不起……」時簡漾了一個笑臉,「我們聊什麼?」

    tim:「我們聊……」

    tim要給她介紹一個男朋友,介紹男朋友沒關係,可是對方只有十六歲,真的可以嗎?tim還特意強調地說:「已經十六歲了。」

    是tim在倫敦學滑輪的時候認識一個朋友,兩人算是好朋友了,也是tim崇拜的偶像。知道想找一個中國女孩當女朋友,tim就想到了她。所以兩人剛剛網上聊完天,tim立馬跑來問她了。

    「謝謝你,tim.」時簡轉了轉口氣,遺憾說,「……不過我真覺得有點小。」

    tim嘆嘆氣,仿佛知道她會拒絕。時簡將手放在tim的肩膀,認真地問問tim:「tim,你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沒有……」tim被問得有些心虛,誠實說了起來,「jane,我希望你可以到倫敦陪我,像我們之前說好的。」

    原來是這個事……所以他想出給她介紹倫敦小男友的辦法?時簡想笑,又笑不出來。算起來是她一直放了tim鴿子,她不去英國讀書,除了留在易茂實習工作,更多的原因,她心裡很明白。

    她之前非常堅決,她不會出去。只是曾經那些堅持的、相信的、篤定的都被否定的時候,她也變得不那麼堅定了。

    「tim,你讓我考慮一下。」時簡回答。

    tim驚喜:「great!」仿佛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時簡捏捏tim的鼻子,另一方面她也不好繼續留在易茂工作了。等葉珈成和易碧雅結婚了,葉珈成也算半個易家人了。她能接受這一切,可是接受是一回事,留下來繼續給自己找虐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忘不掉記憶,就離葉珈成遠一點吧。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因為格蘭城一份報告,她和易家人都牽扯了起來。周日,時簡還要去一趟易家,給易老先生彈琴。

    易老先生手術之後,身體大不如從前,時好時壞。偶爾精神恍惚,比如她彈琴的時候,易老先生會出神地叫她「小君」。易霈的母親就叫易碧君。偶爾,易老先生又像一個無奈老人,仿佛知曉了一切。他會猶豫不決地問她:「……時小姐,你說我可以相信阿霈嗎?」

    時簡幫易霈做事,卻不敢幫易霈說太多好話。有些事情,易老先生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只是,拘泥易霈的外系身份。

    「小君不相信我,她氣我……」易老先生又賭氣地說了起來,「所以,我為什麼要相信她的孩子?」

    時簡愣了愣,回易老先生:「如果易大小姐不相信你,又怎麼會將易霈留在你身邊?」

    易老先生哼哼有聲:「你是阿霈的人,自然幫他說話。」

    瞧,果然不能多說好話。

    時簡在易家彈的琴,是易老先生書房裡一架白色老鋼琴,不是原先客廳里新買的三角鋼琴。這家鋼琴應該是易大小姐的,年份久了,上面黑白琴鍵都有些磨花了,琴音也有些沉鬱。

    時簡從易老先生書房出來,易霈正坐在外面客廳。他對她笑了下,似乎問她今天感覺如何。正巧,易家人要開飯了。易碧雅,易欽東等等易家人都在,郭太太對易碧雅說話,聲音有些高:「小雅,有時間記得帶珈成回家裡吃個飯。」

    「等他有空吧。」易碧雅小聲地應諾了下來,回答自己母親:「他現在很忙……」

    郭太太又操心上了:「公司的事,可以讓你哥哥幫幫他啊!雖然公司珈成在管,你哥哥也是大股東啊,以後大家還是一家人……」

    葉茂地產,時簡聽張愷說過,葉珈成擁有葉茂獨立經營權利,難怪郭太太會這樣說。不過……以後有這樣的丈母娘和哥哥,葉珈成那性子會不會逼瘋?不過他對家人一向大方,以及愛屋及烏。

    易家人的談話,時簡儘量避著不聽,偏偏有道視線特別令人不舒服,是易欽東。

    時簡準備告別,郭太太客氣地留她用飯,口氣依舊不冷不淡,無疑是客套之詞。這段時間她每周過來給易老先彈琴,以郭太太的性格和為人,哪會真心留她吃飯,不恨她就好了。

    時簡同樣客氣地拒絕了。同時,不遠處易霈站了起來,走了過來。

    「時小姐,一起吃吧。多個人多雙筷子,熱鬧。」熱情的是易欽東,還幫她拉椅子,「難得阿霈也回來吃。」

    「易少,真不用了。」時簡話音剛下,易霈手裡搭著西裝外套,已經走到她旁邊,對易家人說,「我們出去吃。」

    易欽東作罷。

    易霈這樣說,時簡心裡也有些懵,易霈直接對她道:「走吧,時簡。」

    時簡跟著易霈出了易宅,她剛剛還以為易霈是會留在易家吃飯的……轉而想到,今天是周日,是易霈的……生日。

    易霈在易家的身份,她這個外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份不融洽。

    「想吃什麼?」易霈問她,親自開著車,車子沿著公路一路向下。兩邊樹幹光禿禿的,路旁停著一輛私家工人的紅色皮卡,正在維護這些樹,陽光清透地灑落下來。

    時簡想了想,開口:「易總,今天應該我請你。」

    「嗯?」易霈似乎一愣,轉頭看了她一眼。時簡也已經轉過頭:「生日快樂。」

    一聲生日快樂,易霈眼睛漫上了溫潤的笑意,眼底透出了淡淡的光。「謝謝。」易霈笑了笑,隨即說,「沒錯,今天理應你請我。」

    難得,易霈這樣不客氣。

    易霈生日和葉珈成生日只相隔一個星期。時簡打算請易霈吃飯,一時也想不到請吃什麼,港式餐廳?太隨意,泰國菜?不好,她和易霈吃過不少頓飯,知道易霈的口味比較清淡,要不……

    時簡還是沒有頭緒,請老闆吃飯,真不是容易事啊。

    她這樣為難,易霈一邊開著車,一邊和她討論起來,仿佛幫她解決這個難題。

    「生日應該吃什麼?」易霈問起來,興起地加了一句,「時簡,你小時候生日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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