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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大約也是因為,這位城主年事已高,卻結嬰無望,便貪戀起這些身外事物來了。
公署某間科房中,一個褐衣人睜開眼睛。他的面前是一具大型法器,幾十面水銀鏡上各自映著不同的畫面。每一面水銀鏡都與一隻偵查蜂關聯,這一隻偵查蜂看到的畫面,都會直接投射到鏡中來。
此時,其他的水銀鏡都滅了下去,唯留下幾面還閃動著畫面而已。
找來找去,凡女中,就這個最美貌。美貌女子中,又只有她是凡女。應該就是她了。
褐衣人喚了手下來:「去請二公子來,就說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手下人看了一眼還亮著的幾面水銀鏡,鏡中都是同一對男女。男的俊美清雋,女的……
「就是這個女子嗎?當真美貌呢。」手下人說,又擔心道,「這樣好嗎,萬一叫城主或者大公子知道……」
「我不過幫二公子尋個人罷了。他要對人家做什麼,關我何事。」褐衣人搖頭道,「他找到我頭上來,我總不好拒絕。你也知道,城主對二公子向來溺愛……」
手下人擔心道:「萬一出了事,咱們這邊一定要撇清啊。」
「能出什麼事。不過是個凡女。」褐衣人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笑道,「二公子頂多強買回來。又不是不給靈石。」
「倒也是。」手下人咕噥著,去請二公子了。
手下人離去,褐衣人再轉回頭看那幾面鏡子,卻見畫面中那年輕男子牽著女子的手,拐進一處街口。他忙捏個手印,催動那幾隻偵查蜂跟上。
這時,他還在想,那個年輕男子是誰呢?怎麼有點莫名眼熟?
這讓他心中隱隱有一點不安。
鏡中畫面中又出現了那年輕男子的背影,拖著那凡女的手,側頭與她說話時。那嘴角含笑,神情溫柔的模樣,看起來就和其他那些熱戀中的青年男子沒什麼兩樣。
但他唇邊的笑意忽然凝住,銳利目光倏地投了過來,竟像是通過蜂子,穿透了鏡面,直接看到了褐衣人一般!褐衣人一怔間,那人袍袖看似隨意的一拂,便仿佛有根鋼針直刺入了褐衣人眉心之間一般!褐衣人大叫一聲,痛得栽倒在地上!
在這刺入眉間的疼痛中,他陡然認出來那人是誰了!
說起來真不能怪褐衣人記性不好,實在是上一次見到他,已經是數年之前。結丹大典上遠遠的望到一眼,十七歲的少年,如圭如璧又銳利逼人。他是掌門真人代師收徒的師弟,清貴如斯,於褐衣人來說,只可遠觀。
數年過去,當年的少年已經長成了男人。面孔線條硬朗,身姿如松挺拔,外貌上變化頗大。最重要的是,他看著身邊那女子的時候,眉目柔和,哪有半分當年那個銳利少年的影子?
竟害得他一時沒認出他的身份來!
安平城城主的二公子興沖沖的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褐衣人抱著頭坐在地上呻吟。他本以為來了就能看到佳人影像,不料那幾面水銀鏡中竟然就只有空空的街口。
「怎麼回事?人呢?我要找的人呢?」他著急道,「不會是跟丟了吧?怎麼這麼沒用!」
褐衣人險些被氣吐血!
他們這些在公署中任職的人,都是世務司派了外任的執事,是宗門的內門弟子!並不是城主家的下人!
雖然城主輩分、修為都遠高於他,他不得不敬畏。但即便是他在此地犯了錯,觸犯門規,城主都無權處置他一個內門弟子,只能把他交給宗門慎刑司,由宗門來處置。
這裡,是長天宗的轄地。長天宗的弟子,自然身份貴重。
但是顯然,城主家的二公子這份意識極為淡泊。
他就生在這安平城裡,從出生時起,他爹就是一城之主。理論上他雖然也知道他爹的城主之位是被宗門委派的,但是心理上,「他爹是一城之主,說話算數」的印象極其深刻。
他是寵姬所生,從小就被他爹慣得不行,在外面走到哪裡別人都稱一聲「二公子」。對他來說,那個他只去過幾次的「宗門」實在不及他爹更令人敬畏。
對這些宗門派出來的外任執事,他也沒什麼尊敬之意,覺得和家中下人沒什麼區別。
實則在這褐衣執事的眼中,亦是看不上他。
即便是宗門中人的子嗣,若不行過入門禮,也不算是宗門中人。這位二公子因為胎中傷了經脈,從小身體不好,被嬌慣著,竟沒有像他兄長那樣進入宗門修煉。於執事眼中,縱然他爹是位道君,他自己卻純粹是個外人罷了。
他一個內門弟子,肯給他幫忙,不過是看在他爹、他兄長的面子上罷了。
這蠢貨非但不領情,還把他視同下人一般!
「跟丟了。那人把我的蜂子制住了。」褐衣人說著,站起身來。
他揉揉眉心,那股刺痛已經消去,祖竅、經脈都未受損。想也知道,那一位定是手下留情了。
「真沒用!現在怎麼辦?我怎麼才能找到她?」二公子嫌棄道。
褐衣人看著這個蠢貨,捏捏眉心,感覺太陽穴一突一突的。
媽的,好好一位道君,怎麼能養出這麼蠢的兒子來?果然小孩子都該放到宗門裡去教養才行。放在這種環境裡,當爹的稍稍疏忽,就叫身邊一群愚蠢奴僕帶得歪了。
看看宗門裡那些童兒們,都是多麼的聰明伶俐,修煉起來,多麼勤奮刻苦啊!便是諸位峰主的子女們,也都是一心向道。誰個像眼前這人,一身的紅塵氣。這個年紀,便已經腎水有虧!
宗門裡雖不禁男歡女愛,卻始終提倡金丹之後再交換元陰初陽,最是大補。因此弟子中,有志於大道,且有望於大道的人,多是待結丹後才會初試雲雨。
便是那些無望結丹的弟子,也肯定都會至少等到築基之後。這樣才不傷腎水,培元固本。
似眼前這人,自小便生長在這繁華城池裡,父母疏於管教,被無良從人引誘得,不到二十歲便失了元陽。現在房中更是姬妾不少。跟他談固本培元都是笑話,不精盡人亡他爹都該偷笑了。
明明是一父所出的兄弟,跟長了他二十歲的兄長完全沒法比。
看這蠢貨一臉嫌棄相,褐衣人本想告訴他千萬莫要去招惹那人的話,就咽了回去。
「他們拐進了四平坊,那邊都是居民房宅了,想來是住在那裡。」他說。
二公子眼睛一亮,拊掌道:「本地人嗎?那更好!我這就叫人去查!」說著抬腳就要走。
褐衣人叫住他,半真半假的勸誡道:「我勸你不要莽撞。那男子修為不低。」
「不過是個築基而已。他能把我怎麼樣!」二公子不以為意,興沖沖的走了。
築基……築基你妹哦!不知道什麼叫作「斂氣」嘛!收斂氣息,不讓人看出自己的真實境界!
那是你哥一提起來就一臉嚮往的那個煉陽峰主啊!
很好。你爹沒工夫管你,你哥不在家管不了你,自有人來管教你。那人的輩分擺在那兒,修為擺在那兒,管教管教你個晚輩,就是你爹也沒法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