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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灰灰。】她以神識和灰灰溝通,【你有神識,那你能不能像修士那樣用神識探查周圍?】【……你看不起疾風狼嗎?】居然問這麼白痴的問題!

    【那就好。】

    楊五意識中話音未落,神識便已放出,向徐壽身上掃去!

    她日日鍛鍊神識,雖不能恢復到和前世的精神力同等的水平,能探查的距離也比最初時大得多了。她早就想在人的身上試試看了。

    她能覺察到沖昕這樣的金丹道君甚至沖禹這樣的元嬰真人的神識,蘇蓉、徐壽卻連沖昕的神識一絲都察覺不到。她早就懷疑這裡面具有類似等級壓制的效果----修為高的人可以窺探修為低的人且不被發現。一直她都想找個活人試一下,卻又不想輕易泄露自己的秘密。

    今日倒是正好,有灰灰在。萬一被徐壽察覺,大可以讓灰灰來背這個鍋。

    楊五的神識從徐壽身上掃過一趟,又掃過一趟,最後停留在他身上……徐壽扛著長槍,步伐矯健有力,沒有一絲的停滯。直到他在山道上拐了個彎,消失了身影。

    楊五收回了自己的神識,嘴角微微翹起。很好。築基以下,察覺不到她的神識。

    那麼,築基呢?金丹呢?更高的呢?她內心十分強烈的想知道,她的神識,可以對應到哪個境界。要找機會實驗一下才行啊……

    巳時末,徐壽果然如約而至。徐壽收了靈力,楊五也沒用綠刃,兩個人單以肉身膂力、尋常凡兵過招。

    當初在百丈峰見識過周霽的劍意之後,徐壽就跟楊五說過,「招式」在這裡根本沒有意義。的確,當兩個修士廝殺之時,即便都是武修,對抗的也是修為,甚至……是法器或者法寶的厲害程度。

    但徐壽楊五,都是武者出身。槍法刀法,都是自小練得紮實的。縱然在這修仙宗門裡無甚意義,對他二人來說,也是一種樂趣。

    竹舍院外的空地上一番切磋較量,大大出乎徐壽的意料。在壓制靈力的情況下,他、他竟然不是楊五的對手?

    當楊五又一次將刀鋒架在他頸間,含笑抽走他手中長槍,徐壽徹底服氣了。

    「為什麼會這樣!」壯實的年輕漢子苦笑。

    楊五當然知道為什麼。侯府里嬌養的公子哥,中規中矩的當作體育運動練出來的招式套路,與在前線和異形殊死相搏了十年的女戰士的刀,誰會勝出,根本不存在疑問!

    「相由心生。武功亦是如此。」她把長槍扔還給徐壽。「你的槍,就跟你的人一樣。」

    徐壽接住,困惑道:「怎麼說?」

    楊五長刀還鞘,解釋道:「你呀,你想的太多,顧慮太多,也太會做人了!」

    「你這樣的人,若還生活在俗世權貴中,必能如魚得水,仕途順利。可你現在是修道之人!你修的是武道!」

    「武之一道,當無懼,當勇往直前,當求仁得仁!」楊五握緊刀柄,「你卻總想滴水不漏,四角俱全。你這樣,怎麼修武道?當修官道才是。」

    「別人一門心思修仙,你一門心思做人。」她笑他,「哎,走,去屋裡吧,煮壺熱茶喝。」說著,轉身推開柴扉,朝竹舍而去。

    徐壽受她召喚,下意識的跟著她往院中走。腦子裡卻慢了一拍的在回放楊五剛剛說過的話----

    你想的太多,顧慮太多,也太會做人了!

    武之一道,當無懼,當勇往直前,當求仁得仁!

    你這樣,怎麼修武道?

    別人一門心思修仙,你一門心思做人!

    走到竹舍的台階下,他抬頭,看見竹舍房門敞開,楊五已消失了身影。他的腦海里,嗡嗡的轟鳴著!

    ----原來是這樣嗎?原來,竟是這樣啊!!

    自他十五歲踏入宗門,便自問資質、悟性、毅力一樣不缺,卻偏偏蹉跎在鍊氣大圓滿境界,始終沒有一絲破境跡象。

    他隱隱感到,仿佛頭頂上有一層看不見的天花板,將他死死的壓制在了這裡!他一直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現在……他終於知道了!

    說八皇子放不下俗世身份,他又何嘗不是?他接人待物,八面玲瓏,只要不是對他特別有敵意的,都能被他籠絡住。他這一套,完完全全就是勛貴子弟的官場手段!

    在這個宗門裡,真的需要這樣嗎?不!並不!

    在這裡,你只要修煉就好,你只要修煉得足夠強,走得足夠高,便是日天日地,別人也一樣敬你怕你!

    八皇子總記得自己是陛下膝下的受寵皇子,總想念在宮闈中想什麼便有什麼的皇子生活。他又何嘗不是呢?他比八皇子能忍耐,能吃苦,卻不代表他就真的跟八皇子不同。事實上,他一樣忘不了自己是侯府公子,忘不了那些錦繡堆里打馬遊春的富貴生活!

    他始終都是有退路的!是的,他就算築基不成,也還可以回到越國,重新做他的侯府公子。他其實已經不需要再去分家產,他這些年積攢的靈石,兌換成金銀,回到家鄉,便是一筆不菲的資財。

    他只要重新拿回侯府公子的身份,重新入仕,像他這樣在仙門中待過許多年的人,陛下不可能不感興趣。他若想官場晉身,其實……沒他向楊五形容的那麼淒涼艱難!

    是的,他的內心裡,其實一直都是明白的。所以,其實不是築基的大門對他關閉,而是他自己一直在門外徘徊,踟躕不前!

    有退路的人,怎麼無畏?怎麼勇往直前?怎麼會去求仁得仁!

    在兩耳嗡嗡的轟鳴聲中,徐壽聽見了頭頂那層看不見的天花板發出裂冰般的破碎之聲。他體內原本平靜如水的靈力,忽然開始翻滾沸騰!破境之兆,就這樣毫無預告的洶湧而來!

    峰頂洞府中,玄冰寒玉床上,正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的呼吸吐納運轉靈力的沖昕,忽然睜開雙眼。下一瞬,便化作一道殘影,從洞室中消失了。

    楊五尋摸出前些天剛去勤務司買來的靈茶,弄好黑窯小爐將茶煮上,才覺出沒聽見徐壽聲音。回頭看去,房中除了她並無旁人,大門還敞著。

    她奇怪的走到門口,卻看到門外階上,一個熟悉的頎長身影負手而立。他穿著玉色的長衫,映著雪,便是背影都那麼好看。

    「道君?」楊五訝然。

    沖昕微微回頭,給她一個側臉。食指輕輕壓到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楊五驚訝,踏上一步,從他身側往院中看去。赫然看到徐壽雙手捏訣,盤攏雙膝席地而坐。三花聚頂,五心向天。

    他的面色紅得異常,似在忍受什麼痛苦,頭頂竟冒著一絲絲的白色霧氣。原本為白雪覆蓋的院子,以他為圓心,積雪融化了一個大圓,雪水打濕了他的褲子鞋襪,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沖昕叫她禁聲,她便閉緊嘴,什麼也不問。但心中隱隱有個猜測,莫名期盼。

    她穿著練功時才穿的短襖長褲,站在沖昕身側,很快就覺得寒涼。看徐壽還是那副臉上憋得通紅,想喊喊不出來的痛苦模樣,像是一時半會不會有結果,楊五便乖覺的退回到屋裡。房舍中有養護陣法,常溫常濕。她便在臥室里撐開窗,坐在窗畔瞧著院中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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