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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她蹲下身,在狼毛上將刀鋒上的血蹭乾淨,而後凝視著那一劈兩半的屍身。
刀刃入肉的時候,能感受到那肉軟骨脆的感覺。綠刃劈下,像切豆腐。那一瞬,她腦中閃過的念頭是……好弱啊。
比煉陽峰上的兔子、狸子強上一些,卻遠遠不能跟灰灰比。
她曾經跟灰灰玩耍過。灰灰一隻腳爪按在地上,她用力去抬,那狼爪如同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灰灰的毛柔而韌,皮肉卻堅硬。綠刃若是一刀砍去,或許……能斬斷些狼毛。
同樣是狼。眼前這一隻,軟得像豆腐。
楊五蹲在那裡,看著那兩截屍體。
這裡的生物如果都這麼柔弱,那可……真不錯。
楊五轉身,取了土蓋滅了最後一點篝火。這狼鮮血噴灑滿地,滲入了泥土,風一起,全是血腥味,一定還會招來別的野獸。
她沒再生火,直接轉身鑽入了烏漆嘛黑的山林。雖然看不見,但神識放開,猶如雷達一般,連地上的一顆小石頭都探得清清楚楚。她在漆黑林間奔跑縱躍,到了足夠遠的距離,尋了一棵樹冠很大的樹,在樹下生了堆火,自己則縱身一躍,攀到了樹上。
那樹的枝丫都橫著長,根根盤錯著,中間的地方,叫這些枝丫圍得像個淺淺的碗。楊五乾脆取出兩床絲褥,給自己搭兩個「巢」,縮在裡面,繼續睡了後半夜。
似乎做夢了。
夢裡也有樹,開滿花。
樹下的草甸像絲褥一樣柔軟。柔和的風拂到臉上,讓她醒來。
水邊有個人的背影,盤膝吐納。他面對的反向,正是朝陽。金光噴湧來,淹沒了他。
楊五也是在金光中醒來,眼前卻沒有湖,也沒有人。這是深山密林,耳畔聽到的是群鳥次第醒來,嘰嘰喳喳啾啾的道早聲。楊五在這金光中醒來,伸個懶腰,看著朝陽初升,臉上露出了微笑。
在山裡,是很難走直線的。
但楊五決定,朝著正南向直著走。她沒打算在山裡做野人,走直線,能最快的走出大山。
她的體質、身手,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她在林間奔跑躥躍,不輸給鈴鹿、獼猴。遇到斷坡,常人要繞行,她縱身便可躍下。
她的臂釧中有瓊果汁,亦有貓女特意為她準備的乾糧和肉乾。但她開始有意識的通過打獵,自己製造食物。
牆上裝著冷熱水管,屋子裡恆溫恆濕的生活再不會有了。也再不會有人無限量的供應她珍貴的瓊果。臂釧里的丹藥再多,遲早有吃完的一天。如果這些東西在這個世界裡根本沒有,那她就更需要珍惜和節約了。
山中無鹽,她可以喝獸血。腹中飢餓,她可以烤獸肉,摘野果。單聽描述,這生活比起她原來在煉陽峰過的日子,簡直如同從天上摔落泥里。楊五卻很自得其樂。
這一天,她直線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終於來到了百丈的高崖邊。向下望去,前面便是平原。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她終於走到了這群山的邊緣。
她看著那懸崖下的平原,微微一笑,縱身躍下。
在小乾坤里,她常和沖昕玩這樣的遊戲。最開始,她只是攀岩。後來她發現原來沖昕能控制小乾坤中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乃至包括了天地日月,空氣和重力。她就開始玩出花樣了。
楊五的身體自由落體,耳畔是呼呼的風聲。她知道在這裡再沒有人會操控地面氣流,溫柔的將她托起,但她並不怕。
墜落過山崖大半,她已經握住了綠刃的刀柄。碧綠的刀鋒劈進岩石中,金屬和山岩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花四濺。一路下墜,漸緩,終於穩穩停住。
楊五從岩石中抽出綠刃。到這個高度,對她已不算什麼。她縱身一躍,自高處至地面,穩穩落地。只腳下泥土,網紋般的碎裂。
楊五直起身,收起了綠刃,撣撣身上的土,依然朝著南方繼續直線前進。
她在林間走了兩天,漸漸開始有了小徑,有了人類活動的痕跡。她又走了一天,發現了一間被棄置的小木屋。屋裡有陶缸陶盆,粗陋的木床和桌椅。還有張壞了的弓。
缸中五米,盆中無水,床上無被褥。灰塵積得極厚,顯然被棄置已久。
楊五仔細的看了看那張弓,又在屋裡屋外轉了一圈,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地方依然還是……冷兵器文明。
凡人界從九寰大陸被割裂出來成為獨立的小世界已經有萬年,居然沒有發展成科技社會,依然還只是冷兵器文明,這也的確是不可思議。
楊五在那廢屋中歇了一晚,第二日繼續上路。她循著那些小徑,又走了兩日,終於……見到了大路。
那路以碎石和泥土夯實,能容兩輛馬車並行,對於從深山老林里鑽出來的楊五來說,已經就稱得上是偉大的人類智慧結晶了。楊五看到那條路,終於長長的吁了口氣。
四個男人四匹馬。馬蹄踏在路上,一陣小跑過去,帶起了一陣風。若細聞,那風裡隱隱有一絲血腥氣。
「老鼠,快點!都是你磨嘰,見到女人就走不動路!」領頭的男人騎在馬上,念叨著,「那幾個人說了,前面還有大群肥羊。要是因為你耽擱了,被旁人半路截去了,看我怎麼抽你!」
被叫作「老鼠」的男人,一夾馬肚,提速跟上。腆著臉笑道:「大哥你別生氣。那小娘們一身皮子白嫩白嫩的,一看就是大家子出身的。我要不嘗嘗滋味,過了這村沒這個店了,上哪再去找這樣的去。到時候悔也悔死了。」
「滾球!」被稱作大哥的男人沒好氣的罵道,「以後咱們發達了,回家鄉去,什麼細皮嫩肉的小娘們嘗不到!」
「哎,那怎麼一樣。樓子裡那些跟這種的,沒法比!」老鼠嬉笑著,
老大沒理他,只道:「擱那幾個人說的,前面的估量著得有三百來人。咱們追上了,先綴著。我已與石頭說了,讓他回去再叫兩伍人來。人多了咱們分得就薄了。三伍人正好。」
旁邊人道:「人會不會少了點。裡面萬一有硬點子,怕啃不下來。」
「球個硬點子。」老鼠笑罵,「不過兩腳羊!咱十五個人,十五匹馬一衝,保管個個跪地磕頭求饒命!」
老大忽地看向前方,道,「有人!」
男人們一邊說話,一邊馬不停蹄。老大這麼一說,大家都看到前方路邊,有個身形矮小之人徒步而行。看衣衫像是女子。
那些衣衫都是好料子的,只是下擺有些刮爛了,也不值錢了。此時剛過晌午不久,太陽正大。那女子許是怕曬,將一塊薄紗搭在頭上肩上遮陽。
那塊紗也是真真正正的好料子!一看就知道是值錢貨。可惜,被撕成了一小塊,剛剛也就裹住頭臉肩膀而已,做不成衣衫,也不值錢了。
這女子身形這般矮小,十有八九是個老嫗。
這等事他們看得多了。最先被拋棄的就是老嫗,而後老翁,而後婦人,最後小兒。到了最後的最後,就只剩下青壯男子了。只要還能活,到了新地方,再娶妻,再生子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