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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01:44 作者: 白鷺成雙
一個時辰過去了,屋子裡沒動靜。兩個時辰過去了,屋子的門依舊沒有打開。
眼裡的光一點點暗下去,池魚抬起渾渾噩噩的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竟直直地往後倒下去。
「嘖。」有人越過雨水飛進屋檐下頭,一把撈住了她即將狠狠砸在地上的後腦勺。
池魚茫然地睜眼,就看見葉凜城皺著眉,很是不高興地看著她。
「你來啦?」池魚朝他一笑,可是剛咧嘴,眼淚都又落下來了:「我沒師父了……」
葉凜城眼神一沉,伸手將她抱起來,大步往側堂走。
池魚呆呆地抓著他的衣袖,被放在了軟榻上也沒鬆手。
「鬆開。」葉凜城皺眉道:「我去給你弄薑湯。你這樣會感染風寒的。」
說著,就要揮開她的手。
池魚死死捏著他的袖子,抬頭,一雙眼裡像是有一層一敲即碎的琉璃:「連你也不要我了?」
心口一疼,葉凜城低咒一聲,扯過旁邊的棉被蓋在她身上,背過身去道:「我不會不要你,你先把濕衣裳換下來。」
「我不……」池魚扁嘴,聲音里都透著委屈:「我一鬆開手,你們都會走。」
轉頭看她一眼,葉凜城伸手一探她的額頭,低罵一聲:「你還認識我是誰嗎你就讓我別走?」
池魚咧嘴,笑得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我知道……」
「你知道個大頭鬼!」一把將她按在床上,葉凜城氣不打一處來,閉著眼將她衣裳解了,又給她換上一套乾的裡衣,然後將她整個人塞進了被子裡。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院子那個嬤嬤說過,你體質差,容易生病,眼下就老實些,好好睡一覺。」
池魚眼神空洞地盯著他。
伸手就把她眼睛蓋住,葉凜城無奈地道:「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好了。」
池魚眨眨眼,長長的睫毛掃得人手心很癢,然而葉凜城今晚意外地君子,就這麼伸手給她蓋著眼睛,直到感覺她呼吸均勻了,才放下手。
冤孽啊,他堂堂一個江洋大盜,為什麼淪落到要這般照顧一個女人的地步?
池魚陷入了夢魘,夢裡有一隻手捏著長劍,毫不留情地劃向她的身子,手臂上一刀,肩上一刀,腰上再一刀。
「你知道凌遲之刑嗎?」
「沒關係。你不知道,我親手教你。」
「痛嗎?這是你該有的報應啊。」
啊——池魚痛得渾身是汗,想尖叫,卻怎麼也叫不出來,掙扎翻滾,卻又像是滾進了油鍋,每一寸肌膚都被油炸著,炙燙得生不如死。
「師父。」她啞著嗓子喊不出聲,瞪眼看著旁邊。
不遠處,沈故淵安靜地看著她煎熬,一雙眼裡沒半點波瀾,緩緩轉身,像是要往那門裡走。
池魚一驚,連忙伸手四處摸著:「糖葫蘆,我的糖葫蘆呢……師父,你先別走……」
觸手所及之處滾燙更甚,她慘叫一聲,再抬眼。那扇門已經合上,沈故淵的背影消失於天地,她伸著的手落下的時候,那邊什麼都沒有了。
胸口疼得幾乎不能呼吸,池魚費勁地喘著氣,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砸,她覺得自己溺了水,努力地伸著手,茫然地找著岸的方向,卻怎麼也找不著。
「師父……」這一聲喊出來了,聲音沙啞得像是老了十歲。
身子動了動,好像有了些知覺,池魚緩緩睜眼,朦朦朧朧間,感覺自己床邊坐著個紅衣白髮的人。
努力眨了眨眼,她恍惚了半晌,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故淵正神色複雜地皺眉看著她,雪白的髮絲被外頭透進來的光照得微微發亮。
「師父!」確定不是幻覺。池魚連忙撐著身子坐起來,欣喜地看著他道:「你還是留下來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定是捨不得我!」
鄭嬤嬤和蘇銘都站在旁邊,看著她的目光怪怪的,像是同情,又有些悲涼。
「怎麼了?」池魚伸手將沈故淵的衣袖抓得死緊,然後笑著問:「我哪裡說錯了嗎?」
「寧池魚。」沈故淵抿唇,斟酌了半晌,看著她開口道:「我有個忙要你幫。」
「嗯?」池魚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笑著道:「師父儘管說,你沒走,我什麼忙都幫!」
眉心微微蹙了蹙,沈故淵摩挲著手指,難得地吞吞吐吐起來。
池魚覺得很稀奇,忍不住湊近他打趣道:「師父這害羞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
「不是害羞。」沈故淵垂眸,伸手擋了自己的眼睛,輕輕揉著眉心道:「我……想讓你儘快嫁給沈知白。」
笑意一僵,池魚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懂。
「我昨晚要走,沒有走成。」沈故淵抿唇道:「因為你與葉凜城的姻緣不知為什麼散開了,我沒能還完債。」
臉色白了白,池魚的眼睛一點點黯淡下去,捏著他袖子的手也慢慢鬆開,滑落在床上。
「也就是說……」勉強扯了扯嘴角,池魚道:「你不是因為捨不得我留下的,是因為走不掉。為了能走,現在要我嫁給沈知白,是嗎?」
沈故淵閉眼:「是。」
池魚很想笑,一股子笑意憋在胸口,臉上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多情哪裡是被無情惱啊?分明是絕情更惱人,更傷人至深。
「我可能是還沒睡醒。」躺回床上,她低聲道:「再睡一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