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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7:01:44 作者: 白鷺成雙
沈棄淮沒吭聲,一身三爪龍紋錦繡不沾絲毫灰塵。
「那這件事就好辦很多了。」楊廷尉道:「既然是他人行賄,那罪名歸於行賄人頭上,便無大事。」
他這小小的廷尉府,可定不了太尉的罪,大佛還是該交給更大的佛處置,他判些小人物就行。
「楊大人真是聰明。」沈故淵面無表情地說了這麼一句。
背後莫名地出了冷汗,楊清袖乾笑著退到一邊。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啊,在官場裡本就混得不容易,得過且過嘛!
有人當替罪羊,楊延玉立馬鬆了口氣,想也不想就道:「這筆銀子是焦府送來的,真的帳目上想必也有記錄。」
焦府?沈棄淮本想置身事外,一聽這兩個字,瞬間全都明白了,?了臉看向沈故淵。
沈故淵譏誚地看著他:「焦府就對了,今年的賑災糧款是三司使親提,持節使接手。這話,可是悲憫王剛說的。」
池魚眼睛一亮,瞬間感覺整個事件都通透了起來。
怪不得要先審這案子呢,因為沈棄淮作弊,已經把焦三給洗了個乾淨,證明銀子是賑災的剩餘,要充作軍餉的。自家師父聰明啊!壓根不正面對抗,繞了個彎子,用楊延玉,把焦三給詐了出來!
五十萬兩賑災銀。你焦三送去太尉府二十萬兩,那你自己的腰包里,難道會一分不留?
別的不說,行賄就是大罪!
沈棄淮微微捏緊了手。要保焦三,就得把楊延玉重新拖下水,這老東西肯定不願意,定然會把焦三出賣得徹徹底底,那他的臉上就有些難看了。
怎麼會這樣的?他千算萬算,怎麼就少算了這一茬?
不,也不能怪他,正常的人,誰能想到從楊延玉身上把焦三扯出來?焦三不止往太尉府送銀子,往他府上、丞相府上,都送得不少,今年五十萬兩銀子,沒一兩到了淮南,可也一直沒人查。誰能料到。突然全被沈故淵給捅了出來。
楊延玉也是個蠢貨,真以為推卸了罪責就能高枕無憂?沈棄淮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該做的都做了,這筆帳,讓余丞相和楊延玉去算吧。
不想再看沈故淵的臉,沈棄淮道:「這樣說來,淮南持節使焦三涉嫌行賄,但也不能證明他家裡的銀子就是貪贓。」
「王爺還想不明白?」沈故淵很是嫌棄,推了池魚一把:「你給他解釋。」
她?池魚一愣,回頭瞪著自家師父。她不是來看戲的而已嗎?還得附帶解說?而且,解說就算了,還對著沈棄淮說?
那還不如一拳打上他這張虛偽的臉!
「你這腦子笨,你都能說明白的話,就不愁王爺聽不懂了。」沈故淵慢條斯理地往旁邊一坐:「快些,等著結案呢。」
捏了捏拳頭,池魚咬牙,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面前這個人。
沈棄淮微微皺眉,眼裡還帶著鄙夷看著她。
一直是他手中刀的寧池魚,在沈棄淮的眼裡除了可以當殺手用之外,再無別的優點。這麼多大人物在場,她一個女人能說出什麼東西來?
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池魚突然就冷靜了下來,攏了攏耳鬢處的碎發,恢復了一張端莊的笑臉:「王爺聽好。」
「先前您說了,持節使府里查抄出來的銀兩,是賑災用的剩餘。可是,持節使私自做主,將賑災用的銀兩抽了二十萬送去太尉府上,這是挪用官銀做私事,已經算是貪污。」
「那麼再看看一下小侯爺告狀的案子,既然王爺非說那三萬兩是即將充作軍餉的,那我就要問問王爺了,朝廷發的賑災銀,是官銀還是私銀?」
看著面前這張張合合的櫻唇,沈棄淮有些怔愣,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好半晌才答:「自然是官銀。」
「那可不好了。」池魚笑著拍拍手:「小侯爺說過,他查抄出來的三萬兩銀子,有兩萬兩是銀票,剩下一萬兩,都是沒有官印的。王爺,這該怎麼解釋?」
私銀?沈棄淮皺眉:「許是有什麼變通……」
「能有什麼變通?」池魚嗤笑,從太尉手裡接過自己遞上去的幾疊紙,展開呈在沈棄淮面前:「王爺瞧仔細了,這是訂單,糧商收糧的訂單,兩萬兩的訂金,三萬兩的尾款,收了淮南一兩百千石糧食!整個淮南,哪個佃戶能給出這麼多糧食的?」
沒有。只有收糧的官府。
今年淮南上交的糧食不多,說是因為天災,實則卻是人為。
「持節使,帝王所設監督各郡縣者也,焦三不僅未盡其職責,反而貪污受賄,下搜民脂民膏,上染朝廷重臣。告他貪污三萬兩秋收銀,實在是小侯爺不了解實情,告得輕了!」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面前的人眼裡陡然迸發出光來,如清晨最刺眼的朝陽,射進他這個久未成眠疲憊不堪的人眼裡。
沈棄淮伸手,半遮住了自己的眼。
「憐憫蒼生的悲憫王爺,不為民請命,反而為這國之蛀蟲說話,不覺得慚愧嗎?」池魚勾唇。笑得諷刺。
幾個親王都聽得連連點頭,坐上的幼帝扒拉著桌弦睜著眼睛看,卻覺得這個姐姐笑起來,怎麼跟自家三皇叔一模一樣?
沈故淵看向池魚,眼裡難得沒了嫌棄的神色,還頗為讚賞地頷了頷首。
總算有個人樣了,寧池魚。
頂著眾人的目光,池魚身板挺直,一臉大無畏的表情。普天之下,敢當面這麼質問悲憫王的,她是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