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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頁

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竹生和蒼瞳穿過了椿打開的空間裂縫,立刻感到靈氣稀薄了許多,但那氣息非常熟悉,正是九寰大陸的氣息。

    他們一穿過裂縫,便有虛空打開,數道傳音符、傳書符穿過虛空,飛到了竹生的面前。這等通訊的或是尋人的符籙,都是無視空間,直接穿越虛空到達神識印記的另一方。倘若另一方在諸如秘境這樣的小世界,或者凡人界這樣的封印中,則那些符籙會停留在虛空中,直至相應的神識印記再次出現在正常空間中。

    竹生沒有立刻查看那些符籙,她順手先把它們收進了儲物空間中,而後她看著蒼瞳。

    她和蒼瞳一起離開凡人界,在穿過界門時便被分離,時隔近二十年,才再度重逢。只互相說了一句話,便被迫再度分離。這一次,足足花了一個甲子的時間,才再度重逢。

    在這幾十年裡,找回蒼瞳幾乎成了竹生的執念。可此時此刻他們終於又見到彼此,竹生卻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麼。

    蒼瞳似乎亦然。

    在一陣茫然之後,竹生祭出玲瓏:「進來說話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閣樓里。兩扇門自動關閉。

    蒼瞳猛然抱住了竹生。

    竹生閉上眼睛,按住了情緒。

    「從界門出來後,我在那兒等了你一年,沒等到你。」她睜開眼,輕輕的道,「後來我想,九寰畢竟不是凡人界。海闊天空,任你遨遊,也許不必再與我為伴。我便離開了。」

    蒼瞳抱緊她,低聲道:「我被拋到了魔域十二年才出來。我去過界門,你不在那裡。老樹視我為魔修,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竹生拍拍他手臂,蒼瞳緊了緊手臂,然後放開了她。

    竹生轉過身來,離開凡人界之後,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看看他。「嗓子修好了?」她問。

    蒼瞳點點頭,想起了她和長天宗的淵源,道:「在長天宗修理的。」

    竹生看著他墨綠的眸子,告訴他:「真巧,我道侶便是長天宗的人。」

    「我聽說了。」蒼瞳幫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道:「我想看看他。」

    竹生慢慢露出微笑,道:「好。」

    一個甲子的尋覓,似乎只是為了不負,似乎從未想過,尋到之後又要怎樣。

    入夜,蒼瞳在樓下靜坐如雕塑,竹生在樓上浸在浴盆里。他們都睜著眼睛,望著空氣,卻又什麼都不去想。

    不去想……待蒼瞳見到沖昕,這一場相伴,又該何去何從?

    待竹生裹上深衣,撩帳入榻,她將先前收起來的符籙取出來,一一查看。

    有數張都來自多寶閣,她從前放在多寶閣拍賣的一些東西陸續賣出去了,多寶閣通知她可以提取靈石。這些先放到一邊。

    有兩張來自周瑋的,分別在玄炎秘境別後七年和十五年。無非說些自己遊歷之事,問問她好。大約因為她一直沒回復他,他後來便也沒有再發過。

    還有三張傳書符來自喬升。一張說他築基了,一張說他結丹了,最後一張說,他已經手刃了刑六郎,報了家仇。

    竹生這些年漂浮在不同界中,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三張傳書符,讓歲月生動的流動了起來。她不禁露出微微的笑容。

    隨手拿起最後幾張,卻都是傳音符。一張張聽去,竟全是蘇蓉。

    「你去哪了?好無聊啊,真人也閉關,虛景也閉關。就我和喬升天天大眼瞪小眼啊。」

    「喬升築基了。你什麼時候才來看他呢,順便看看我。」

    「虛景出關了,真人還沒出關。」

    「竹生,好久沒收到你的音信了。」

    「竹生,你還好嗎?」

    「竹生……想再見你一面……」

    蘇蓉最後的聲音,比起她從前的跳脫活潑,顯得緩慢了許多,還有些沙啞。竹生本該聽出不同。但竹生此時心中翻起波浪,竟無暇注意蘇蓉的不同。

    自玄炎秘境一別,沖昕說要閉關,至此時已經六十九年。竹生竟未收到他隻言片語!

    蒼瞳睜眼抬頭,看到竹生披衣散發,赤著雪白的足疾步走下樓梯。

    「我要去趟長天宗。」她眉間寒意凜然,「我的道侶出事了。」

    蒼瞳點點頭,不必問緣由,只道:「我陪你。」

    將竹生在安平城安頓好,沖昕回了長天宗。他已經是還虛真君,這個距離連傳送陣都不走,踏著飛劍幾息間便到了。

    看到了三十餘年未見到的虹罩,沖昕只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瑞瑩和旁的弟子先他幾日回到宗門,宗門上下都已經知道了又多了一位還虛真君。他進了虹罩便減慢了速度,一路行過去,凡見到他的人都向他行禮,口稱「真君」。

    他輩分高,修為也高,這些他都當得起。但他看到了那些弟子臉上的神情,他們稱他真君的時候,帶著喜悅和與有榮焉的驕傲。

    他們都為宗門又多了一位還虛真君而歡喜,他們也都為身為長天宗弟子而驕傲。

    前世修得何德?今生得以入長天宗,著一件青色弟子服。那腰間的銘牌,鐫刻著每一個弟子的名字,印證著他們的身份。

    沖昕的目光從這些心思單純的弟子身上掠過,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撫在腰間,撫上了代表了煉陽峰主身份的紫色玉牌。

    從他入虹罩,證道峰和觀壁峰便都知道了。

    沖昕沒回煉陽峰,直接落在證道峰上。絲履踏在碧色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漣漪。

    這鏡一般的湖面他從小不知道踩過多少遍,這一次卻低頭細看。他想起來,這眼靈泉……原是安置在神宮的一處高台上。帶著靈氣的泉水永不乾涸,順著高台一直流到草原。神宮中,美人們用泉水飲用沐浴,軍帳中,將士們用泉水清洗被污染的傷口。

    擅長種植靈植的修士們養出了足夠多的含腹葫,將士們人手一隻。出征前,大家都會將泉水灌滿葫中,隨身攜帶。

    沖昕低頭,清晰的從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那麼一瞬,那倒影好像笑了笑。沖昕不確定他看到的到底是他自己,還是……長天?

    長天的神念灌注給他的那些記憶,從他煉神還虛後就變得強烈和清晰起來。從前他看那些回憶,仿佛在看話本,看戲劇,帶著置身事外的疏離。可從還虛之後,那些記憶仿佛真的成為了他的記憶。

    證道峰上有一道威壓忽然微微變化,仿佛是在催促他。沖昕抬頭,腳下踏著漣漪,朝他熟悉的那間側殿走去。

    走進殿門,繞過山水屏風,便看到他的掌門師兄和師姐對坐,兩個人一起轉頭,微笑看他,神情間帶著看到孩子回家般的欣慰。

    這一對男女,在他的人生中是多麼的重要。曾經,他悄悄的把他們視作父親、母親。

    那時,他以為自己的身世就如師兄從前告訴他的那樣----曾是個痴傻的孩子,流落街頭,直到被師兄帶回了長天宗。後來他從水月秘境歸來,竹生被逐,師兄卻告訴他,他以為的身世其實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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