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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有她在一天,他便一天不瘋。
直至陪她走完此生。
待殘陽如血時,大地亦如血。
碧刃軍與方氏決戰三日,大敗方家軍。邯國趁火打劫,豐國趁虛而入,方氏篡位竊國,誰料得到最後都是為別人做了嫁衣裳。所有人都知道,邯國……從此是竹君的了。
黑衣碧瞳的男人為竹君牽馬,橫穿過戰場。打掃戰場的人都敬畏的向那馬上的女子低頭。
回到了大營她的帳前,夕陽已經將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蒼瞳抬起手給竹生。竹生伸出手,正要搭在他的手上……遠處傳來疾馳的馬蹄聲和七刀嘹亮的聲音。
「姐姐----!」
隨著他這一喊,一顆圓形的物事夾帶著風聲向她拋過來。竹生一把抓住,原來是一顆新鮮的頭顱。斷頸處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仿佛雪中梅花。
蒼瞳的手便握空了。
七刀的馬疾馳過來,直到衝到了竹生的眼前才勒馬。戰馬長嘶,高高揚起了前蹄。
馬上鐵甲少年,彪悍銳利,年輕硬朗的面孔上飛揚著鮮明的得意和期待。他的笑容里全是勃勃生機,他的戰衣下繃緊的是結實的肌肉,皮膚下是汩汩流動的血管。
那血是熱的,還在沸騰,胸腔里的心臟會跳動。
他跳下馬,便伸手握住了竹生的腰,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抱住了不放下。
「你要的人頭,我給你了!」他的眼睛裡像是有迫不及待的火焰。
竹生大笑,將人頭拋給了親兵,反手抱住了七刀。七刀空了許多日子,終於得了她的允許,他眼睛亮得灼人,抱著她便衝進了帳子。
親兵們驚得呆住。早知道七將軍膽大,不曾想連竹君也這般豪放。那兩人消失了,留下的空氣都是火辣辣的,叫人臉上身上都燒得慌。
半晌才回神,忙從蒼瞳先生的手中接過韁繩,將竹君的戰馬牽走。
日落月升,星子稀疏。
蒼瞳站在竹生的帳門外,一動不動。
竹生開啟了法寶禁制,令她的軍帳隔絕了別人的神識,卻並不能阻止的聲音的傳播。以蒼瞳的聽力,帳壁再厚,也不能擋住什麼。
他早知七刀是竹生養的小情人,卻終究是第一次直面。
隔著一道門,能聽見她輕笑的聲音。
她的呻吟聽起來美好愉悅,仿佛能感受她全身心的放鬆。蒼瞳對她太熟悉,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她緊閉雙眼,睫毛微顫,腳尖繃緊的模樣。
蒼瞳已經沒有肉體,只有冰冷的身軀,他的靈魂卻像被丟在沸油中翻滾。
原來,隔著一道門,知道自己的愛人與別的人翻雲覆雨……是這樣的啊……
蒼瞳站在門外,握緊了拳。
第115章 115
竹生就如她曾向蒼瞳說過的那樣,在夏至到來之前,回到了平京城。
當初拿下平京城,皇族和權貴全都逃了,剩下的都是百姓。竹生只派了兵鎮守駐紮,自己都未入城,一路追著邯帝東去了。如今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城的樣貌。
平京城雖是都城,卻也不是什麼有悠遠歷史的古城。甚至以竹生的眼光來看,能察覺到這座城市的規劃是有些凌亂的。
「平京原本只是平城,並非什麼古都。後徐氏建邯,以此為都,才逐年擴建至此。」
經過范深的講解,竹生才知道,原來邯國的歷史很短,不過是趁著二十多年前的天災,趁亂崛起的新國而已。
「徐氏方氏,原是一地豪強。兩家家主是結義兄弟,生死之交。後二人崛起,徐氏為帝,方氏為相。徐氏在位不到五年便崩了,他只有一個兒子,當時不過十三四的年紀,曾在戰亂中患過重病,身體一直便不好。
方相保了他登基,但自此君權旁落。在位不到十年便崩了。留下數名幼子,方相擇其一,立為帝。便是才崩了的這位邯帝。
邯國傳承不過三世,兩代君王手中無權,三世而亡。」
那場大災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竹生偶爾還會聽人提起。無他,只為天下亂勢,便是自那時而起。
當時何止是動亂,甚至還有小國,在天災中直接覆亡了的。
「那麼嚴重?」竹生問。
范深道:「是,諸國皆亂。」
「到底是什麼情況,地震?」竹生追問。
范深卻搖頭,道:「有地動,有旱,有澇,有颶風,有洪水,你能想到的都有。」
竹生問:「受災面積很廣?」
范深道:「不是廣,是整個九寰大陸。你不知道,在那之前……九寰大陸,是多麼的繁榮……」
「我讀過許多前人的筆記,」范深神往道,「字裡行間都能品出太平盛世,繁華似錦的味道。」
「那時,繁華大城林立世間,盛世太平,人口稠密。據說,人口超過百萬的大城不止一個。」
「據說那時,城市裡蓋房子的地都不夠,工匠們只琢磨著如何把房子蓋得更高。諸國國主亦是無奈,只得取締限令,允許尋常百姓家也可以建蓋三層樓宇。這在從前都是僭越,哪知後來人口密集至此,寸土寸金,那些限令便只能一松再松,直到取締。」
「現在,再看不到那樣樓閣林立的景象了。便是烏陵王宮,也才只有一座三層的樓閣,供奉經卷罷了。」
「朝陽城號稱人口三十萬,我估摸著應該不到,那已經是烏陵王多年仁政才令百姓繁衍生息的結果了。」
現在的小九寰,堪稱是地廣人稀了。
平京城的皇宮看起來還不如烏陵王的王宮。
皇宮裡最高的建築也只是一棟兩層的樓閣而已。開國皇帝還沒來得及大肆營建宮室,便早早逝去了。後面接連兩任皇帝都沒有實權,方相自然也不會費心勞民傷財的去為他們營造宮室。倒是方氏的相府,建造得美輪美奐,還有一座三層高的樓閣,是平京城裡最高的建築了。
私心裡,竹生更喜歡相府,但她還是得入主皇宮。
當她的馬蹄踏入宮城時,皇宮的侍衛早已經換成了她的人,那些宮女和內侍倒是都留下了。邯帝東逃時,帶走了他的美人和那些慣用的宮女侍從。被拋在這裡的,多是些沒有品級的普通宮人。
好在人數還不算多。邯帝沉迷女色,方相會時不時的給他送一二新鮮美人,卻從不放任他廣徵民女,也限制著宮城中總人口的增長。
竹生道:「這個人啊,說到底,早就把這個國家視作他自家的了。」
范深道:「徐氏亡故時,二世不過一病弱少年,若無方氏,怕是一世即終了。能傳得三世,方氏功不可沒。」
竹生道:「方家子終是不臣。」
范深道:「父是父,子是子。方氏雖使君權旁落,卻終未篡國。他這一生,功過是非,誰人能道?」
竹生聳肩:「最後也不過一抔黃土。」
范深取笑:「誰人最後不是一抔黃土?帝王將相,你我皆是,逃不出這最後的收場。只是若以此論,敢問竹君又何必策馬天下,逐鹿九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